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老婆很可怕——半娄烟沙
时间:2021-09-18 10:28:17

  一碗药一会就见了底。
  余水月松手,发现柳白昭的下颌被她捏出了深深的两个红手印,根据颜色推断,一时半会是消不掉了。
  柳白昭当天晚上没有醒,第二天早上,余水月坐在床边喝粥,配菜是凉拌鸡丝和清炒豆芽。
  感觉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余水月端着碗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上辈子余水月见到柳白昭的时候,柳白昭已经是堂堂的柳大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谏皇司司长的范儿,那一双犹如墨玉般的眼睛仿佛没带着人间烟火,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
  眼前的这双眼黑白分明,由于刚睡醒,还水蒙蒙的,远山青黛雾漫天。
  由于年岁还小,没有经历过官场的洗礼,显得有些稚嫩,没到段位,就藏不住少年人的情绪波动。
  余水月浅浅的笑了。
  心想,上辈子你救我,这辈子我救你。
  咱们的初相见,似乎总有一人身体不康健。
  柳白昭显然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先是看了看余水月,随后看了一圈房内。
  “这是……”
  余水月给他端过一杯水:“先喝点水。”
  柳白昭盯着水看了几秒,咽了口唾液,缓缓的抬起了修长的手,握住了余水月手中的水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后,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我昨日在山脚下捡到了你,见你发烧,就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柳白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他的衣服,他不动声色的透过门缝打量了一眼门外,黄鹂和石榴在厅里吃饭。
  发现这个家中并没有男人,柳白昭就把到嘴边的问话压了下去。
  余水月喝了口粥道:“你的衣裳是我给你换的,药也是我喂的。”
  柳白昭想尽力掩饰情绪,但目光还是游移了一瞬,道:“谢谢姑娘。”
  “你吃粥吗?”
  被人救了不说,还让人帮着换衣服喂药,柳白昭是个凡事不求人的性子,当然没有办法再腆着脸喝粥。
  “咕咕——”
  但是显然,他的胃拒绝不了白米粥的邀请。
  柳白昭微微垂颈,按了按自己的腹部。
  余水月起身走出房间,不一会拿回了一碗粥。
  转身将桌子搬到了床边,把粥往他面前一放:“吃吧。”
  柳白昭望着眼前的粥,慢悠悠的拿起一旁的调羹。
  余水月不管他,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柳白昭才开始动勺。
  带着大米香气的白色蒸气从饭碗中升起,柳白昭小口小口的喝粥,看似不着痕迹的去打量对面的姑娘。
  年龄看起来与他差不多,腰背挺直的坐在那儿,一双丹凤眼微挑,眸光灵动。
  余水月当全然没发现他的偷瞄,见他只喝粥,便把菜夹到了他的碗中。
  “吃菜,第二顿就不好吃了。”
  柳白昭又停了片刻,才慢慢的动了。
  很像被人投喂了的食肉动物。
  先是观望,再嗅一嗅,再观望,才会去动嘴。
  柳白昭吃饭的时候是安静的,筷子不会碰到碗边,咀嚼食物的时候不会吧唧嘴,就连牙缝都看不到。
  吃完了饭,柳白昭喝水漱了漱口,透过杯中水的倒映,他看到了下颚的红印。
  看起来非常像手印。
  余水月瞥了眼道:“灌不下去药,我就将你嘴扒开了。”
  柳白昭抬手按了按下颚,低头向余水月道谢。微弯的脖颈,白嫩嫩的犹如嫩葱白。
  柳白昭从小长在杨氏的身边,杨氏为了不让郭氏挑柳白昭的错,从小就一遍遍的教导柳白昭各种规矩。
  柳白昭行走坐立,用膳安寝,那些规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所以他总是挺直了脊梁,再加上个子高,看起来身姿纤长。
  “在下柳白昭,多谢姑娘相救。”
  余水月:“举手之劳。我姓余,余水月。”
  柳白昭眼神扫过余水月略微粗糙的十指,适用于步行的短靴,和腰间悬挂的短剑。
  这位余姑娘显然不是闺房娇女,能坦坦荡荡告诉他人姓名的姑娘,多数是在江湖上行走的。
  “搭救之恩,柳白昭一定铭记。”
  柳白昭弯腰,以示礼节。
  柳白昭不是会夸下海口的人,他不会夸张的说什么报你大恩大德,来世结草还绳之类的空头话。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记得这个恩情。
  余水月点点头,指着放在一旁的书篓道:“你在镇子上读书?用不用帮你给书院捎个话,你现在的身子骨走不了远路。”
  柳白昭摇摇头:“书院春休,不用麻烦。”
  每年清明节前后都会有二十余天的春休,让学子们回家祭祖,或是家中人手不够的,回家中去帮把手。
  有点家底的学子们就趁这些日子回家整顿休息一番,好迎接秋日来的考试。
  柳白昭虽然想回去看一看他娘,但他想了想还是作罢,省着点盘缠,等秋日考试过后,他可以用这省下来的银子给他娘亲多置办点东西。
  余水月没有追问,道:“那你就在这安心住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眼前瘦成皮包骨的柳白昭,就像一件从土里刚挖出的,沾满了泥土的破旧瓷器。
  余水月接着道:“这房子平时也没人住,你住这刚刚好,还能有点人气儿。”
  她要把这瓷器上的泥土擦掉,碎掉的部分补好,让它重新成为一只价值连城的瓷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说一下你俩初见的情形
  余水月:上辈子,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还有可能是个有点白色控的文臣,这辈子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把他全身上下看光了!
