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老婆很可怕——半娄烟沙
时间:2021-09-18 10:28:17

  人在血仙的食谱上这么不受待见?
  血仙睫毛垂下,淡道:“这是你第二次与我说不要食人。”
  她的声音有点小,周云砚没有听清,他问道:“你说什么?”
  血仙望向他深邃的眼,道:“你少时曾说过一样的话。”
  “什么话?不让你食人?”
  周云砚话音刚落,眼前就断断续续的滑过了数个画面,那些记忆深处的空白片段就如上次一样,突然被填充上了音容笑貌。
  银白色的雪地上,鲜红的血液如地荷花般绽放。
  脑中忽得传来剧痛,就像头顶骨被重重的撞击过一般,周云砚双腿发软,眼前一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血仙睁大的瞳孔,惊慌扶住他倒下的身体。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冬夜,周云砚仿佛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往他单薄的衣裳里钻。
  这是哪?
  周云砚转头左右看了看,待看到右侧的地荷花树时,周云砚意识到这是在将军府的后院。
  侧方传来了孩童的声音,周云砚抬步向声音处走去。
  他的黑面白底靴子踩在皑皑白雪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知道,他现在身处于幼时的回忆中。
  有过一次经验的周云砚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幼时的自己与血仙,比他上一次在记忆中看到时要大了许多。
  血仙虽然还是五六岁女童的模样,他看起来却应有十岁左右。
  “缨穗的颜色淡了啊。”小云砚端详着面前的小鼓说道。
  血仙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点了点鼓身:“不红了。”
  当年红漆油亮的鼓身,在血仙的把玩下,早就退了那亮闪闪的红色,有些发暗。
  “我明日休息,刚好帮你重新上色,再换条缨穗可好?”小云砚温柔的对血仙道。
  他已经有了些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因常年练武,所以比同龄的孩童要高大一些,
  血仙颔首:“还要红色。”
  两小无猜,说得正是周云砚与血仙。
  小云砚笑了:“好,还给血仙涂红色。”
  血仙瞅了他一眼,淡道:“莫要用对小娃娃说话的口吻,我若化成人身,可是要比你大许多的。”
  精怪一旦化成人身,外貌都是十六、七岁打底。近两年周云砚的身量见长,对她说话时,常常像诱哄孩童一般。
  小云砚顺着她说道:“血仙若先长大了,还请多多照顾我。”
  血仙垂目颔首,就像个小大人一般道:“那是必然的,我若有了人身,定会多多爱护你。”
  看着血仙一本正经说要爱护他,情窦初开的小云砚红了脸,顿了下道:“我等着。”
  小云砚摸了摸手中的鼓,看了眼天色道:“那我先回去了。”太晚的话,额娘该来后院唤他了。
  血仙接过他手中的鼓,道:“明日见。”
  小云砚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血仙站在银白色的雪地里,目光透过层层院墙,送他进了院子。
  待云砚回了屋里,血仙才跳上枝头,靠在树干上看月亮,时不时的摇晃几下小鼓。
  在这活了一千多年的树精心中,周云砚早已是不同的。
  她若化成了人,也要像周云砚对她一般护着他。
  周云砚专注的望着树干上坐着的血仙。
  心境不同,看时的感受也全然不一样。
  上次看到幼时记忆时,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在看过去发生的事情。
  如今他被这只树精吃的死死的,再看见幼童般的血仙时,不禁露出了笑容,想再仔细的看一看她。
  她幼时原来是这个样子,还能从她幼时的眉眼之中看到她长大后的影子。
  也许是幼童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他若和血仙生了个女儿,会不会也这样玲珑可爱。
  ……周云砚耳热的清了清嗓子,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下一秒,树上的血仙动了,倏的看向了他的方向。
  周云砚懵了:……血仙能看到他?
  血仙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步履飞速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向里面的院子跑去。
  周云砚连忙追了上去,她要去哪?
