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都是这样的,教习容留她在教坊司度日,那她就做里面最好的领舞,叫林教习的脸上增光,圣上要她做梳头娘子,她从前的优势就已经荡然无存,就算舞跳得好些也没有用处,总得学些能留在福宁殿的本事才好。
“你的本份原也不在这些事情上,”圣上过了良久方才缓缓道:“有些时候,能奉一杯热茶也就足够了。”
宫室之内静得唯有呼吸之声,她忽然发现,内侍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退出去了。
云滢见圣上不时去看书桌上的笔记,以为是他看见自己模仿天子字迹有些不悦,“您之前指点过我的那张纸我一直留着,每次习字就拿出来看一看,并不是有意要冒犯官家。”
圣上瞧着云滢跪坐在自己面前,将所有的纸张尽数整理妥帖后起身,她有的时候聪明得厉害,可在某些方面反而十分迟钝笨拙。
“不必收起来了。”
云滢正要福身告退,听了圣上此言略感疑惑,她微微抬头,见皇帝起身行近几步不免有些本能地后退。
然而圣上却并不在意,他随手抽走了插在云滢发髻上的梅花,伸臂将她打横抱起。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梅花应声而落, 柔嫩的花瓣飘零在竹纸上,被灯影衬得别有一种风流意味。
她青丝黑稠,但平日为了显得朴素一些常常只用几根简单的玉簪固定头发, 骤然被人撤去了一枝红梅,连带着她的发髻也松散了一些。
云滢轻轻惊呼了一声, 旋即就被人稳稳抱在了怀中,没有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
与素日表现出来的温和风雅不同, 圣上的臂力出乎云滢的意料, 她下意识地勾住皇帝的颈项处, 随着一层层帷幔被司寝女官勾起,她面上的热意也就一点点凝聚, 显露出无尽的羞怯与讶然。
她尚且处于震惊之中没有回神, 圣上已经将她直接抱入了浴间。
几个小黄门本来是预备好服侍圣上沐浴,见圣上抱了美人而来都哑然失声, 彼此交换神色过后还是鱼贯而出, 退到了帘幕之外,等候圣上一会儿的吩咐。
皇帝的气息丝毫不乱,圣上将她放到了浴室里的贵妃榻上, 云滢不自觉地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 终究还是有些胆怯地别过头去。
云滢不是不明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只是太后虽说要她来服侍, 可她在福宁殿待了一些日子, 皇帝都没有碰她。
兼之圣上对后宫嫔妃一视同仁,连皇后的坤宁殿都已经鲜少踏足,她也就渐渐适应将自己放在女官的位置上,即便元夕夜有些不同, 也不过像是圣上兴致乍起的一时风流,一夜过后,她与圣上这一段如云似雾的朦胧就会消弭不见。
然而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圣上俯身去瞧她,她面似芙蓉低垂,半启秋波,羞得身子都蜷.紧了,偶尔含羞带怯地偷望他一眼,手足无措地倚在贵妃榻上,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要做什么似的。
无论平日里怎样活泼,真正面临与男子的那一刻都多多少少有些慌乱不安,将平日包天的胆子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
这倒不一定是碍于天子的身份而畏惧,只是人天生恐惧未知,男女之间的事虽说是人之天性,可自古又为人所忌讳。
即便是父母姊妹也不会公开地谈论其中细节,女孩子知道这些往往都是从折子戏与新婚前夜的秘戏图开始的,而真正深入了解进而决定对这种事情感知的则是在新婚的第一夜。
云滢上一世十分不喜欢这种事情,更没有人来耐心教导她该怎么样才能叫自己少遭些罪、舒服一点,因此哪怕是知道圣上要做些什么,一开始也隐隐会抗拒。
天子的常服并不算繁复,圣上随手解开淡黄色的圆领襕衫,将她柔折的螓首半抬,覆上去以唇齿相欺。
云滢被迫抬起头承受那男女间的温存旖旎,她心绪如刚沸时的茶汤,满是热烫,又纷乱不堪。
她从来没得到过人这样的亲昵爱怜,或许是因为圣上确实不曾妄言,在书房里饮过许久的茶,她甚至能感知到那柔软唇齿间沁人心腑的馥馨气息,这种男子的气息叫人心绪激荡,几乎想要去回应那一分热切情愫。
虽然是圣上主动亲近,但他也已经过了那种毛头小子冒失急切的年纪,加之同她近日相处时常常不自觉迁就一两分,尽管没有多言,可还是愿意多一点耐心待人,照拂一些她惊慌的情绪。