  柳白昭不动声色的喝茶,默默的暗示。
  余水月:哦,还有,亲了,嘴对嘴,喂药。
  柳白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者:……我这是被秀了一脸吗?
 
 
第44章 11、身子虚
  柳白昭推辞几次,余水月都不松口,最后他半推半就的就在这小院里住了下来。等能下床走动之后,见缝插针的帮着做些活。
  涂欢教的主要营生,赌场的营业时间,通常是晚上人最多,所以余水月大多数时间都是白日来小院,到了下午就不见人影。
  白日里余水月拿着本子涂涂画画,有想不起来的字了,就去问一旁坐着看书的柳白昭。
  与上辈子似曾相识的情景,两人就算无言的坐在屋子里,气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柳白昭坐椅子只占三分之二,腰背绝不沾椅背,与窝在椅子里,东倒西歪的余水月形成鲜明的对比。
  “哎,那个字怎么写来着,就是凳子的凳。”余水月提笔忘字,墨水顺着毛笔尖下垂,眼瞅着就要滴在纸上。
  柳白昭看书看到一半被打断,一点也不嫌她烦,将书本合上放到一边,拿过余水月手中的毛笔。
  双手交接时,柳白昭冰凉的指尖在余水月的手中一点而过。
  把毛笔上多余的墨汁沿着砚台边润掉,柳白昭手腕垂直于纸面,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凳”。
  等他放下毛笔,余水月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起身走出屋子,不一会,从外面拿进来了一个小铜炉,粗略的用布包好,塞进了柳白昭的手中,然后想也没想,就用自己热乎乎的手掌包裹住了柳白昭冰凉的手背。
  柳白昭的手比余水月要大,手指修长,手背白皙,隐约可见下面凸起的青筋。
  “你捂一捂。”
  粗鲁的在柳白昭的手背上搓了搓,余水月才收回手。
  柳白昭除了一开始抖了一下手之外,就没有再动,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暖炉,仿佛他不死死的按着它,这个铜炉就会爆掉。
  “等会布要是烫手了,你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换一块布。”
  余水月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毕竟眼前的这个柳白昭就是一个单薄的少年,想起上辈子的柳大人,余水月两相对比,心里就有点不得劲。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想象不到这个年纪的柳白昭会瘦成这么一副鬼样子。可能太瘦了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郁。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上辈子她遇到柳白昭时,柳白昭已经“报仇雪恨”,掀翻了压在他身上的那块巨石,破掉了多年来的执障。
  所以看起来虽然有些冷,但是少了郁。
  中午余水月和柳白昭一同吃饭,为了给柳白昭补肉,她让黄鹂今天烧鸡,明天卤肘子,顿顿得有肉。
  可柳白昭就像个深渊,吃了多少肉,还是那么瘦。
  余水月忍不住去掐了掐他胳膊上的皮:“你怎么干吃不长肉?”
