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眼里划过困惑:“我不懂。”
程樾只说:“你有没有想过,以我的性格,有谁能逼迫我做不喜欢的事呢?就算我小时候没有话语权,可总有一天我会获得力量,等到那时候我就会反抗。结果你看,我反抗了么?”
贺言又是一愣:“我还以为……我看你压力一直很大,做事也不敢随心所欲,你总是对自己有各种要求,还有邵北川,你要是不是程樾,当初就不会和他分开。”
听到这,程樾有些恍然。
也难怪贺言会这么认为,她的确活得太自律了,就好像被条条框框圈住了,不能反抗一样。
程樾不由得笑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仅没有被迫,还乐在其中呢?”
贺言彻底没了言语。
而就在这时,程樾想到了邵北川那句话:“如果不做音乐,我还能做什么?这是我擅长的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程樾说:“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商务谈判,和竞争对手斗智斗勇,这些都是我擅长的事,如果有一天不做了,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对这些事有浓厚的兴趣,我完全没有不情愿。当然我也想过,摆脱这一切,去自由自在的环游世界。可是想象归想象,要是真的让我过上那样的日子,我只会觉得无聊,那对我来说太空虚了。现在的日子是很累,可我觉得很充实。”
人要找到一件自己擅长的事,是极其艰难的,有多少人在做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工作,又有多少人因为迫于生活,而不得不放弃兴趣,向一份枯燥的工作低头?
而她的事业和兴趣刚好融合了,这里面有苦有乐,有悲有喜,难以对外人道,只有自己能体会。
贺言越发糊涂了:“你真觉得乐在其中么?”
程樾说:“或者这样说吧。和商场上的人周旋,的确很累,有时候也很烦,可是再艰难我都没想过要放下,只想一心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再去挑战下一个难关。如果这都不是‘乐在其中’,那什么才算呢?”
贺言不再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喝光余下的茶。
这之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贺言似乎在整理思路,而程樾只是安静等待,没有打搅。
她想,今天的摊牌大概会让贺言清醒一些,也希望可以令他转变过去的看法,搞清楚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最起码从今以后,贺言不会再认为他们是“同病相怜”了。
就这样,十几分钟后,贺言决定离开。
他走之前,忽然说:“你和邵北川的事,我会暂时为你保密。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要太投入,你家里是不会同意的。”
程樾笑了下,只说:“我根本没考虑过要让他们同意。”
这在贺言看来或许是障碍,对她而言却根本不存在。
贺言皱了下眉,仍是不懂,可他也没有追问,只抿着嘴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程樾看着他临走之前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只觉得好笑。
看得出来他很想刨根问底,但他忍住了。
这是个进步,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第93章 回归 邵北川点头:“需要。”……
回归
16
后面的演出一场比一场顺利, 自从樊超回归,蓝光乐队似乎又回到了往日最辉煌的时刻,无缘来到现场的粉丝们, 也在往常热烈地讨论着。
蓝光的成员们自然也是高兴的,喜悦的, 但每次演出结束之后, 随之而来的就是伤感。
他们都很清楚, 这或许是蓝光最后一次重聚,这样的辉煌也不会再有了,就像那些乐队前辈一样。
每次演出后, 程樾最关心的都是邵北川的耳朵。
不要说是他了,哪怕是个普通人,听完现场之后听力都会有短时间的受损。
邵北川每次都会说“没事”,可他们都知道,不会没事。
只要他做音乐一天,他的听力就会损失一分。
直到巡回演出的最后一场,开始之前,程樾告诉邵北川,他后半年的工作都排开了, 公司给足了他自由创作的时间。
