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也去了其他城市参加比赛,一天发八百条微信,实时汇报情况。
通常她只挑几条言之有物的内容予以回复,剩下鸡毛蒜皮没有意义的消息,任凭他干瞪眼,狂发表情包,不回就是不回。
剩下一个祁放省心不来事儿。
一个霍不应爱找事儿,但只要隔两天约在校外见一回,——原理近似给生病疯癫的动物定期注射药物。偶尔搬出分手借口,就足以压制他蠢蠢欲动的捣乱劲儿。
至于傅斯行。
无非沉迷扮演十佳男友。
白天在校道貌岸然装老师,在家亲自洗手做羹汤,不动声色获取了周边一片好评;
夜里装模作样地拉着人一起看书看电影,从芭蕾欣赏到歌剧,各种高雅的文艺活动体验个遍,日常送花送礼物。
再来几个具有仪式感的晚安吻、道别吻,成功酝酿出温馨的虚假情侣氛围……
总的来说,近来姜意眠的生活还算轻松。
唯独调查毫无进展。
一晃三四天过去,又逢周末,家政阿姨有事请假一天。
她和傅斯行从超市购物回来时,保安恰好拉着小推车经过:“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顺口问收件人是谁。
“我看看——,姜意眠,没弄错吧?”
“没错。”
姓名对上了。
但意眠没有买过需要快递送达的东西,几位男友更没有网购送惊喜的习惯。
直觉使她喊傅斯行:“帮我收下快递。”
“好。”
傅斯行停完车过来,刚接过笔,冷不丁一盆君子兰擦着耳际摔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碎片溅满脚。
保安吓得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这他妈谁乱扔东西?”
三颗脑袋同抬头望去,只见陆尧面无表情地立在阳台上,低下眼皮看着傅斯行:“意外。”
傅斯行微微颔首:“我信。”
两人高低对视,刹那间浓郁的火i药味填满空气。
徒留保安狐疑地上看下看,非常迷惑,有钱人脑子怎么长得,这种借口都有傻子信吗?
*
——陆尧回来了。
三角形或许是世界上最稳定的结构。
可一个客厅里容纳他们三个人,诡异的气场冲突,凶杀案几乎称得上一触即发。
为了避免血腥事件的上演,姜意眠以‘食材需要放进冰箱’为由支走其中一个。
不想另一个直直盯着她的衣领,一句冷冷的:“傅斯行昨晚亲你了,怎么亲的?”
反而叫她这个和平使者陷入难题。
这算什么问题?
让人怎么回答?
聪明人义无反顾地选择卖队友:“你问他。”
“我只问你。”
陆尧的目光仿佛化为实质,刀片般泠冽的触感沿着皮肤滑动。
发觉情况不妙,她想快速脱离战场来着,却被身形、体能皆占上风的家伙一把擒住,摁在沙发里一边恼火地亲吻,一边固执追问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有过什么样的肢体接触。
非要逼她亲口阐述。
……
多想不开的爱好,恕正常人难以理解。
随着一声闷响,姜意眠半个身体躺进柔软沙发,却如置身狂风暴雨里。
纵然左肩被狠狠压制着,唇瓣肿胀充血,她开口还是那句不近人情的:“你们自己商量好的条件自己承担,有什么问题去找罪魁祸首,没必要对我发疯。”
“——是说我吗?想问什么?”
不该出场的人又出场了,且接话的时机不早不晚,准准撞在雷点
以至于上秒钟陆尧还有所松动,这秒钟瞳膜红光浮动,神色再度沉冷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傅斯行走过来了,可陆尧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地翻涌搅弄。
两人以一种别扭又亲密的姿态紧紧缠缚在一起。
不住滚动吞咽的喉咙,微湿的眼睫,以及漆黑蓬松的长发漫漫铺散开来,宛如情涩画面之上一笔浓墨重彩的装饰,平白添上一份难以言说的禁忌感,反倒显得更诡谲美艳了。
傅斯行止步沙发边,双手自然地搭于靠背
一张斯文温和的面孔丝毫不见乱象,像公正的评析家一样观赏着眼前的画面。
他的舌头在她的嘴里。
他可以清晰看到那里凸起的形状。
真堕落啊,
不过还能更堕落一些。
他低眸笑了一声,轻哑开口:“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我好像不是这样亲的。”
陆尧猛地侧头,瞧见他指间一柄好似忘记留在厨房、顺手拿过来的水果刀。
刀尖笔直朝着天花板,刺眼的水晶灯于刀锋凝出璀璨光点。
要打起来了吗?