当皇帝察觉到她有些因为受不住而抗拒的时候便暂缓了这一段亲近,他稍稍离远了一些,看见云滢双颊生霞,似是透不过气一般。
“不愿意么?”他拂开掉落在云滢肩头上的梅花花瓣,伏在她颈侧微微气>喘,圣上的领口半敞,在她的角度能隐隐瞧见男子的肌肤。
这种久违的亲热叫他平静的眉眼染上了与往日殊异的风流不羁,倒不像是一个端坐万方的君王了。
圣上瞥见她面上的慌乱,手指在她领口的系带停顿片刻,还是没有解开一览春色。
男子的热息洒落在她的颈侧,云滢红着脸摇了摇头,她低声道:“教坊司的女官,太妃还有杨娘子没教过我这些东西的。”
大多数的舞姬终其一生都没有服侍贵人的机会,不需要学这些能嫁人的女子要清楚的东西,教习也不会有意教导,否则叫这些女子开了这方面的灵窍,生出许多攀附权贵的心思,还不知道要多难管。
她是良家出身,林教习也有意成全她将来出去嫁人,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因此也就不急着同她细说这件羞于启齿的事情。
而那些避火图对于嫔妃来说也是仅供参考,新婚前了解些男女之间事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大多数的女子囿于礼教约束,看见这种东西便要下意识地面露厌恶,否则就显得过于轻浮急切,不够庄重。
然而宫廷却又是一处奇妙的地方,天子的宠爱与所能获得的权力地位息息相关,宫廷在维持着自己严肃古板一面的同时,艳闻与风月又层出不穷,嫔妃们鄙夷着以色事人,又会不自觉地偷偷学习些技艺,渴望能得到皇帝的一夕之幸。
但天子既然对后宫没什么兴致,云滢起初也在宫中寂然一段时日,杨充媛也没有兴致花太多心力教导一个比自己美貌上许多的姑娘。
圣上难得见她这样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也有几分怜爱的心思,正要解开她衣衫,却被云滢按住了手。
“官家,求您别在这里……”她声音有些发颤,明明还没被怎么欺负,就吓得连话也说不全了,“这……不合规矩的。”
这里的规格是皇帝独用的,绝非她一个宫人可以沾染。
除却皇帝行幸嫔妃宫中,天子在福宁殿宠幸嫔妃也有固定的所在,像是皇后留宿福宁殿的时候住在东侧偏殿,而嫔妃宫人侍寝的时候却是在西侧的暖阁。
且不说这处是皇帝独居的主寝殿,她睡在这里会不会招眼,云滢只消瞧一瞧那雾气氤氲的潋滟兰汤都要害怕。
眼前的浴桶也比平常她能见到的宽敞上两倍不止,室内明烛高照,两人的身影放大了几倍,清晰地映在那一整幅山河图的屏风上,只消动一动,外面的内侍就透过那锦缎上的万里山河瞧见她是如何婉转承恩的。
尽管那些内侍都算不得男子,可依旧有着男子的心,会对着宫人想入非非。
侍寝的机会难得,然而她从没有想过第一次就要在浴间承欢,又要受疼,还得叫许多内侍看着听着。
她稍稍阻挡着皇帝手上的动作,但又不敢太过明显地拒绝圣上,生怕惹恼了他,只好软了声音求他:“求您疼一疼我好么?”
只要男子心肠不坏,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一个全身心依赖自己的姑娘,圣上微怔了一下,见她只敢用手掌轻抵住他的手指,默然片刻后方俯身落下一吻。
与方才的情热所至不同,这次只是如安抚一般的轻啄,叫她不那么害怕。
皇帝想在哪里幸人都无不可,但其实他也从未在浴室之中做过这种孟浪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瞧见她这样柔软依顺地伏在自己怀中,竟有些想在这里直接行事的心思。
“是朕太急切了,”圣上执起桌案边的金锤,击了一下玉磬,吩咐江宜则进来安排:“让司寝过来。”
江宜则本来以为皇帝要么会早早歇下,要么会同云滢叙过话后再行入榻,万万没想到今夜官家会起了兴致。
皇帝在这件事上一向很守规矩,君王临幸前会提前知会嫔妃,让这些女子要沐浴梳妆,福宁殿里的人也有充裕的时间来做事前事后的准备,检查嫔妃周身有无不妥。
可今夜内侍省请示官家可要往后宫去的时候圣上分明道了一句“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负责官家临幸的内侍打得个个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皇帝想什么时候临幸嫔妃谁也不敢多加干预,但内侍们准备的不充分却一定是他们自己的失职,他们心里正七上八下,见圣上突然缓了下来,连忙请司寝女官将云滢领到了另一处浴间梳洗,进来伺候官家沐浴更衣。
“官家,今夜是叫云娘子在西翼侍寝记档么?”
