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弄假成真,竟真误了自己一条性命。呜呼哀哉,也是可怜可叹又可笑了,足以警醒后人!”
懿靖大贵妃气得双眼暴突:“你,你胡说八道!”
“嗯!”娜仁光棍点头:“的确是在信口雌黄。不过……”
“若贵太妃您真一时糊涂,做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本宫可真不介意弄假成真一下子,洗清自身监管不力的罪名之余,也帮万岁爷一把。让阿布鼐与博果尔兄弟反目不说,而且进可攻,退可守。”
“既能以不孝之名,替先帝清理门户。又能查清楚背后的龌龊,还襄亲王清白。您知道的,襄亲王对万岁爷素来恭敬有加。若再加上这等恩情,还愁他不感激涕零?”
“哈哈哈哈哈哈……”太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飙出来:“你这促狭丫头,就是这么吓唬娜木钟的?”
娜仁挠头:“嘿嘿,我也是破罐子破摔,啊呸!”
“那明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着把她的依仗变成掣肘,她啊,就不敢再轻易蹦跶了。原还怕不成,没想到她气归气、恼归恼。却也还是拿十一弟当心头一块宝,宁可自己再如何,也不让他两难的。”
“哎!”太后叹:“素来只有狠心儿女,几见狠心爹娘?”
“再不济,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承载万千希望、几多辛苦拉扯大的。哪舍得他有点滴不好?哀家懂她!”
见娜仁错愕,太后还笑着加了句:“等你以后身为人母了,也会懂的。”
对此娜仁虽拒绝,但也还是特别配合地红了脸:“皇额娘,人家跟你讲懿靖大贵妃事呢,您怎么扯那么远?”
“日有所思呗!”苏麻喇姑笑着接话:“从娘娘进宫的那天起,主子就盼着嫡皇孙。日盼夜盼的,足可用望眼欲穿一词啊!”
娜仁瘪嘴:“这,这也不是妾不想让皇额娘如愿,实在这年纪、这身体也不允许。”
为全方位防止被催生,娜仁没事儿的时候可找了不少的相关医书。
被催到就被背一段,力求做到有理有据。
极力把自己打造成虽盼着为皇家开枝散叶,但无奈本身不得宠、身体也没长开的可怜小皇后形象。
果然,老调一弹,对面双双缄默。
再开口时,话题已经重又转回了懿靖大贵妃身上。
鄙视她越老越没有个章程,如小孩子般任性、欠考虑。可怜博果尔挺好的孩子,遇上那么额娘、娶了那么福晋,注定一辈子当夹心饼。
说到这儿太后就笑:“亏得哀家取消了命妇入侍,董鄂氏不用见天儿地往宫内跑。不然啊!博果尔也不用为朝廷效力了,只调停她们婆媳关系就够从早忙到晚了。”
“谁说不是呢?”苏麻喇姑附和道。
闻到了瓜香的娜仁顿时来了精神:“命妇入侍?这个娜仁也听说哎!不过娜仁进宫前就被废除了,就不知道是甚原因啊?”
野史传闻都说顺治在命妇入侍的时候,看上了自家弟媳妇。于是强取豪夺,摁死了亲弟,气坏了亲妈。也亲手在他与董鄂氏的倾城绝恋上埋了一颗颗大钉子。
可事实上这破规矩顺治十一年四月初就废了,甭管历史跟现在,应该都跟董鄂氏无关。
命妇入侍的取消应该另有根由。
果然,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门儿:“收起你那好奇的小眼神儿,堂堂国母可不好这般喜欢听些个蜚短流长。”
小癖好早就在偶像面前暴露无遗的娜仁不急不慌,只大大方方笑:“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刚刚儿媳妇讲贵太妃种种,皇额娘不也听得津津有味?”
“俗云门口一条河,媳妇随婆婆!娜仁也是随了皇额娘您呗,好额娘,您倒是说说,说说嘛。”
太后皱眉:“苏麻你瞧,这赖皮的,哪儿有点一国之母的样儿?”
娜仁笑嘻嘻揽住她胳膊:“在额娘面前,哪有甚国母不国母的?只有您最最喜欢的,亲亲好儿媳!”
太后无奈长叹,只那眉眼间的笑啊,把天际的晚霞还要灿烂。
婆媳亲香了好一阵儿,谜底才终于揭开。
没甚曲折离奇的理由,更没甚香艳的故事。一为祖上规矩,二为政治需要。等入关年头多了,一应礼仪规矩等相继完善。皇上也亲政,不再需要太后通过接见命妇的方式间接联系群臣了。
本也不喜欢这些应酬的太后,自然而然就烦了。
顺治一提议,她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就这???
