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美人(重生)——丸子炒饭
时间:2021-09-19 10:01:23

  那炭比不得皇后殿中的银丝碳,云滢在床上歇了一会儿,便趿鞋下榻打开窗子透气。
  “阿滢姐姐,你怎么把窗子打开了?”
  一个身穿淡粉色窄袖的歌姬提着食盒走进来,她见云滢站在窗前透气,桌上的茶水糕点半点没用过,连忙把她摁回了床榻,“你再这么吹风下去,岂不是病得更厉害了吗?”
  云滢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被她握住了手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窗前站了有一会儿,衣衫上已经沾染了寒气。
  “茗雪,你们不用排歌舞了吗?”外面的丝竹歌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停的,云滢见她拿来了一个食盒还有些惊讶:“是教习让你来给我送饭的吗?”
  这个叫茗雪的歌女还不过九岁,平常只是跟着姐姐们一道学习,还没有入宴歌舞的机会。她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教习说怕你过了病气给大家,所以叫我来送午膳给你。”
  在教坊司的歌舞伎中也是有排位的,谁歌唱的最好、舞跳的最美,说话也就最有底气,阿滢姐姐是领舞,又最受教习宠爱,大家自然而然也就有几分敬着她、捧着她。
  云滢受宠惯了,突然被教习这样防备,茗雪有些害怕她会生气,“阿滢姐姐,你别难过,现在外面天寒地冻,教习她也是谨慎,万一宫宴上出了错,大家都得挨罚。”
  “教习这样做是应当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云滢看茗雪往长几上放饭菜的时候眼睛时不时要瞥一眼旁边精美的食盒,一时忍俊不禁,便主动掀开糕点盒的盖子,拿了一块枣泥酥递给她,“小馋猫,你看能看出来这糕是什么味吗,想吃就拿呀!”
  她并不意外姑姑会这样做,跳舞又不能跳一辈子,教坊司里的姑娘谁不盼着拣高枝,能被有权有势的皇亲贵族讨要了去,虽说坤宁殿里的事情不是教坊司这些女郎所能知道的,官家又额外赏赐了许多年节下的糕点,可她不能做国舅爷的妾室已经成了事实,总会有人说闲话的。
  能在这里清清静静地练功,比听那起子人闲言碎语好多了。
  茗雪欢欢喜喜地应了声是,这可是官家差人送来的东西,教习姑姑也不常有吃御赐糕点的福气,更不要说她们这些连尝都没有尝过的人了。
  她嘴里塞着又软又甜的枣泥酥,含糊地称赞了一番,看着食盒里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不免生疑:“阿滢姐姐,你自己怎么不吃呀?”
  云滢只是摇摇头,她倒也不是故意赌气不吃,只是病中伤心,没什么胃口罢了。
  “你喜欢吃糖瓜吗?”云滢打了个岔,又塞了一块糖瓜给茗雪,她还没见过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的,不过饴糖历来贵重,教坊司里等闲见不到:“喜欢的话姐姐再给你拿两块。”
  这种糕点趁热吃才好,她现在勉强能就着粥吃一两块糕点,姑姑午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也不来尝一尝,剩下的白白放在这里太可惜了。
  茗雪见云滢递给自己的糖瓜,突然有些迟疑,她含着嘴里的那块枣泥酥想了想,“阿滢姐姐,糖瓜会把我的嘴封死吗?”
  “谁同你说这糖能把人的嘴封死了?除非你要换牙,否则吃完多用柳枝拭几次牙齿就好了。”云滢被她这副没见识过的模样逗得有几分想笑,忽然又觉得有些辛酸,“这东西甜得很,你吃两块正正好,多了要牙疼的。”
  茗雪也知道自己叫人看了笑话,低着头看脚尖踩着的那块青砖,“是羌姬姐姐她们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说的,她们说阿滢姐姐痴心妄想,所以官家才赐给姐姐这么多蜜糖粘住嘴,叫你少用那些心思。”
  这没头没尾的传话让云滢用巾帕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她初闻只是有些疑惑,继而眉峰渐拢,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腾而起,“羌姬她们在嚼什么舌根?”
