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破天荒地回了句:“爷过誉了,妾哪有那么好?倒是爷对妾的体贴宽容,惹满城少艾心动。常有闺阁向妾殷勤,想进府中与您做侧福晋呢!”
博果尔顿时把头摇成拨浪鼓:“弱水三千,爷只取福晋这一瓢就已经羡煞旁人了,哪里还敢贪心?”不要不要,甚天仙大美女都不要!爷只守着福晋,跟咱们未来的格格、阿哥!”
“以前是爷粗心大意,以为额娘夸奖,福晋又从不说。便是你们娘俩合得来,却不知……”
博果尔长长一叹:“是爷心眼少,让福晋受委屈了。这里给福晋道个歉,好福晋千万别跟爷一般见识。以后若无必要,你便少进宫。却不过,也得跟爷一起。”
“以前的事儿翻过不论,以后,爷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委屈!”
董鄂氏从小在江南长大,受江南文气熏染的同时,也学了一肚子的汉人礼教,最讲究一个孝道。
便不喜博果尔这个粗豪爽朗,典型满族汉子的丈夫。更不喜脾气暴躁,常迁怒她的婆婆懿靖大贵妃。却也从未抱怨过,更没想过忤逆。
现在听博果尔一说,忙连连摇头:“不,爷,这不妥!额娘……额娘虽不知为何对妾有些误会,但……谁家的儿媳还不是这般过来的呢?额娘含辛茹苦将爷养大,咱们做晚辈的理当孝顺!”
对此,博果尔只笑:“可额娘含辛茹苦养大的,是也不是么?”
“怎好总劳动福晋代爷尽责?”
“以后往宫中尽孝的事儿,还是爷来。福晋聪慧,想想晋封仪举行完后。要请那些个姻亲故旧来赴宴,将来王府扩建你又喜欢甚式样?爷是个粗人,一辈子的眼光都用在求娶福晋身上了。”
“甚风格、景致的,便劳烦福晋。唔,咱们府上没有侧福晋、格格侍妾之流,你我也不必分开建各自的院子。这样省下来的银子,便能用来折腾福晋喜欢的江南风格……”
那一切全交予你做主,只你高兴就好的样子,看得董鄂氏一怔。
董鄂氏看多了江南斯文俊秀的翩翩少年,潜移默化也憧憬、期待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能与她交流文学、畅谈理想的。就好像……
可偏生事与愿违,博果尔的种种都与她期待完全相反。
以至于大婚至今,他虽对自己千依百顺,却从未触动她的心。直到今日……
董鄂氏笑,定定看着少年虽不文雅、不含蓄,不懂许多诗词。但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她。愿意为搏她一笑做尽一切荒唐事,为免她委屈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从选秀时初见到大婚,过往种种一一在脑海中回放。
满满当当的被珍视,终于让她点头:“好!爷放心,妾一定尽心竭力,把咱们的家建得温馨美好。让爷您便远在天涯,也惦着办完差使尽快回府!”
博果尔大乐,边打横把人往屋里抱,边贴着她耳边低声说:“那,那哪儿还用那般费心?随便找个茅屋陋室,只福晋你往里面一住,爷也能欢欢喜喜地住进去当那是王府。”
又被突然袭击的董鄂氏大羞:“爷,爷!这还天光大亮着!”
已经把人放在榻上的博果尔乐:“外面寒风凛冽的,爷怕福晋着凉而已。福晋想到哪儿去了?还是说……”
董鄂氏一手绢堵在他嘴里,说什么说呢?
您还是闭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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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重生回来的当日,顺治就致力于对皇宫甚至整个京城的掌控。经过半年的努力,收效甚大。现在的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掌控宫中与京城的绝大部分消息。
懿靖大贵妃宫中与博果尔府上自然也不例外。
前头博果尔夫妇和好,后头相关资料就送到了他龙案上。
顺治忙活到三更,才拿起那份薄薄的暗报细细翻阅。不过三五页的内容,他却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然后便径自发呆,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他才落寞一笑:“如此,也好!”
都回到彼此原就该在的轨道上,虽再不相交,却会各自安好。
都拥有前世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平淡幸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时不慎露了行迹,结果跟儿子大闹一场的懿靖大贵妃便郁闷的很。几度着人召见儿子入宫无果后,她终于忍不住拿起了孝道的利刃。
大冷天开窗又泡冷水的,成功将自己折腾病。
随即便报到娜仁这个后宫之主手里,要求着人传和硕襄亲王夫妇进宫侍疾。
娜仁虽不知道这其中猫腻,但……
她知道襄亲王妃,就是狗皇帝的真爱啊!