娜仁震惊,遗憾之情分外明显。
讲真,她还以为能有个又大又圆又香的绝世大瓜,结果连个黄瓜都不如。
相比之下,顺治可就惊讶多了:“再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么厉害。首战告捷,成功吓唬住了懿靖大贵妃。”
也觉得自己超厉害的娜仁昂头:“毕竟是奉旨而去的,当然得竭尽全力。”
“好歹把吹出去的牛追回来啊!不过……”
娜仁笑,满满期待地看着他:“妾幸不辱命,皇上是不是也得遵守前言?”
“啊?”
啊什么啊呢?见顺治明显状况外,娜仁忙不迭提醒:“就是今年年班啊,天寒地冻的,万岁爷可别折腾妾阿布、额吉了吧?不然万一让二老舟车劳顿再得了风寒,可就是妾的罪过了。”
顺治沉吟:“皇后好像挺抗拒岳父岳母前来?”
那,那能不抗拒?
再是原装的身体,拥有原主的记忆,她也终究是个西贝货好么?
也就是萨仁格日勒那个憨憨,一心以为姐姐是当了皇后变了心。怕她后来居上,抢了自己的宠爱去。这才狠心绝情,连嫡亲的妹子都不肯亲近了。
换做人老成精,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绰尔济夫妇,娜仁可不觉得自己还能含混过去!
为防掉马故,她当然能不跟原主亲人接触便不跟原主父母接触。
但是孝女人设不能崩。
遂她只坚持着天寒地冻,唯恐阿布额吉千里奔波颇多苦楚,也唯恐他们水土不服云云。总之所有的拒绝都站在孝道的制高点上。
力争不但不引起顺治怀疑,还顺手巩固下孝女人设。
只可惜怀疑这玩意儿就好像颗种子,一旦落地,有了合适的温度与水分,就会破土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原本顺治就对娜仁有所怀疑,但她每次都能恰当举证,再用自己天才的说辞把一切不合理淡化。可随着她接连两次抗拒绰尔济夫妇进京,这份怀疑就不免再度冒头。
并迅速加强。
耳边更响起淑惠妃那句控诉:自打你当了皇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还是我姐姐么?
当皇后……
册封大典后,不就是他重生回来的时候?
借尸还魂四个字倏尔出现在脑海,让他在大白天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突然被塞进了手炉,暖热的同时,也让顺治回神。抬眼就看到小皇后满满关切的眼神:“冬来酷寒,皇上可千万小心别着了风寒。”
“哦,多谢皇后体贴。”顺治随意敷衍了句。
守着阖宫的太监宫女,娜仁自是最最温柔端庄的皇后娘娘。闻言忙笑着躬身:“分内之事,哪里当得起皇上一句谢?”
“您好生保重龙体,别让妾有机会自责照顾不周便是最好。”
比如晚来风急,必定越来越冷。您赶早的,回您的位育宫去。日理万机它不香么?勤奋爱民的好皇帝人设不要崩啊!
娜仁心中腹诽,却半个字儿也不敢表露。
只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刚刚在想什么?可有甚为难之处,需要妾一起参详?虽说妾身愚钝,但好歹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再不济,也还能给您当个忠实听众。”
见顺治兴味的目光看过来,她还直接举小手做发誓状:“妾保证做个锯嘴葫芦。出您之口,入妾之耳,再不带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哦?”顺治笑问:“不告诉皇额娘、不告状佟氏?”
“这个……”娜仁对手指,目光开始犹疑:“佟氏肯定不告诉,但皇额娘……妾只能说,她不问妾就不说!反之,您懂的吧?”
顺治摇头:“朕就知道,口口声声说要保守秘密的人,通常都是泄密最快的!”
有被映射到的娜仁噘嘴,心里骂了声狗皇帝就是狗皇帝,神秘兮兮还倒打一耙。
直到顺治又笑:“不过本也不是甚秘密事,泄露也无妨。只……”
“到底不甚光彩,皇后记得别四处宣扬就是!”
!!!
又大又圆又香的瓜,它终于要来了么?
娜仁星星眼,看着顺治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嗯嗯嗯,妾保证,皇上但说无妨!”
