当你风情万种时——余姗姗
时间:2021-09-18 10:24:53

  程樾没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
  又安静了片刻,邵北川站起来说:“好了,那就先这么决定,今天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碰头再聊。”
  *
  范阳三人很快离开房间,可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松懈。
  邵北川朝浴室的方向扫了一眼,便走向吧台,给程樾用过的杯子里续上热水。
  程樾已经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对面。
  邵北川不傻,他感觉到她的紧绷,知道接下来还有一些事要谈,而他也猜到了会是什么。
  他将杯子放在程樾面前,随即在旁边坐下。
  隔了几秒,他率先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程樾看向他,第一句便是:“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果然。
  邵北川抬起眼,淡淡笑了:“右耳有点背,生活里有时候会需要借助助听器,但也不是非用不可。”
  程樾皱了下眉头,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邵北川说:“两年前,我在意大利出了事故,人没大事,就是头撞了一下,从那以后,右耳就总是嗡嗡的。不过我小时候得过一段时间的中耳炎,右耳恢复的不太好,后来听力就不如左耳。”
  程樾盯着他半晌,问:“只是这样?”
  邵北川缓缓点头:“就这么简单,助听器只是一种辅助工具,需要戴它的人说明听力还在,若是我真的失聪,戴什么都没用了。”
  程樾跟着笑了,却是冷的。
  “刚才我给医生打了电话,你知道他怎么说?”程樾问。
  邵北川轻轻眨了下咽,遂轻叹一声,道:“还能怎么说,应该是站在医生的角度上规劝病人好好保养,不要用耳过度,尤其是一些会对听力造成损伤的东西,比如使用耳机、耳麦,比如玩乐器,乐队演出。长期使用耳机会引起耳蜗高频受损,和噪音性耳聋,就算不用耳机,哪怕是长期处在噪音环境里,也一样有损害。”
  显然,这方面的问题邵北川比谁都清楚,而他也选择接受,所以才会如此从容。
  程樾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只是说:“等回到历城,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我要听到医生的诊断,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似乎也在邵北川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反抗,只是点头:“好,没问题。”
  程樾盯着他,又问:“如果医生说很严重呢,或者是再这样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失聪呢?”
  “那这也是命。”邵北川说。
  程樾将脸转开,闭上眼。
  半晌,邵北川抓住她的手,安抚着说:“我的听力有一大部分是因为职业损伤,其实只要我不再做这行,懂得保养,它就会安然无恙。”
  程樾缓慢地睁开眼,却没看他:“但是不可能,对么。”
  邵北川笑道:“如果不做音乐,我还能做什么?这是我擅长的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从一生下来就接触它,爱上它,离不开它。如果没有音乐,我还是我么?”
  程樾眼睛微微热了,她抿着嘴唇,吸了口气,心里滑过无数的说辞,可是却没有一句能说得出口。
  她甚至无法为他解答那个问题——如果不做音乐,我还能做什么?
  既然不能,又凭什么要求他放弃。
  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做音乐的职业损伤么?