  茗雪料想到阿滢姐姐听了会生气,但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小孩子禁不住蜜糖的诱惑,也同样害怕大姐姐的突然翻脸。
  “她们说阿滢姐姐以为官家同你说过几句话就能一步登天,所以才瞧不上做国舅爷的妾室,寻死觅活也要留在宫里,可是官家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又不想叫姐姐难堪才赏赐姐姐的。”
  内宫女子闲来无事,总爱说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坤宁殿的真实情况传不到教坊司来,但并不妨碍旁人结合已知的消息胡编乱造。
  云滢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从榻上起身,原本线条柔和的面庞忽然显出严峻的神情,叫茗雪十分害怕她是不是现下就能冲出去和羌姬她们打一架,她向后缩了缩脖颈:“阿滢姐姐,你可别说是我说出去的……”
  教坊司里与云滢同龄的舞姬,几乎没有不怕她的,口舌上不饶人,腰腿上的功夫比口舌还厉害,更重要的是教习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可暗里总是偏帮着她,只要不把那些舞姬打瘸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我为什么要同她们动手,不怕自己手疼吗?”云滢嗤然一笑,坐下来用了一碗粥,催促茗雪回去,“放心吧,她们都是要上宫宴献舞的功臣,独我一个是吃白饭的清闲散人,我才不敢打她们呢。”
  云滢用过饭后系好了披风,施施然从自己的单间里走回了几个舞姬一同住的通铺大间。
  每日午间正该是这些女孩子亲亲热热地挨在床榻上一起谈天的时辰,往常云滢也是她们之中的一员,然而当她推门而入时,原本谈性正浓的几个姑娘忽然就住了口。
  “是我来的不巧吗?”云滢径直走向原本自己的地方,随意拿了两件衣物,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圈,定定地瞧向羌姬,“怎么不说话了?”
  背后议论人被正主瞧见了,羌姬也有些尴尬,好在云滢进来的时候她是背对着门躺着的,索性闭起眼睛假寐,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话。
  云滢也不戳破她,只是从自己的衣服箱笼里拿出一件领舞的衣服拿剪子铰了,今日的事情仓促,林芳烟还没来得及将这件衣服给新的领舞,只让她们穿着平时的衣服练习。
  尚衣局送来的舞衣中,寻常的舞衣多备了好几身,但是领舞的衣裳绣纹繁多,临近年关抽不出那么多绣娘来做这些舞衣,因此仅是按着云滢的尺寸做了一身。
  如今她把这衣裳铰碎了,短时间弄不出第二身来。
  房间里面安静得很,羌姬听着刀尺裁破衣料的声音再也按耐不住,她翻身坐起身,急急忙忙地从云滢手中抢过那用柔软绸纱做成的霓裳舞衣,气急败坏道:“这现在是我的衣裳,你铰碎了我跳舞的时候还怎么穿!”
  云滢一手拿着精致小巧的剪刀,另一只手的食指却抵在唇边示意她安静,“羌姬,你午间不睡旁人还要睡的,大声吵嚷做什么?”
  屋里确实有几个姑娘已然进入了梦乡,可还有几个不爱歇晌的舞姬只是装着假睡,实则听着这边的动静。
  羌姬心疼地看着被云滢剪开的部分,所幸她抢救及时,好歹没变成碎片。
  她勉强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仍然是止不住的生气,“姑姑好心让你一个人休养,你跑回来发什么疯,你有本事就坐在这里,我现在就去请姑姑过来评理!”
  “你去就好了,我又不亏心。”
  云滢丝毫没有惊慌,她坐在床边把玩着手里的剪子,莫名叫人有些害怕。
  “姑姑只是说让我静养,又没说我不可以出屋,等替你改完了衣裳,我再回去也不迟呀。”
  羌姬被气得发笑:“你少弄这种假惺惺的事,云娘子眼高于顶,对我们这种人哪有这么好心?”
  这衣裳的腰部与前襟都被她铰开了几个口子,她分明就是有意的!
  “我原先见过羌姬姐姐的舞衣,腰身处总要比我宽上几寸,这舞衣是按我的尺寸来的,不改一改怎么叫你穿?”
  云滢望着羌姬身前的丰盈处,掩唇一笑,透露着两分做作,“而且我记得上次咱们一块跳掌中舞的时候,姑姑不是还说过好几次,叫你不要将前襟的系带绑得那么低,这个霓裳舞的衣裳我瞧着前襟未免也太高了,万一因为这一点不能叫你称心如意,岂不是可惜?”
  羌姬妩媚的脸颊上布满了红晕,舞衣是贴身的窄袖束腰,她当然得自己穿上之后看看哪里不合适,改好了才能穿,被云滢讥讽没她腰细也就算了,可是她后面的话,仿佛自己多么急不可待地将身子露给别人看似的。
  她一向以自己的丰盈自傲,万寿节上也确实偷偷将衣襟拽低了一点,她就算是藏了一点私心,可哪有云滢说的这么过分?
  “你自己攀不上官家也就算了,回来拿我开哪门子的心?”羌姬冷声笑道:“我哪里比得上你,国舅爷抬你回去做妾都瞧不上眼,非得将心思全放在圣上身上?”