顺治抬眼扫了下四周,娜仁特别知机地屏退了左右。
还特贴心地,亲手给某人斟了杯茶。
这才正襟危坐,一脸期待的样子,标准得都能做乖巧吃瓜的表情包。
可惜顺治反复来回百年,看到的也只是大清兴衰。并没机会体验数百年后,高速发展的科技时代。是以无法准确形容小皇后的表现,只心中怀疑之外又加了点淡淡怪异的感觉。
轻呷了口茶,他才有些忧郁地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瞧见没?朕昨晚彻夜未眠。”
“哈?”娜仁愣,试探着说了句:“皇上夜以继日地忙活朝政,实在辛苦了。但有道是欲速则不达,又言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再急于振兴大清,也得注意身体。”
“只有您好好的,才能带领大清乘风破浪,继往开来!”
顺治笑:“皇后这汉语学得是越来越好了,瞧这小话儿说得,等闲举子都没你这个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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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劝人还劝出来掉马之危了?
娜仁僵笑:“这,大概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吧!妾依稀听哪位大才说过,成功需要百分之一的天分与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而起决定性因素的,往往是百分之一的天分。”
“可见自带个聪明脑瓜的重要性!”
真没听说过这个大才,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的顺治:……
“皇后睿智,不过朕并非忙于政务。而是接连数日梦到故去之人,心中有些烦郁。正好年关将至,想着是不是召几个萨满进来驱驱邪?”
第32章
在娜仁的认知里, 萨满等于跳大神,直接跟封建迷信挂钩的。
因此听顺治一说, 她就直接憋不住笑出了声:“驱邪还是不必驱邪了吧?皇上是真龙天子, 自有龙气护体。一切邪祟不能近也,根本用不上跳大神!”
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唯恐错过她一丝一毫表情变化的顺治:……
就很无奈地扶了扶额:“萨满教是我大清国教, 萨满乃通古斯语的音译, 意为晓彻。即能了解并传达神意之人,萨满是天的使者与奴仆。”
“绝不仅仅是皇后所认为的跳神, 而且早在朕亲政之初, 就已经明令禁止萨满从事跳神治病和拿邪的活动……”
得!
以试探为目的的开始, 成功歪楼到了内行皇帝对外行皇后孜孜不倦的科普中。偏两人还都不觉得有问题, 一个听得兴奋, 一个说的欢喜。
期间茶都续了三次, 等话题结束,两个人的态度就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顺治好一番旁敲侧击与观察后,确定自己只是单纯想多:甭管小皇后有甚秘密, 但她绝不会是妖邪!
不然的话, 她不会不闪不避不怕, 还……
很有些翘首以盼?
就特盼着能旁观萨满做法的样子, 一直问什么时候进行, 需要准备些什么。
问得顺治摆手:“朕想了想, 皇后所言也有道理!朕乃真龙天子, 自有龙气护体,哪能被妖邪所慑?该是最近乏累,精神疲惫, 导致夜里多梦。还是别劳师动众, 惹朝野不安,累皇额娘担忧。”
哈???
娜仁愣:“可,这……”
“没甚可不可的!”顺治起身:“朕还有许多折子没批,便不在皇后处盘桓了。皇后免礼不必送,朕改日再来看你!”
把人胃口吊得高高的,结果你丫一句不合适就给打发了?
这尼玛!
娜仁心中把狗皇帝骂了又骂,脸上却只满满遗憾:“这样啊,听皇后说了这么久。妾心里真真好奇极了,还想着有机会观摩下,瞧瞧咱们这国教到底有何不同呢?”
会不会也披头散发,一手鼓,一手锣。
如二人转的神调儿一般,唱些个‘脚踩着地,头顶着天,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神仙’之类!
结果这满心好奇未得解,此事就容后再议了???
娜仁虽未说,但她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皇上您不厚道的意思。
顺治,顺治也是服了小皇后这爱看热闹的性子。
闻言失笑:“萨满沟通天地阴阳,素来最为神秘,不许旁观。便请来了,皇后也看不到。倒是京城近来有一桩热闹,皇后不但能看,还能莅临府上,参与其中!”
莅临府上?
那不就是要出宫!!!
打从入宫以来,就没见过宫中以外天空的娜仁兴奋了:“哈,还有这等好事儿?皇上快说,到底是哪家府上啊!”
顺治笑:“朕不是封了十一弟博木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么?他们夫妻俩拟大宴宾客,也给朕发了张帖子。”
至于他原本没打算凑这个热闹,还是见皇后眉眼间满是落寞,心生不舍。这才改了原计划,决定带小皇后出宫散心的话,顺治就没有特特说明了。
结果少了这么一句,就让娜仁彻底歪楼。
把自己定在挡箭牌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