  血仙连跑带跳,速度比周云砚快上许多,但周云砚是在将军府长大的,跑到半路便认出来,血仙奔去的地方,是他的院子。
  血仙的速度太快了,等周云砚翻过院墙,看到院子里的景象时不禁怔住了。
  他回忆起了他幼时的一件事。
  在他幼时,曾有一次差点被敌国的探子抓走,还好巡逻的守卫听到了动静。
  待他们闯进院子时,照顾周云砚的小厮们已经被杀,院子里除了昏倒在地上的周云砚和邻国探子,还有一件染血的衣裳。
  他似乎在那一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续高烧昏迷了几天几夜,再醒来时,居然把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都忘了,记忆中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空白。
  若不是在回忆中重新让他看一遍,那份记忆仿佛永远都会被藏在阴影里,他一丝片段也想不起来。
  后来,据说那个敌国的探子醒来后一直嘟囔着“树妖!鬼!吃人!”,状若癫狂,不久就在牢中死掉了。
  就连他父亲周将军都说,那探子应该有失心疯,疯言疯语,并不像是装的。
  看到院子里真实情况,周云砚便知道了,那个探子并没有说谎。
  见到邻国探子手上被揍了一拳,堵住嘴的周云砚,千年树精刹那间暴怒了。
  周云砚是她的!
  谁都不可以动他一根头发!
  小云砚能见到血仙,连忙摇头,睁得圆圆的眼睛好像在说:想办法让别人知道!
  邻国的探子看不到血仙的精魂,只能看到小云砚冲着院子的某处不断摇头!探子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心里毛毛的。
  啐了句:“乖乖别乱动,我对小孩可不心软!”探子刚要抬手把周云砚打昏,旁边同伴的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了诡异的“咔咔”声,就像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探子转头,就看到了让他吓到屁滚尿流的一幕。
  地底下不知何时钻出了数十条粗壮的树枝,就像一窝密密麻麻的黑色蟒蛇,看得人头皮发麻。
  黑色的蟒蛇犹如尖锐的利器,从他同伴的脚底板钻了进去,贯穿身体的每一寸骨节,最后从天灵盖钻了出来。
  他的同伙就像一个被穿在黑色筷子上的蜡人,眼白鼓起,脑中白色的固体随着鲜血流了下来。
  探子感觉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用力的喘气,进气却没有出气多,他想大声的呼救,一个短促的气音卡在嗓子眼,墨黑色的枝条像蛇一样从他的脚底盘旋而上。
  “不要过来!怪物!”他开始发疯般的嘶吼,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黑色的枝条。
  小云砚也被吓得冷汗岑岑,那虬龙般的枝条接近他时,他本能的后退。
  方才还凶猛的袭击活人的枝干突然停了下来,试探性的在空中晃了晃。
  小云砚咽了口唾液,看向院中站在一团枝条上的血仙,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血仙?”
  枝条在空中摇了摇,仿佛在回应他的问题。
  小云砚望着一旁快要被血仙勒死的探子连忙道:“别杀他,留着审问。”
  缠绕住探子的枝条停止了绞杀的动作,将已经翻白眼的探子甩在了地上。
  枝条踌躇了片刻,又向小云砚爬了过去,小云砚全身紧绷,却没有再拒绝,因为他知道,血仙不会伤害他。
  枝条帮他松了绑,取下了嘴里塞着了布团,还替他顺了顺后背。
  血仙站在漆黑的院子里,道:“你们人就是胆小。”
  那些女眷们,看到一只老鼠都会叫。
  血仙隐隐约约知道,人类看到她的这幅模样,可能也会害怕,如无意外,她不想让云砚看到她进食的样子。
  小云砚动了动唇,兴许是惊吓过度,毕竟才九、十岁的孩童,得知安全后,他忽的有些脱力,靠着血仙的枝条滑座到了地上。
  “血仙,你一直都食人?”小云砚用说不清的眼神望着她,有些落寞的说道。
  血仙微微皱眉:“我不喜食人,吃起来麻烦。”
  小云砚顿了顿,道:“……那以后,便少食人吧。”
  毕竟他也是人,会感觉怪怪的。
  或许,他可以给血仙买许许多多的兔子?
  小云砚累极了,惊恐和疲累让他控制不了脱力的身体,一会便睡了过去。
  血仙没有想到,周云砚这一觉睡过去,便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听其他精怪说过,人这种动物到了一定年岁,会变得再也见不到她们这些精魂。
  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血仙遥望院子里的那个少年,他一觉醒来后,就再也没来见她了。
  她试着从他身前走过,他视若无物,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孩童模样的血仙歪了歪头,抱着怀里的小鼓,对看不见她的周云砚道:“你说好了,帮我给鼓上漆换穗,怎可食言?”