程樾知道,这几年他创作的音乐不以摇滚乐为主, 用钢琴或是键盘琴比较多,音量也都不算大, 不至于像现场演出那样, 对音乐人有职业伤害。
邵北川听后,只是笑道:“我又不吃豆腐做的,没那么脆弱。”
程樾却说:“你还不到三十岁, 耳朵还要再用几十年,不要太早报废了。这件事你就听我的。以后一年两次听力检查,别让身边的人担心你。”
邵北川没有异议。
*
今晚是巡演的最后一场,蓝光所有人都很重视,而为了一圆当年的遗憾,压轴曲目也被临时调换了。
那年邵北川去意大利之前,曾经做了两首歌留给乐队,那是他当时最好的作品。
可惜那之后蓝光并没有机会将它搬上舞台,宋雨菲驾驭不了,邵北川又不在,乐队失去了凝聚力。
到现在,它们终于有机会露面了。
因为是最后一场,程樾和主办方协商过后,经双方同意将演出延长半个小时。
但作为交换条件,范阳必须将中段个人Solo砍掉,为后面的半小时保存体力。
*
很快,蓝光乐队迎来了终场演出。
台下的观众们欢呼着,可他们不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
程樾依然坐在第一排,她完全兴奋不起来,也笑不出来,更无法做到全情投入的去听,她的眼睛在邵北川和范阳之间切换着,就怕他们出现问题。
而他们却沉浸在音乐中。
直到最后两首歌曲,蓝光乐队拿出了六年前的作品,第一次以合体的方式将它搬到舞台上。
先是樊超的Funk,然后是萧晓峰的键盘。
邵北川放下了吉他,走到话筒前,就像六年前他站的位置一样,绝对的主唱。
直到宋雨菲唱起第二段,邵北川拿出口琴为她伴奏,其他的乐器声都消失了。
宋雨菲已经不同往昔,过去的她驾驭不了这首歌,如今却可以。
直到宋雨菲声音落下,观众们还沉浸在余韵中,这时,鼓声忽然响起,带着热切和欲望,仿佛要将所有能量都燃烧殆尽。
一时间,场上只有鼓声。
一时间,键盘和吉他声会以低音切入,甘为陪衬。
一时间,贝斯的音色也会融入进来,与鼓声共鸣。
聚光灯落在范阳身上,他脸上洋溢着笑,眼睛亮的出彩,就像是吃了兴奋剂,发挥了超常的水平,甚至比六年前更好,更快,更激情。
而旁边的邵北川几人,也在默契的配合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程樾看了眼时间,眉头皱起。
这时,鼓声停了。
程樾又松了口气。
以她的估计,范阳的体力就只能支撑到这里。
场上一片安静,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然而不过几秒,那鼓声又一次响起,比刚才更快,更狠。
程樾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身,盯住鼓架后的范阳。
就连邵北川几人都是一怔,脸色也跟着变了。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过去阻止。
范阳兴奋地笑着,好像这是他人生中最夺目的一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吉他声跟着回应。
邵北川走到范阳旁边,随意拨了几个音配合他。
萧晓峰见状,也按起键盘,却是低低的垂着头。
最后是樊超的Funk。
程樾紧张的走到舞台的侧边,这里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范阳,而鼓声声音太大,即便她叫出来,范阳也听不到。
程樾就站在那里计算着时间,每过一分钟,她就会向邵北川投递过去一个眼神,让他适时制止。
邵北川便以吉他音回应,以收尾的方式提醒范阳。
可每次尾音落下,范阳又会开始新的一轮。
台下的观众们渐渐安静下来,起先还有一阵阵掌声呼应,到后来全都屏住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鼓声渐渐慢了下来,直到收住。
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很多人都在呼喊:“范阳、范阳、范阳!”
而程樾和邵北川离得最近,他们都清楚的看到,范阳的手已经流血了,他浑身都是汗,脸红的不像话,身体更实在剧烈的起伏,调整呼吸。
唯有他脸上的笑容始终都在,哪怕双眼焦距已经开始迷离。
直到最后,蓝光的成员集体起身,走到中间谢幕。
萧晓峰始终低着头,早已泣不成声,宋雨菲搂着她的肩膀。
而邵北川和樊超分别站在范阳的左右,双手支撑着他的身体,范阳咧着嘴,泪水和汗水一起滑下来。
镜头将这一刻记录下来,观众们都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合体后太过喜悦,喜极而泣。
有人喊道:“蓝光!YYDS!”
有人跟着喊:“蓝光,永远爱你!”
还有人喊道:“蓝光,不离不弃!”