陈副都知见圣上吩咐人去伺候云滢梳洗,眉宇间并无不悦的神色,便知并非是云滢不得圣心,他按照惯例小心问询了一句,省得安排不当让圣上动怒。
圣上瞥了他一眼,眼中没有半点赞许。
“让宜和将她服侍妥帖后,再让宫人引她过来罢。”
圣上由亲近的内侍伺候更过衣后缓缓开口,似乎完全没觉得让一个女官在主殿侍寝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江宜则躬身应了一句是,皇帝在这些事情上也并不是不清楚,他不必没眼色到这时候将规矩提出来,只是退出去的时候心想着也该吩咐宜和梳一个简单些的发式,总不能叫圣上久等。
司寝的女官也大约清楚这时节须得灵活变通一些,简明扼要地同云滢说了说,就按照江都知的吩咐,替她在外面系了厚厚的披风,将人送到了内殿。
皇帝在这方面倒是没有女子那样麻烦,等到云滢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披了寝衣半倚着床榻,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云滢站在帐外稍有些犹豫,方才更多的是圣上主动,她虽然被羞得抬不起头,可也只需要承受即可,然而如今得是她来伺候天子,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她迟疑地掀开床帐的一角进去,将头轻轻倚在皇帝的膝上,怯怯地瞧向他。
内殿温暖,皇帝只穿了一身白绸寝衣,隔着一层丝缎,两人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意。
“在外间想什么,迟迟不肯进来?”圣上轻轻拨开她半垂在额前的青丝,缓缓开口道:“宜和伺候你伺候得也还算尽心。”
她的发式简单质朴,一半的青丝披散下来,既有婉伸郎膝上的动人,又不用担心云雨阳台之际会压到她的头发。
云滢的面容上瞬时嫣红一片,皇帝适才说梳头的内侍不肯叫她服侍自有他们的缘由,大概就是说眼下的情景。
——哪有官家爱幸的女子去伺候内侍的?
“奴婢在想,有些时候确实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犹豫开口道:“刚刚女官只给我看了几眼秘戏图,我看都没有看明白,哪里记得下来怎么服侍?”
云滢自己也有一点点委屈忐忑,要是圣上方才带她往床榻处来,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情愿,然而如今要她一个临阵磨枪的女子来撩拨君王,这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
圣上被她的直白弄得竟也有些默然,他揽了美人入怀,温热的唇齿随即覆上。
云滢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后,所听到最后一句清楚的话便是男子略带笑意的叹息。
“这里尚且有朕,”他道:“你不必费心去记这样的东西。”
帘幕低垂,将内里的掩得严严实实,连皎皎月光也不能窥视,但偶尔会泄出一两声压抑过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婉转缠绵。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云滢才从这种奇异的感觉中缓过神来,她伏在圣上怀中还有些气息不匀,身上有些淡淡的倦乏与酸楚。
即便是服侍皇帝的梳头内侍替她梳发,依旧不能挡住她青丝如瀑垂下的结果,女官替她在颈窝处贴了两张金箔梅花作为妆点,大约也在情动已极的时刻被拂到了不知哪里去。
直到刚才她才知道,女子在这件事上能得到多少欢愉,同那个与她燕好的男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即便初见圣上那处时将她吓得连忙别过眼去,可到最后她也没有感受那种骇人的痛楚。
......反而到最后的时候是她尝到了这个中滋味,有些不知羞地主动勾缠上去。
圣上若要临幸嫔妃,倒是不必顾着女子的感受,也没有人会表现出痛到下不得床的地步叫他怜惜,但云滢却爱哭得很,也不管是不是在御前,只要委屈着了就要掉些眼泪。
偏偏她哭过之后又要怕他认真生气,还总能找些冠冕堂皇的奉承话来堵口,那份楚楚可怜与狡黠算计把人折腾得没了脾气,下次待她时反而还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耐心。
因此圣上行事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她受不了一点点的疼,他那处又生得与她有些不符,毕竟是初尝□□的姑娘,总得叫她尝到许多床帏间的甜头才好畅意而为。
好在她那份胆颤怯懦等到真真正正体验之后就已经消失殆尽了,甚至有些不满他那般不疾不徐,央求着他进一步探索内里的风光。
待女郎也愿意稍加配合之后,这一切就是水到渠成,便如宝剑入鞘、钥匙解锁一般天生契合。
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素了一段时日,若真想要放肆起来自然有的是手段来叫云滢求饶,然而到底顾虑到她初次承恩承受不住,只叫她登上两次极乐太虚之境就草草收兵,揽了这个气息不匀的姑娘躺在床榻上。
天子的居室和宏大的内殿形成了反比,卧寝之所讲究狭小聚气,两人交颈而卧,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无边风月,身体上的亲近将白日的规矩体统通通消去,只留下夜晚的静谧与亲近。
“身子还难受么?”
皇帝将她被汗浸湿的发丝撩到身后,察觉到她不安地动了动,以为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又不敢直言,温声同她道:“殿内尚有女官,叫一个相熟的来给你瞧瞧?”
云滢听圣上这样云淡风轻地提起方才的激荡,几乎要将自己埋入锦被,她所经历的一切和以前的认知完全不同,确实不好同圣上明说。
两人燕好的时候她完全没觉出来有什么,可等那种奇妙的感觉退去的时候才会迟钝地感觉到一点酸涩,那种到后面都舍不得人退出的孟浪,叫她有些羞愧。
“奴婢只是觉得……实在是太不该了,”云滢纤长的双手将她的面颊全部覆住,只有女子闷闷的声音从锦被里面传出来:“哪有好姑娘会像我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