  他比谁都清楚。
  这就是他的选择,明明已经看到了结果的方向,却坦然前行。
  想到这,程樾又吸了口气,终于望向他:“你已经接受这件事了。”
  邵北川微笑着:“我曾经挣扎过,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愿意接受这个我,只有接受,我才能享受当下的生活,享受音乐带来的幸福。”
  是接受,而非忍受。
  若是后者,他必然不会如此平静。
  程樾身上的紧绷渐渐松懈下来,说:“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做这个动作,就代表我要倾诉,你要聆听。”
  说话间,程樾摸上自己的耳垂。
  邵北川说:“我现在还可以听见。而且我已经在学习唇语了,只是学的不太好。”
  程樾又道:“要是听不见了呢,你说的话就是骗我的。”
  邵北川说:“就算耳朵不行了,还有心。你的声音,会一直留在这里。”
  他拉着她的手摸向他的胸口。
  程樾垂下眼,随即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肩膀,同时也偎进他的怀抱。
  邵北川就在她的腰背上轻抚。
  程樾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作为邵北川,他的听力或许和命一样宝贵,听力的损失对他造成的打击,绝非她可以体会的,正如那句话所说:“悲喜自渡,他人难悟。”
 
 
第92章 回归   程樾轻叹一声:“我不恨你,贺言……
  回归
  15
  两天后, 樊超来到香城。
  见到程樾,樊超的态度和六年前相比收敛了很多,似乎没那么倨傲, 还礼貌的主动打招呼。
  程樾倒是没什么情绪,只公事公办的说:“你们有几天排练时间, 虽然短, 但好在你们曾经很有默契, 希望能尽快找回来,加油。”
  这之后,程樾就再没出现在排练室。
  她本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仔细消化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范阳的癌症,接着又得知邵北川的听力受损。
  于私,她心里是真的担心,可她也知道担心没有用,事情还是要解决,于公,他们二人都和樾心直接挂钩,后面的工作一定要斟酌安排。
  程樾和纪淳开了一小时的视频会议, 本想休息会儿,却在这时接到了贺言的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贺言”二字, 有些意外,却并不惊讶。
  意外的是, 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而按照她的预计, 贺言也应该出现了。
  程樾将电话接起,只“喂”了一声,就听贺言说:“我在这边出差, 我知道你也在这里,见个面聊聊,我有事要问你。”
  程樾没多言,只说:“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
  半个小时后,贺言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楼下的咖啡厅。
  程樾给他点了一杯热茶,便安静的打量着他。
  贺言比之前明显瘦了一圈,眼神也带着疲倦,还有一点红血丝。
  看得出来,他不只忙,精神上也有焦虑,情绪不够稳定。
  程樾知道,他们之间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需要当面对峙,把过去所有事都掰开揉碎的清算清楚。
  而这一次和过去每次“摊牌”都不一样。
  贺言深深的看着程樾,眼里渐渐堆积起风暴,似乎还有累积了半个月的思念,以及不甘,另外还有些其它复杂的情绪,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贺言第一句便是:“你早就知道小言的事。订婚那天,你是故意让我妈看见他。”
  程樾淡淡的回:“不只是贺之秋,在场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有你忽视了。”
  程樾十分的坦然,她做这件事本就光明正大,到这步更不需要避讳。
  贺言深吸了口气,说:“我当时眼睛里只看得见你。”
  程樾没接话,也没表情。
  贺言闭了闭眼,又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咱们会走到这步。小言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樾问:“你是不是觉得,订婚那天是我在算计你,利用的你的儿子?”
  贺言没应,可他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他觉得他被程樾捅了一刀。
  事实上,程樾也能明白他的感受,因为她发现了这件事,却隐瞒下来,她将它摆在他面前,却是用那样的方式。
  程樾说:“你不如先反省一下,要是没有订婚,小言也就不会出现在现场,贺之秋不会发现他,而我或许也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提醒你。”
  贺言一顿:“所以你怪我。”
  “我不该怪么?”程樾反问,随即又道:“你我是合作伙伴,按理说只应该在生意上有来往,可你连我的情感选择都要管,凭什么。”
  “你应当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贺言咬了咬牙根。
  “知道,可是知道不等于要接受。就因为你对我有意,我就要回应么。”程樾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一次,贺言没接话。
  他只是忍着气,坐在那里瞪着程樾。
  他在压抑者情绪,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他总是做不到对程樾发火。
  程樾却希望他能发作一起,把所有不满都爆出来。
  程樾说:“至于小言,你想想清楚,不是我在利用他算计你,他的存在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当初令陈飞若有了孩子,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贺言,你怪不到我头上。”