  “我将心思放在官家身上有什么不对的么?”云滢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这些话顶多也就是在这片地方传一传,出不到外面去,“内宫的女子均为天子所有,我又岂敢生出外心,你若是想嫁给国舅爷就早说,说不定我今日还能在圣人面前举荐你替我去的。”
  这句话简直就是胡扯,但羌姬也不能知道坤宁殿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一瞬间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讷讷无言。
  云滢还想同她斗一斗嘴,忽然门口处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咳。
  “阿滢,你不好好养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芳烟向身边同来的宋嬷嬷告了个罪,上前几步将云滢手里的剪子夺了下来,难得对她沉下了面色,“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
  今日的奏疏似乎格外多,圣上在福宁殿书房中一直坐到了华灯初上方才撂笔。
  江都知见天子微有疲倦之色,忙让人撤去了书案上已经批阅完的奏折,抬一桌小食放在侧殿罗汉床上。
  久坐伤身,皇帝也正好起身舒活一番筋骨,供奉官受了太后的吩咐,瞧着官家今日心情不错斗胆上前,请示圣上是否要瞧一瞧美人图。
  后宫女子繁多,皇帝有时候也记不住谁是谁,因此画馆会根据嫔妃的容貌绘制美人图,供皇帝不时御览。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情趣,然而圣上却没多大的兴致,只说了一声去。
  江都知对官家的反应习以为常,他看着供奉官退出去,自己退到一侧洗净了双手,执起一双长长的牙箸为圣上布菜。
  官家的饮食清淡节俭,夜间用小食也只是八样果品糕点加一味汤品。
  皇帝垂眼瞧着桌上的糕点,微微思索了片刻,却没有动筷。
  “官家可是觉得今日的小食不合口味?”江都知敛声屏气地立在一旁,手心不自觉地出了些汗。
  天子手中的牙箸最终落在了一块甜酥上,似是不经意间开口。
  “教坊司那边如何了?”
 
 
第5章 养女
  “云姑娘如今自己在一间屋子里住着,太后边上的宋嬷嬷也去瞧过了。”
  江宜则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指的是谁,圣上只是吩咐人赏赐一些东西给那名舞姬,要不是太后身边的人特意去瞧过,他都有些不记得这个女子了。
  宋嬷嬷是在张太后伺候年长最久的宫人,突然到教坊司去必然也是因为受了张太后的吩咐。云滢不过一个舞姬,今日见过了皇后与官家,太后又派了人询问,一个小宫人能承受的住这样的福气吗?
  果然,圣上的注意也落在了宋氏的身上:“她到教坊司去做什么?”
  江宜则心下微动,云氏姿颜姝丽,哪怕与皇后闹得有些不快,圣上对这女子还是有两三分意思的。
  他虽然是个内侍,但也不是不了解圣上的心思。要是单有一道美味佳肴摆在他面前,皇帝未必就有兴致动筷,有时候怎么上的桌子就还是原样下去,可若是有人觊觎御案上的菜肴,圣上难免会多留意几分。
  “宋嬷嬷今日去了太医署,请太医院使调一份官家的脉案呈给太后。”江宜则略有些尴尬,“想来去教坊司探视云姑娘也是同样的原因。”
  他心下也有些嘀咕,圣上原先在女色上称不上太寡淡,如今听了几名和尚方士的话,渐渐于后廷无意,太后没杀了那几名方士,反倒是往别的方面揣测皇帝。
  天子的脉案除却太后与君王自己,旁人不能私自翻阅,太后偶尔想看皇帝的脉案当然可以直接取用,然而太医院使怕在圣上面前落得了一个不够忠心的印象,还是派人到福宁殿知会了一声。
  皇帝瞧着眼前的小食,忽然觉得食之无味,太后要看他的脉案当然是出于好意,可是任凭哪个男子都没有办法不在意别人往这种地方想自己。
  不过太后关心他的床帏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帝身为人子,对这些事情也只能退让些许,左右自己无恙,太后瞧过脉案总该宽心,不再胡思乱想了。
  “大娘娘未免想的也太多了一些,”圣上亦有些无奈,他沉吟了片刻,“今日晚间太后可有什么举动?”
  “回官家的话,晚膳时杨充媛去清宁殿请安,陪太后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江宜则躬身回答道:“杨娘子家里的人怕充媛寂寞,送了一个养女进宫,约莫是为着这事才去求老娘娘的。”
  杨充媛是杨太妃母家的人,张太后出身寒微,如今的母族是做了皇后之后先帝替她寻的名门望族,对张家并无什么情分,也没有选女子入宫侍君,反而是杨充媛因为杨太妃侍奉太后恭谨的缘故,连带得了太后的喜爱。
  后宫嫔妃历来会收养一些资质不错的女孩子为养女,实则是为皇帝准备的侍寝女子,这些人中有那等运气差的,即便是得了皇帝的宠幸也不会被册封,若是惹了主位恼怒,还有可能被逐出宫去。
  “她才多大,就想着养女儿了?”皇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若他记得不错,杨充媛如今还未过双十年华,“大娘娘应允了?”
  皇帝甚少踏足内廷,这些女子只要不折腾得出格,这些小打小闹他也懒待去管。
  “老娘娘的意思是……”江宜则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圣上的面色:“再多添一个,让云姑娘去做充媛的养女。”
  张太后会注意到一个舞姬,自然是预备留给官家的,而这个舞姬若是能替她看重的嫔妃多留住圣上,就再好不过了。
  皇帝直到停箸都没再说些什么,正当江宜则以为官家已经不再留意这件事情时,忽然听见圣上说道:“若是充媛来请旨,教她留一个就是了。”
  江宜则心下明了,含笑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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