姜意眠抹了抹脸。
岂料下一句,傅斯行竟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现场演绎一遍。或者,我来口头指导,让眠眠对你重复一遍这几天我们所有做过的亲密行为,也许你更容易接受一些?”
听听,多善良多替情敌着想的发言。
真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典范。
“傅——斯——行——”
她拉长音节一字一字地念出名字,意在提醒他不要玩得太过火。
谁知傅斯行头一偏,故作疑惑:“前几天不是叫哥哥吗?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
陆尧手下一个用力,扫过来的视线简直能将人生吞活剥。
姜意眠皱眉:“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敢承认。别人都没有哥哥,你却有两个,这样难道不好吗?”
傅斯行施施然笑,弯起的眼睛如同含着春水。
白皙的指尖在陆尧的眼前,生生落下去,点在她的红红的眼角。
姜意眠:……
我不是。
我没有。
谁要你们这些不按规则来,动辄擅自提升副本难度的家伙,少一个好一个。
——你们好烦,这四个字都说腻了。
因此她意兴阑珊地支起脑袋,特别严肃,也特别真心实意地说:“傅斯行,你可能有病。”
扭曲且阴暗的那种。
心理疾病。
“嗯?”
傅斯行闻言看向陆尧,随后缓缓嗯声。
“也许我们都有。”
他这样说。
陆尧又一次沉默。
居然没有否认。
*
一个女朋友自然无法同时满足两个‘男朋友’
两人一个要指导kiss,一个好似受激过度,指使她咬对方的咽喉。
——谁要搭理他们啊。
姜意眠抱着快递回到房间,首先谨慎检查快递单,上面只有收货人那几栏填着歪歪扭扭的文字,发货相关栏却是空空荡荡。
掂了掂份量,不很重。
但咚咚咚地,应该有好几样物件。
刚才在客厅里放了半晌,□□之类风险可以排除,想来还是恶作剧型快递的可能性更大。
打定主意,她拆开一看,果然——
里头赫然装着几只露肠破肚的老鼠尸体。
以及一堆死去的蜘蛛蟑螂。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尧,无安全感的纯情处男,注定斗不过黑暗傅狗。
换霍不应、祁妄这种粗暴直男,敢在他们面前瞎bb,轻则半身不遂,重则血溅当场。
季子白:表面笑嘻嘻,背后磨小刀。
祁放、戚余臣:你说你的,谁要理你。
第161章 谁是男朋友(17)
密密麻麻的昆虫尸体下,还压着一张照片。
主角无疑还是姜意眠,面部贴着一个规整的‘贱’字,边缘十分模糊,猜测是从某些纸质作品上截取,放大,并打印下来的字体;
四肢关节处划了重重的红线,似乎意喻着截断她的手脚,恐吓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东西应该不符合快递发挥标准?
而陆家小区向来采用 ‘快递员——小区统一管理处——内部人员另行配送’ 的送货方式。不仅有安保人员负责登记详情,还在室内安装多个摄像头,全方位监控,严防他人偷盗快递、部分业主无意间混淆快递等意外情况的发生。
通过这个渠道,得以联系到对应的送货员。
对方一脸茫然:“这不是我们家收的快递啊!你看发货信息都空着,不符合规定,没有人会给他发货的!
“还有你看,我登录给你看嘛,我们系统里根本没有这个单号!对,对,是我送过来的没错,但我也不晓得它是打哪儿来的,更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你们有问题不能怪到我头上啊是不?”
“谁让这里登记你的名字,出事就该你负责!”
保安大叔并不清楚具体问题,掷地有声地放完话,回头问业主要不要找物流公司追责。
“不用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来这件快递,多半不是通过正常流程到的管理处。
没必要为难无关人员,她就没再提投诉的事情,只请他好好回忆,送货当天是否遇到某种过意外事故,使来历不明的东西搭了‘顺风车’。
“好好好,一定一定,谢谢体谅啊,谢谢!”
