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腰上揉捏适中的力度也不能叫她将这份委屈完全化解,变着花样戏弄人的是他,可后来不肯让她纾解的也是他。
“是谁先来勾人的?”圣上尽量掌控着自己的力道和动作,不至于顺着她腰间柔和的弧度一路蜿蜒,“你受不住这些,也只得叫朕来迁就你些。”
这个女郎不说她自己勾缠人时会不会顾及他也是个正常的男子,反而被他用几招她的招数回敬就委屈得像是什么一样。
她在一个男子的面前显得过分柔弱,并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会更加让人起了将她欺负更多、试探她底线的念头。
只要云滢不管真心假意地迎合几句,便是死在牡丹花下也觉得风流值得,并不会顾惜这朵牡丹能不能受得了人这般磋磨。
圣上并不是一个急于一时的人,过犹不及,云滢还是有些受不住这些事的,偶尔放纵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现在过分伤了她的根基,并不是什么好事。
云滢有些犹豫,皇帝后期的迟缓温吞恐怕不是完全顾忌到她的感受,否则她正是被拨弄起来的时候,圣上若是有些心继续索取,她也不会不依的。
她仰头去瞧那坐在榻边的男子,他现在又是规规矩矩的正人君子了,与之前判若两人。
“官家,老娘娘要是知道我们敢在书房里行……,不会又要罚我去抄经罢?”她勉强着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圣上:“或者太过生气,根本不许我留在宫中,要让我去到佛寺出家?”
从前元后在宫中的时候,好几个和她争宠的嫔妃因为挑拨帝后之间的感情,都被太后下旨送入皇家佛寺修行,为国家祈福去了——不过后来那位废后也被发落进去,只是在太后说服皇帝接她回宫的时候自己在禅房里圆寂了。
她这话说来像极了妖妃,但圣上感受到怀里姑娘的轻抖,还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那时候是因为有嫔妃失德,不敬中宫,你不过是顺从了朕的心意,太后罚抄经也就够了。”
云滢“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面向了墙壁:“所以还是得抄经。”
“朕来抄也就罢了,太后不会说什么的。”圣上将人翻转过来,忍俊不禁道:“要说错便全是朕的错处,与你毫不相干。”
她得到了圣上的亲口许诺,稍觉安心了一些,便试探着抛出了自己的猜想:“官家,我听说您在外宫养了许多道士和僧人,听说还有胡僧,您召他们进宫也是为了抄经诵经吗?”
男子向来护短,或许还会自信自负,皇帝又是九五至尊,容不得她质疑那方面的事情,她不能说的太直接了一些。
女人要怀疑起郎君的时候是会生出许多额外聪明的,圣上对待后宫的节制固然有些超过了这个年纪应有的需要,皇帝确实没有那么多精力心思投入在照顾一个女子的感受,但也不会在一场风月过后希望他看上的女子对他失望。
总得找些别的借口。
这种事情她猜一猜就已经很大不敬了,要是说出口,恐怕圣上也不会再宠爱她了。
“他们除了祈福之外,也偶尔会同朕讲一讲经书中的要义。”
圣上不知她怎么就从自己或许会被太后发到佛寺为尼的思维跳跃到了他养着的那些出家人身上:“历代君主或多或少都会供养一些出家人,自从太宗皇帝开始,便常有道士僧尼出入内廷。”
就如同前朝会有讲四书五经这等圣贤书的经筵,皇帝在宫中偶尔也会开设讲坛,请各路出家人讲经辩道,从中获得一些启示与心安。
“那这些道士也会炼丹术么?”云滢的脸上充满了好奇的神色,纯粹得仿佛是一个爱问东问西的孩子,倒也不会令人觉得她想歪了什么东西:“比如那种长生不老的丹药,又或者生子丹?”
皇帝年岁渐长,但后宫又没有孩子,虽说陛下如今突然待河间郡王又好了一些,瞧着像是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嫡亲皇子,但私底下或许也会服用那种药物,然后再来临幸嫔妃。
圣上被她异想天开的想法所惊,想同她开些玩笑又怕她羞恼,便也一笑而过:“若是有那等药物,如今依旧是始皇帝统御天下,先帝也不必年近知天命方才有朕。”
皇室对丹药之说的态度并不算狂热,甚至对比终日游手好闲、追求疯狂的公子哥还更克制一些。
比如有一味风流瘾药,能叫人服之飘飘然有登仙之感,精神极度亢奋,一夜能御三十女,但是在被进呈给皇帝之后,就立刻被列为朝中禁药了。
这种药物只是为了满足男子一时的虚荣与贪婪,就为了能获得那一点可怜虚伪的自尊,而令妻妾苦痛、自身受损,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
圣上想想那药被呈到自己面前时那方士描述的奇效,瞧着云滢倦乏地躺在榻上对他所言一脸好奇,莫名生出些热意来。
要是真的用了那种药,她这样娇气的姑娘早就该请太医来看看了。
云滢看出了皇帝面上的不自然,低声应了一声是,知道或许有些不能说与她听的内情。
圣上就是服药也不会告诉她一个嫔妃的,问也是做无用功。
……其实就算是圣上在男女之事上力有不逮,他也称得上是一个叫人倾慕的男子,人总不能太贪,要求万事顺心。
“那本《玉楼春》……怎么会出现在官家的书架上?”