程樾却是脸色沉重,第一时间走到后台联系医生。
而就在这时,台上的灯渐渐暗了下来,只能看到台上几个人影。
范阳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泪,声音虚弱地说:“我没事,不用扶。”
他笑着看向邵北川。
却对上邵北川震惊的目光。
直到樊超也注意到他鼻子和嘴上模糊的血迹,萧晓峰和宋雨菲也围了过来。
范阳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说:“哦,就是流了点鼻血,我没……”
这话没有说完,他就咳嗽了一声,堵在胸口的东西再也压不住,随着那咳嗽声涌了出来。
满口的血腥气。
范阳呛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了句:“卧槽……”
接着人就开始往后仰。
*
巡回之后,范阳被送进了医院,并在里面住了大半个月。
范阳的病情稳定之后,每天都在念叨着回去上班,整天这样躺着,提前过老年生活,他简直都要疯了。
可每次他提出要求之后,换回来的都是假期延长。
纪淳说,这是程樾亲自下的命令。
至于乐队的其他成员,回到历城之后不久,便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宋雨菲又一次进了剧组,萧晓峰继续到其他乐队历练,而邵北川开始了长达半年的创作期。
程樾每次去宿舍,那里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而邵北川也后知后觉的发现,程樾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
她的经期推后了。
于是邵北川问起此事。
程樾却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很平静的说:“我用验孕棒测过了,两条线。过几天我会去医院检查。”
邵北川坐下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程樾却摇头笑道:“只是去做个检查,你不要来了。现在八卦记者跟得紧,前面就已经有风传出来,说你和我有一腿。”
邵北川轻叹:“他们也没有说错。”
程樾垂下眼,轻声道:“真相是一回事,处理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明白,你靠的是你的努力和才华,而不是我。感情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可在粉丝眼里,他们也有权参与,还要横加干涉。我不希望因为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影响咱们的生活。”
邵北川许久没有说话。
随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一切,起身倒了杯热水给程樾,看着她将水喝光,他才说:“看来后面的每一步,你都已经想好了。”
程樾回应道:“这个孩子我想生下来。”
邵北川看着她的眼神平定温和。
程樾微微笑了下,又道:“但我现在不会和孩子的爸爸结婚。”
这似乎在邵北川的意料之中,他也勾了下唇,笑容却是复杂的:“其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安全期是哪天。”
程樾点头:“我根本懒得算。”
邵北川问:“你想要个孩子,为什么不直接说?”
程樾说:“我怕你会有完成任务的感觉,会有压力。”
邵北川又问:“那以后呢?”
程樾笑了:“以后就顺其自然呐,你是邵北川,我是程樾。如果你愿意,我的身体也允许,咱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
隔了几秒,程樾又道:“至于婚姻,如果有哪一天,你我都觉得有必要了,那就补一个。但现在,它对咱们来说不是加分项。”
邵北川的公众身份是一回事,这是对外的。
而程樾的身份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对内的。
她的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的婚姻看似是她一个人的事,想要干涉和做文章的人却大有人在,不只是程家的旁系,还有程氏的管理层和股东。
就连程中月和齐慧歆那一关都会很难办。
自然,程樾也想过如何应对,只要她想,没有人拦得住她,再说办理结婚手续有多种方式,不在国内,也可以去国外。
可那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数不完的麻烦,她还要花大把精力去应对。
这很荒唐,却躲不过。
而现在的选择,是将麻烦和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幸好,她和邵北川都不是执着于婚姻的人。
现在两颗心在一起,没有婚姻也是一样。
将来若是心分家了,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程樾说:“我不希望我和你的关系,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并将这件事作为攻击你我和孩子的武器。”
邵北川问:“那么以后呢,你怎么回应孩子的父亲是谁?”
程樾说:“这是我的私事,他们无权过问,也不敢。而且我曾经和韩羽公开过关系,和贺言也订过婚,之后又和你传出风声,在外人看来,孩子的父亲可能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个。只要我不结婚,那些人就没办法拿我的婚姻做文章。”
邵北川没接话,他只是垂下眼,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