但凡跟她沾边的事儿,皇后娘娘不敢擅专就对了。不做主,不沾边,将来才好避免被清算。
当然这明面上的理由么,还得悉数推在懿靖大贵妃身上。
“皇上您日理万机,按说妾不该因这等小事儿让您分神。只……”娜仁眉头轻皱:“到底这位多有不同,一个处理不慎,可能影响到前朝。妾不才,只好请您拿个主意。”
顺治这辈子止步后宫,又无限抬高中宫地位。
以至于后宫斗无可斗!
但上辈子耳濡目染,亲身经历的,相关经验可不少。只一听,便知道懿靖大贵妃这病便不是装的也是故意为之。
目的么?
十成十就是要将在儿子这里受的气,从儿媳妇身上找补回来!
遂直接皱眉:“博果尔正踌躇满志地替朕挑选良种,忙到不可开交。哪有再让他分神,被家务琐事缠住的道理?”
“这事儿……”
“还是劳皇后走一趟,好生警告一二。让懿靖大贵妃心里有点谱,朕能加奉她为大贵妃,自然也能因故免了她的名号。古来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她再不消停,莫怪朕真从了阿布鼐的一片孝心,送她往察哈尔颐养天年!”
咳咳,虽然大清贵太妃,再如何也不至于送到林丹汗遗腹子那里养老。
但顺治觉得,用来吓唬懿靖大贵妃已经足够了。
这……
娜仁愣,心中疯狂呐喊:阴损至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是吧是吧是吧!
可是兄弟你醒醒,你弟还好好的!你刚封的和硕亲王,正打算重用呢,这般挖人墙角可不好……
她这百般沉吟的,顺治只当是在顾忌懿靖大贵妃辈分。
忙鼓励道:“皇后勿忧,她再如何,也只是皇考贵妃,比不过你这个坤宁宫主人。朝野上下,除了朕与皇额娘再谁也越不过你去!”
“可……”
见她迟疑,顺治还忙加码:“不过话虽如此,到底大冷天的让皇后往来奔波。”
“此事办成,朕给你份重礼好不好?”
又要有大笔款项入账了么?
娜仁星星眼,不止一点心动。忙认认真真看向顺治,静待他抛出诱饵。结果……
这货只微微勾唇,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诗云,每逢佳节倍思亲。皇后进宫半年有余,未尝与慈父慈母再见意见,心里一定殊为想念吧?此间事了,朕便把岳父岳母的名字填在年班名单里,让他们往京城来见皇后可好?”
再没想到所谓的重谢竟然是这的娜仁:……
第31章
这个……
可太不好了。
一听起来就让娜仁十分抗拒, 万般拒绝。只无奈原主是个孝女,怎么合理而又不突兀地拒绝, 就成了摆在她面前的头号难题。
孝女?
哎, 有了!!!
短暂迟疑后,娜仁马上露出如花笑颜:“真,真的么?妾再没想到,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阿布额吉!谢过皇上恩典, 只是路远迢迢,冬日严寒。妾, 妾……”
娜仁摇头, 一脸为二老安好可以继续忍着思念的好女儿模样:“妾身为女儿, 又怎忍心让二老奔波劳苦?横竖半年有余, 妾已经慢慢习惯了。就别折腾阿布额吉, 免得重逢而又分别, 倍增不舍!”
话落,小帕子便怼脸上。
哭不哭得出来另说,得把这种虽万分期盼, 但诚不舍父母辛劳的孝女纠结给表现出来!
只……
虽她穿越以后, 演技突飞猛进。短短半年, 小素人儿就有了冲击大满贯影后的实力。但无奈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 她眼底的震惊、抗拒与畏惧都被顺治尽收眼底。
又双叒叕地, 引起了他的怀疑。
原本随口一提, 全为讨皇后开心的绰尔济夫妇年底进京一事直接板上钉钉起来。
当然这会儿顺治并没有直言, 而是温柔浅笑:“本就是为让皇后开心,自然以皇后的意愿为主。”
娜仁盈盈下拜:“如此,妾便多谢万岁爷体谅包容了。”
“您放心, 回头妾便亲往贵太妃处。好生与她讲讲道理, 保准劝得她心情舒畅,陈疴尽去。绝不让她给襄亲王夫妇添乱,以至于坏了万岁爷的大事。”
顺治亲手把人扶起,并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手背:“有皇后在,朕诚省心不少。”
“不过贵太妃素来跋扈,有时便连皇额娘都不看在眼里。屡屡顶撞嘲讽,皇额娘为大局故多方隐忍。但今时不同往日,博果尔与朕同心、阿布鼐业已悔改。”
“她这护身符与心头肉都在朕手中,皇后大可不必忌惮。还是那句话,这朝野之间除了朕与皇额娘,再没谁能让你堂堂国母为难!”