  贺言闭上眼,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
  隔了几秒,贺言又道:“可我以为,你愿意跟我订婚,就说明你我之间还是有可能的,起码你没有全盘否定我。”
  “我的‘愿意’是在你的威胁下发生的。”程樾轻声说。
  贺言身体一抖,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话。
  程樾示意他喝口茶顺顺气。
  贺言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又深吸了两口气,才说:“我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可以想象得到。”程樾说。
  贺言一向最听贺之秋的话,而贺之秋对贺言更是寄予厚望,贺言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贺之秋会调转过来,和公司的股东、高管联起手来,对他掣肘。
  这对贺言来说必然是沉重的打击,因为他能坐到那个位子上,是他们一起送上去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是赢家了。
  但人在顺境和胜利的时候,往往容易发飘,是不会思考的,甚至会自鸣得意,唯有在逆境和受挫之时才会反思,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贺言说:“我之前那么对你,是我的不对,我现在想起来,你恨我是应该的。”
  程樾轻叹一声:“我不恨你,贺言。”
  贺言抬起头,有些发怔:“那你……”
  只是刚说出两个字,他就顿住了。
  程樾说:“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你也不用弥补,我没有怨过你,即便到现在,我依然希望你我两家可以继续合作。过去的小插曲,就当做是是磨合好了。”
  这话落地,贺言沉默了。
  他只是看着程樾,一动不动,他看到了她脸上的光彩,看到了她气质的变化。
  半晌,他问:“你和邵北川,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程樾点头:“是。”
  贺言又垂下眼,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么一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关心你的感情,可我想就算是输也要输个明白。”
  程樾挑眉,随即就听他说:“邵北川、韩羽和我,为什么只有我被区别对待?”
  程樾说:“邵北川对我从没有算计,也没有利益为先,无论我背景、身份如何,他都没在乎过。在他面前,我可以彻底放松,摘掉属于‘程樾’的面具。”
  贺言跟着问:“那韩羽呢?”
  “韩羽,我和他只是合作,利益为先,无关情爱。我并不爱他,可我也不讨厌他,他应该算是良师益友吧。”程樾说。
  “利益为先,可你曾经将他视为丈夫的人选。”贺言接道。
  程樾说:“这两者并不冲突。”
  “既是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和你也是利益为先,你为什么不考虑我?”贺言追问。
  程樾笑了下,问:“你能做到无关情爱么?”
  贺言愣了。
  只听程樾继续说:“我和韩羽都可以,我们对彼此没有额外的要求,也不贪心,所以我们在心态上是平衡的。我们考虑的出发点都是共赢,怎么样对大家都好,而不是‘他为什么不爱我’。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你当初选择跟我合作,就意味着要放弃其它念想。这件事一旦夹杂了个人私欲,那就不纯粹了,它只会影响你的判断,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贺言许久接不上话,心里仿佛挂了一口钟,被程樾的话一锤子击中了,发出巨响。
  “贺言,不是我对你不公平,而是你的心态出现了倾斜。你总是在给我设定立场,认为我应该对你如何,一旦稍有偏差令你心理失衡,你就会不满,想办法破坏一切。你回忆一下,过去这六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干预我的情感选择?你认为这对我公平么?”
  贺言将头低了下去,他心里乱成了一团。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心里还是有气的,他也想好了见面以后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然而在见到程樾的刹那,此前所有的心理准备全都化为乌有。
  贺言心里一下子软了,他实在做不到对程樾生气,更加害怕一旦不顾后果的撕破脸,将来后悔的只会是他。
  说穿了,他早已习惯了追随程樾,他也一直在小心维系着这段关系。
  他只怕把它弄碎了。
  想到这些,贺言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低声说:“以前,是我太荒唐……”
  程樾没应。
  直到他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误解了。我一直以为我和你‘同病相怜’,以为只有我明白你,也只有你懂我。”
  这下,轮到程樾怔住了:“同病相怜?”
  贺言抬起眼,眼角微微泛红,唇角是在苦笑:“为了家族的利益,履行长辈的要求,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程樾一顿,说:“我知道贺之秋对你的要求很严格,你一直都很努力,你压抑,你不满,直到这两年你才喘了口气。可是贺言,我和你不一样,这件事的确是你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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