云滢想起那本让她遭了更多罪的书,彼时她又羞又怕,完全是被圣上曲解又没有证据辩驳的委屈,现在想想——这本书是在天子书房中找到的,心虚的人哪里应该是她?
“民间禁书被宫中收录罢了。”
这种流毒之物,皇帝也不愿意叫人在民间散播:“三教九流浑然不知尊卑,才子佳人也写成了男盗女娼。等写这些书的人知道龙图阁在外宫什么位置上再自己回看,恐怕都恨不得自己生吞了这些书。”
龙图阁是外宫里皇帝亲信臣子所在的地方,一般的进士都混不到这样的位置,那些写这些禁书的人,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沾一沾门槛。
云滢本就有些懒得厉害,她想问些什么又问不出来,便伸着手讨要枕头垫在了腰那里,几乎阖上眼就立马能睡着了。
皇帝难得这样伺候人,便有心多做一些好事,含笑问她要不要去沐浴,竟也被人拒了。
“官家有事尽管去忙,我要是想要什么,会同宫人们说的。”
殷勤的宫人见云美人不爱动,主动拧了帕子要替她擦身,云滢也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惹得圣上起疑,俯身过来笑着盘问。
云滢抵不过他,便拿宽松的广袖将自己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官家不是说没有生子丹的么,还不许嫔妾自己想些法子?”
他这般孟浪,不说叫臣子们见了不好,内侍们瞧见也是有失典雅的。
圣上思忖了片刻才明白了她是想留住那份东西多待些时候,忍不住低声调笑:“好孩子,你要求皇子找朕也就算了,做这些无用功有什么益处?”
他正想要把她脸上的衣袖拿下来,没想到帘外忽然传来了内侍的声音。
“官家,龙图阁大学士求见。”
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那人才领会了意思:“奴婢们已经将前面收拾妥当,也重新换了一味香。”
皇帝毕竟也不可能在嫔妃之处流连终日,他见云滢也将衣袖放下不再闷着自己睡觉,便起身轻抚了一下她头顶柔软的青丝,“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叫宫人来说与朕。”
云滢知道何为轻重缓急,她也不会在臣子有事寻他的时候还勾缠着不放手。
但皇帝正要走的时候,却被这个小姑娘捉住了手。
“官家!”云滢脸色一变,现下也顾不得那些东西了,起身握住他的手,不许人出去。
皇帝起身的时候并无不妥。
除了那常服领口处一道分明是女子杰作的红痕。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圣上见她神色凝滞, 连那所谓的生子之法都顾不得了,只得依着她停下步伐,坐回她的身边。
“怎么了?”
云滢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的什么, 她迎上皇帝略含笑意的目光,又有些说不出口, 用指尖轻轻碰触到了那道露在外面的齿痕,便转过了头去。
颈部是人脆弱的地方, 情浓时就算是感受到了她这份大不敬, 圣上也不会分出心神去计较, 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然而现在这份痛楚被人提醒,不用她多说, 皇帝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不妥, 让人捧了铜镜过来细看。
常服简素但又不失威严,可颈上的浅浅牙印却与天子威严半分也搭不上边。
但是眼下这个罪魁祸首比他还怕羞, 因此圣上也说不出来什么诸如“瞧你做下的好事”的责备话。
“叫人拿些珍珠粉来遮一遮罢, ”云滢不厚道地笑道:“后宫娘子们素日用的香粉都太香了,不适宜官家见大臣。”
男子敷粉在士大夫中也是极为流行的,并不觉得这是妇人专属事, 不过皇帝因为这种事情而遮掩, 也不见有多大的好脾性, 沉着脸让人把女子梳妆的东西悉数捧过来,供两人择选。
江宜则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元后被废的时候云滢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女孩, 那个时候皇后做了些不体面的事情,为了争宠特地吩咐尚衣局,在嫔妃日常所用的衣物熏香上添了些叫圣上不适的花汁,使得那些嫔妃不能见君。
这件事被查出来之后, 皇后就因为善妒猜忌、不惜有损圣体被众臣请旨废黜,而后出家修行,至死未曾回宫。
那道咬痕不算太重,可却是在颈项上,然而皇帝非但没有问罪,反过来要替云滢遮掩。
云滢对梳妆方面还是很拿手的,这些重臣皇帝平日都是要见的,全脸敷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就用热鸡蛋在那伤痕周围先滚了一圈,察觉到身前男子因为不适而发出的轻微嘶气声,连忙轻轻啄了一下那个地方,聊作讨好。