娜仁:……
想说你这个咸猪手,就让本宫很为难啊!
超想狠狠一巴掌上去,说句:形婚而已,莫挨老子。
可事实上,君臣有别。为小命安稳故,她只能装出感动满满的样子,抽回双手,惊喜捂嘴:“有,有万岁爷这句话,妾便是赴汤蹈火都再无畏惧了!您且等着,妾这便去将事情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娜仁便着人往太医院点了两名太医。又喊紫衫开私库,寻了些个滋补养身的药材。
换上凤袍,戴上朝冠。
按品大妆。
然后才坐上凤辇,带着她的坤宁四美浩浩荡荡往懿靖大贵妃处去。
只为折腾狐媚儿媳妇,才折腾出好大阵仗。结果……
正主没来,皇后娘娘却驾到了???
懿靖大贵妃一懵,本能拒绝,忙遣了心腹宫女挡驾。
“哦?”娜仁笑,轻抚了抚红珊瑚朝珠:“你说太贵妃自感病体沉重,恐有不祥。唯恐将病气过给本宫,遂遣你出来赔罪,并劝本宫速速回返。并命襄亲王夫妇入宫侍疾?”
被问到的宫女滴翠唯唯低头:“回皇后娘娘,此乃太贵妃原话。还请您念着她一片思子之心的份儿上,成全了这最后的请求。”
这要是往常,娜仁没准儿还真转身扬长而去了。
只要不危害到后宫和平稳定,谁耐烦她到底弄什么幺蛾子呢?
可今儿,她是奉命而来,刚跟顺治夸下海口。哪有连殿门都没进去,就无功而返的道理!
娜仁一个眼神过去,示意紫衫、红裳两个拉开她。结果……
彪悍的紫衫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好贱婢,竟敢这般诅咒贵太妃?连太医院诸位太医会诊都没经过,就说……知道的是你这贱婢跋扈,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娘娘疏懒,没有好生照顾好太妃太嫔们呢!”
原本滴翠还想哭一哭,闹一闹。
借着自家主子辈分上的便利迫紫衫让步,却没想到她打完人后就反手一顶大帽子扣过来。
压得她战战兢兢,什么脾气都不敢有。
只一个劲儿叫冤枉,说自己句句属实。贵太妃脸色清白、浑身冰冷,的确很严重云云。
听得娜仁恼火,不由叱道:“既然知道贵太妃病体严重,还敢叽叽歪歪拦着本宫?还不前头带路?真以为贵太妃慈爱,这宫里就没谁治得了你们这些个惫懒的了?”
滴翠还想打马虎眼,却又被紫衫补了一巴掌:“是没听到皇后娘娘命令?还是觉得自己跟阖族的脑袋长得都不大可心,迫切想要挪个位置?”
滴翠捂脸,到底委屈哒哒地走在了前头:不,不是她对贵太妃不忠心,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
她得留住有用之身,才能继续为主子效力!
顺利进门后,娜仁才知道贵太妃为了这场婆媳对决,啊呸!明明就是婆婆单方面折腾儿媳妇的年度大戏。
亲眼所见,她才知道贵太妃为此付出了多少。
清冷冷没有一丝热乎气儿的屋子,满室浓到让人窒息的药味儿。
脸色灰败,发丝斑白,眼底青黑浓重。
初见时满身锦绣,贵气逼人的贵太妃老了十几二十岁般。只眉眼间凌厉与刻薄依旧,见她进来就一个刀子眼:“非请既入,强闯庶母妃宫门,皇后娘娘真真好教养!”
“就不怕本宫受不了这屈辱,一条白绫吊死在宫中么?”
那你要是这么聊天,本宫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毕竟通常越是嚷嚷着要死的人越是惜命。
娜仁勾唇,笑得如早春第一支迎春花:“不怕!本宫虽掌管后宫时日尚短,但还是有一定权威的。哪怕不能让贵太妃你这个庶母人间蒸发,栽赃给别人却不难。”
“比如你宁可装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也要一见的十一弟夫妇,就是现成的俩背锅侠!”
“正好你们母子俩前几天才不欢而散。”
“本宫完全可以放出消息,说你嫉妒十一弟妹独得十一弟恩宠,非要给他纳侧妃。十一弟畏妻如虎,自是不敢应承。遂跟你大吵一场,您唯恐失去儿子遂并行蠢招儿,拟学民间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