  柳白昭目光盯着余水月掐着他胳膊的手指半晌,垂下眼帘道:“让余姑娘破费了。”
  余水月瞥了他一眼,少年郎单薄的坐在那儿,沉默的垂着眼睛,余水月心里又不得劲了。
  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头顶,柳白昭微微一缩,抬头望去,余水月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不瞒你说,我家大业大,真不差你这点肉,敞开肚皮吃。”
  柳白昭与她对视半晌,移开视线道:“余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余水月虽然心理年龄比柳白昭大,但实际情况是,她现在身体年龄跟柳白昭差不了多少。
  “跟你差不多。”
  柳白昭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闷头吃饭,一口一口,十分秀气。
  余水月打量着她的恩公,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柳白昭见余水月日日晚出早归,并且看起来不像是回家休息,而像是晚上出去搞营生。
  有一日他终于按捺不住,在余水月做账的时候,看似无意的问道:“余姑娘家是做酒肆的?”
  大晚上开工,只有那么几个工种,最正常的就是酒楼市肆了。
  余水月摆手:“干不了那种正经生意,给人吃出毛病来怎么办。”把人吃坏了肚子,是要惊动官府的。
  柳白昭默默的盯着自己暖手的手炉,心里想,余姑娘家中到底是做什么的。
  余水月做完了帐,把笔一落,伸了个懒腰,颈部前后左右转了一圈,骨骼发出“咔咔咔”的脆响。
  见柳白昭出神的望着他的手指,余水月起身道:“外面裹的布烫手不?我给你换一条。”
  余水月拿起他手中的铜炉,三下五除二的换好了新的布,又塞进了他的手里。
  柳白昭忽然动了,用温热的手背贴了贴余水月的手背,道:“余姑娘的手,总是很热。”
  余水月:“我从小习武,火气旺,你若是有兴趣,我以后教你练两招。”
  主动去摸别人可以,余水月不习惯他人的亲近,差点将他的手给拍开。
  柳白昭点点头,心想着余水月话中的“以后”。
  又想到,余水月会武,西城这片别的不多,就会武的人多。
  山上就有一个魔教,连绵的山脉,还孕育了几伙山贼。
  但大晚上会出去搞营生的……莫非是打手?
  窑子和赌场里都有打手,柳白昭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柳白昭:“余姑娘家中都习武?”
  余水月扫了他一眼,笑着道:“对,我家是开镖局的。”
  刚开没几天,还没走活儿。
  许多镖局都是晚上结镖算账,这就能说通了。
  以至于往后的很长时间,柳白昭真的以为余水月家是开镖局的。
  现在的柳大人还只是个少年郎,余水月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以后再说吧。
  等书院的春休快结束时,也到了柳白昭回去的日子。
  “承蒙余姑娘这些日子的照顾。”柳白昭穿着来时的麻布衣裳,彬彬有礼的弯身,表达余水月连日来对他照顾的感激之意。
  比起余水月刚捡起他的时候,柳白昭气色好了许多,身上奇迹般地长了点肉。
  阴郁还是阴郁的,面上也没见他笑过。
  余水月觉得她这个恩报的还不够彻底,毕竟柳白昭上辈子可是把她“送走了”……
  “黄鹂。”余水月摆摆手,黄鹂就递上了一大包东西。
  “给你,拿书院去吃。”
  柳白昭这个小身板需要多多吃肉,长期吃肉,一天两天的,治标不治本。
  柳白昭接过这个有他半个身子大的包袱,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真的是太沉了。
  余水月一看,直接把东西拿过来,往自己后背一甩,对她来说轻飘飘的,根本算不上重物。
  毕竟她年少时经常驮着石磨盘在山间跑。
  “我送你去书院。”余水月对黄鹂和百雀吩咐了一声,对柳白昭说道。
  柳白昭长这么大,头一次因为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苦恼,他扯了扯麻衣袖:“还是不麻烦……”
  余水月停下脚步,转身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能提动吗?”
  柳白昭张了张嘴:“能……”说的很没有底气。
  “你别走半路又累倒了,我还得去拣你,走吧,我就送你到书院拐角。”余水月不由分说的提着包袱就往前走。
  余水月就算提着包袱,也还是如履平地,步伐飞快,柳白昭只得小跑才能跟上她。
  “余姑娘,慢点走,山间路多泥泞。”柳白昭喘着粗气,对着前方潇洒的背影道。
  他要跟不上了……
  他原本还想着赶上去,将那硕大的包袱接过来。余姑娘再怎么结实,那也是个姑娘,柳白昭实在做不出让女子给他拿包袱的事儿。
  可是……余水月的步伐太快了,他愣是没追上!
  柳白昭一路上连跑带颠,跑的满脸红霞,气色都好了许多。
  等余水月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到书院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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