  可小云砚,再也听不到了。
  第二年,便随着周将军一同行军去了。
  这不高的院墙,彻底拦住了血仙的脚步。
  周云砚十岁那年第一次启程,无人能看见,一只小小的千年树精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目送着她的云砚远远的离开。
  十四岁那年,周云砚随着周将军一同回朝,俊秀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却根本看不见与众人一起在门口迎接他的血仙。
  他在家中的每一日,血仙都呆在他的身边。
  白日他练武,血仙在枝头上盯着瞧,晌午他看书,血仙就坐在他的膝头休憩,晚上他就寝,血仙就宿在他的枕侧。
  周云砚去边关前,曾抚摸着地荷花树祈祷,希望她保佑家里一切平安。
  血仙在旁边静静的听,淡道:“我自会护你家人周全。”
  目送周云砚出家门,老太君泪眼婆娑的在门口呼唤。
  血仙不会哭,她也没哭过。
  她只不过是托着褪色的鼓,轻轻的问根本不会回答她的周云砚:“你何时给我上漆换穗?”
  远处,周云砚望着这一幕幕,胸口一阵阵的绞痛,鼻腔与眼眶都染上了热潮。
  他周云砚,欠血仙的。
  他还记得,那天清晨,血仙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周云砚现在就想狠狠扇他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能,把他的血仙给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结束
 
 
第25章 25、涂红漆
  穿过冗长的梦境,周云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的摇晃,他慢慢睁开潮湿的眼眶,便见血仙坐在床边,双手箍着他的双肩,左右摇摆,一边晃一边唤他的名字。
  见周云砚醒来,血仙才收了双臂,平日里凉薄的双眼现在也没有多少热乎气,只不过正专注的盯着他,道:“你好些了?”
  周云砚的情绪还停留在梦境中,没有缓过劲儿来。
  此时是既愧疚,又心痛,还有对血仙浓浓的情谊,一股脑涌了上来。
  就见周云砚伸长有力的双臂,猛地将血仙搂进了他的怀中。
  周云砚难得主动,血仙顺势倒在他的怀里,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眼睛眨啊眨:“云砚?”
  胸膛里传来周云砚有力的心跳声,寂静了片刻,周云砚深呼一口气,微微抚平自己失控的情绪,带着歉意的哑声道:“对不起……我竟然把你忘了。”
  周云砚还在这自责愧疚,便听他怀中的人儿说:“怎么想起来说此事了?无碍,这次别再忘了就好,你若再忘了,我便吃了你。”
  周云砚一腔浓浓的感动还没来得及抒发,就被血仙这句话卡住了:“……”
  他当时以为这话是闹着玩的。
  血仙枕着的胸膛温热厚实,还能听到周云砚的心跳声,那是血仙所没有的。
  她想了想,道:“但是你们人太脆弱了,脑子也不太好,时常会忘这忘那。所以你若是再忘了,我便再等等你,等你想起来吧。”
  她曾许诺过要爱护他,便让着点他吧。
  周云砚笑了,慢慢的抬起手,去抚摸血仙的秀发,坚韧的长发像缎子一样铺散在床铺上。
  他的动作虔诚又珍视,他要好好的待她,将他这些年的空白都弥补回来。
  “明日,我帮你给小鼓上漆。”
  他欠血仙这句承诺将近十年,也应该还了。
  趴在他胸口的血仙听到这句话才抬起了臻首,眸子眨了眨,羽扇般的睫毛缓缓升降,她启唇道:“你全都想起来了?”
  周云砚愧疚的道:“让你久等了。”
  原本以为血仙会埋怨他,谁知血仙手腕一转就把小鼓掏了出来:“还等什么明日,今日便涂吧。”
  周云砚:“……”
  他怎么感觉,他想起了旧日情谊这件事,还没有涂鼓重要?
  血仙说着爬了起来,拉着周云砚就要去侧面堆放杂物的房间翻找红漆。
  周云砚环住就要往外跑的血仙,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掏出了帕子,帮她擦脸上已经干枯的血迹。
  周云砚晕倒之后,血仙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脸上的血迹都干了。
  他低头专注的凝望着血仙的面容:“以后你若想吃活物,我给你抓,莫再食人了。”不都说妖孽食人是会遭天谴的吗,他不想他的血仙也遭受到责罚。
  血仙仰颈让他擦脸,道:“又不是我想食,是那人非要往我口中钻。”
  周云砚:“……”敢情这个邻国刺客在血仙眼中就是一味小食。
  墨绿色的树枝又从血仙的裙摆下爬了出来,软软的搭在了周云砚的手腕上,就像一条墨绿色的镯子,如果这个镯子不来回乱蹭的话。
  见识过了这些枝条的威力,如今见它们软软的冲着自己撒娇,周云砚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待给血仙擦完脸,周云砚望着左手手腕的那截树枝,轻轻的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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