圣上是头一遭被人服侍着上妆,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她又极有眼色地讨好人,教人把什么气都消了。
但见她稍微用水调了一点珍珠粉,而后用尾指轻轻在自己颈处轻轻匀开涂抹,继而拿了些淡黄色的细粉,沾在手上重新施为一遍,遮去那过分耀眼的白皙,甚至就像是作画一样,还挑了一点淡色的胭脂调和颜色。
只要不走近了直视天颜,臣子们是不会看出来圣上有什么不妥之处的。
云滢自觉差不多了才停手,她稍有些惋惜:“若是官家不急,我还能弄得更逼真一些。”
皇帝不做什么表示,内侍们也屏气敛声,他们知道官家素日不喜欢这些的,谁也不敢笑一下。
云滢瞧见旁边还有宫人取来供她选用簪头的象生花,突然想起元夕那夜圣上为她簪戴牡丹,便起了促狭的心思,将一朵逼真的牡丹簪到了圣上的乌纱冠帽边,失声轻笑。
风流雅士簪花成风,就算是宫中逢年过节也会赏赐给臣子们鲜花簪戴,可是有些生性古板的人不太喜欢这项规制。
其中也包括皇帝。
圣上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即便身旁没人敢来笑他,亦要斥责她的胡闹,“前面尚有臣子等候,你还敢如此?”
“可我觉得官家这样还是很好看的呀,”云滢凑过去在他面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旋即躺回坐榻倚着软枕欣赏:“官家平日高不可攀,簪一朵牡丹,反而俏皮起来了。”
圣上惯来隽秀清雅,如日月华章般令人敬畏远观,簪一朵淡色的牡丹在纱帽之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反差感,倒有些不符合人实际年龄的少年感。
“花若有灵,知道你这样说,也要羞愧而死。”
圣上随手将那朵象生花拿走,起身往前面去,刚行两步忽然顿住,笑着望向坐起身的云滢,吩咐宫人伺候她沐浴更衣:“既然东西已经留不住了,便随她们去浴间罢。”
云滢愣了片刻才回神,白皙的肌肤上霎时染了无尽绯红,她拿了枕头,重新将自己埋得谁也瞧不见,偏偏又有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像是爱抚狸奴一般,顺了顺她的毛。
“这些有什么好可惜的?”圣上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发心,怜爱道:“晚上还有呢,不用可惜。”
……
龙图阁大学士曾弘毅已经在圣上的书房里喝过两盏茶了,官家素日是不会叫臣子等太久的,他又极得皇帝的宠信,圣上突然这样避而不见,只吩咐内侍赐茶,教他心底也生出些疑云来。
或许是内侍们记错了皇帝的喜好,书房内燃着些后宫常用的甜香,叫他闻着总觉得有些怪异。
“曾卿这个时辰来见朕,可是有什么急事要禀报么?”
圣上从内间而来,叫曾弘毅的疑惑更深,但还是即刻放下了茶盏,躬身向皇帝行礼:“臣请圣安。”
“朕安。”
皇帝坐在了书案之后,吩咐人起身,他今日是去过一次龙图阁与臣子议事的,如果不是突然又出了什么急事,曾弘毅完全没有必要再来这一遭。
“回圣上的话,臣确实有一桩蹊跷事要禀明,但不知当讲不当讲。”曾弘毅面露难色,这桩事叫人不解得很,但又与前朝后宫有干,要说出来恐怕会叫宫中生出许多是非来。
但是不说,日后皇帝问责,他们这些知情不报的人恐怕难以将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也到朕的书房里来聒噪了。”圣上端坐在御座上的时候瞧见了奏折中间一粒豆青色的蝴蝶玉坠,稍蹙了眉:“到底是什么能令朕生气的事情?”
臣子们一般这样委婉的时候,基本说出来的东西都是要惹人生气的,只不过前面含蓄地加上一句,叫皇帝即便翻脸也不至于降罪罢了。
曾弘毅看不见皇帝撑在桌案上的手拢住了什么东西,因此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今日午后到龙图阁的时候还待人亲厚,到了如今竟像是有淡淡的不耐烦。
“事涉太后之兄,臣也不敢妄言。”
曾弘毅见圣上颔首,知道是要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元夕夜后,曾有一对贫苦夫妻至登闻鼓下执槌,尚在犹豫之时已经被人堵嘴拖走。”
他的身子略低了些:“有人瞧见,当街抢人的是张相家奴张仓头。”
登闻鼓是臣民越级告状的一种手段,若登闻鼓响而主司官员不上奏,罪加一等。而圣上此时无论在做何等事情,哪怕是在上朝,只要有人敲鼓,也必得接见敲鼓之人,细问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