有幸逃过赔偿,对方忙不迭应声,两只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
走出管理处后,好几天没有动静的私家侦探,嗖嗖嗖地发来数条信息:
章泽耀,1998年3月9日生,七岁时爸爸出轨离异,之后一直跟随妈妈生活。
两年前以艺考第一名的成绩被吉东美术学院油画系录取,在校期间多次参加各项比赛,成绩名列前茅。
与专业上的才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本人性格悲观懦弱,曾有多次与室友发生矛盾、请求更换寝室的记录;
曾向校心理辅导员袒露自己与同学们‘格格不入’,声称在学校里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压抑’,做梦都想着到校外租房,远离那些‘残忍的人’。
今年四月,章泽耀被室友之一举报作弊,与校级比赛冠军失之交臂。
九月,以家庭变动理由提出休学申请。
据调查,休学后章泽耀回老家呆过半个月,替癌症过世的妈妈办理葬礼。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就此失去音信。
直到今年十月底,有人看见他在本市某中外合资大学附近的书吧出没。
近期又有人见他在美食街尽头的网咖过夜,三餐大多食用方便廉价的速食面,酒瘾重。
目前属于居无定所、生活条件相对贫困的状态,但一直坚持徘徊校外,酒后经常吹嘘自己很快就会入账二十万。
……
截取关键要素,几分钟浏览完毕。
尽管私家侦探没能摸清内在联系,不过姜意眠心里有数,章泽耀迟迟不肯离开学校周边,必定是冲着姜小姐来的。
更多细节得当面问本人。
她想试试请君入瓮,侦探却以‘不参与任何风险活动’为由拒绝。
【加钱也不行?】
【不是钱的问题。我们这行本来就处于灰色地带,到处收集资料、打听消息,偶尔拍几张照片、录个音已经是极限了。万一雇主出了意外牵扯到警方,以我们的身份根本讨不了好处。】
其他几位侦探道明内情,一一拒绝。
那就没法勉强了。
只是她的计划注定无法独立执行。
要想逮住章泽耀,至少需要一个体能合格,擅长保守秘密,还不爱多问的同伴。
备选人相当有限。
姜小姐以前来往的狐朋狗友都不可信。
傅斯行倒是符合后面几项条件,但只适宜心理战,未必追得上、制得住对方。
霍残暴、陆醋坛、祁妄话痨、杜悦悦,一一出局,剩下的不就只有——
祁放。
*
论祁放的日常活动:吃饭,睡觉,发呆。
固定户外去处:草坪上、树荫下、教室墙角边、顶楼天台里。
得知他午饭后不在宿舍,按照这套准则踩点,果不其然在天台找到一个外套盖头,宛如尸体般安详平摊在长椅上的超级冬眠动物。
“祁放。” 她掀开外套,拍了拍肩膀。
完全没有反应。
“祁放,醒醒。” 再摇身体,改进话术:“快要下雨了。”
“要上课了。”
“开饭。”
“你的零食被老鼠偷走了。”
“祁妄比赛输了,正躲在宿舍里哭。”
……
一句比一句劲爆,一声比一声逼真。
然而对方充分发挥‘世界纷纷扰扰与我无关,耳朵长着只是凑数’的高深功力,全程只不痛不痒地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其余时候照样睡得旁若无人、安稳如山。
看来必须使出绝招了。
前提是这招对他有效。
“祁放。” 意眠压低身板,凑到耳边清晰地咬字:“听说你的女朋友要和你、分、手、了。”
下一刻,树懒骤然伸长了胳膊,像抱住树干一样交叉揽住女朋友的腰肢。
两只惺忪的睡眼抬起一半,瞳仁里映着她白白净净的脸,声线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下午好哦,女朋友。”
“下午好。”
不自觉就回应了。
姜意眠一条腿屈膝压在他的腿上,另一条腿勉强站着:“松手,有事找你帮忙。”
“不要。” 祁树懒想也不想地拒绝前半句话,相对的,对后半句话表露体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