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燕三郎并不气馁,“海神使从你这里知道,奈罗很可能是寻得弥留之境的关键,所以她后头会专注于搜寻奈罗。”
吴城主若有所思:“找到她,也就找到了奈、奈罗?”
“正相反。找到奈罗,也就能找到海神使。”燕三郎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正巧,我在奈罗身上放了一点追踪的术法,晚些顺势追去即可。”
第902章 强请民女
难怪这小子不着急。吴城主拊掌道:“好,好极!话说回来,那怪物掉了一个脑袋,若让我知道是谁削掉的,我一定送他黄金百两。”奈罗吃掉他不少手下,这笔账他一直记着哪。
燕三郎笑而不语。
千岁哼了一声:“才黄金百两,小气!”
少年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府上的战阵,是城主布置的么?”
“你知道那是战阵?”吴城主目光一亮,“好眼力,不简单。”他军中也曾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初上战场腿都软了,只能放在后勤打杂,哪像燕三郎这样见识广博?
这便是承认了。“战阵如果完好,海神使怎么能进得去?”燕三郎提出疑点,“如果她是打破战阵才进府的,为何逃离时又被战阵拦下?”
吴城主耸了耸肩:“这也是我想不明白之处。依你看呢?”
燕三郎也就不客气道:“组成阵法的阵器,并不放在府里,而置在周围的建筑中,对吧?”
吴城主抚了抚颌下的胡子,呵呵几声,没有否认。
燕三郎就当他认了:“如果有人移动部分阵器,就能令阵法失效。同理,只要再将之复位,战阵的威力又可以恢复。”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简而言之,有人故意放迷藏幽魂进入,等涉事人员全部到齐,他又重新打开了战阵。”
吴城主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
有人擅动他的阵器,他明白,但他不清楚对方意图。燕三郎的话印证了他的猜疑:
“你觉得,有人要用我来对付海神使,还是用海神使来对付我?”
燕三郎想了想:“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你已经在桃源住了五年有余。”
吴城主目光转厉:“你觉得,算计我的人在桃源住了更久?”
他听懂了燕三郎后半句的语意。
少年郑重道:“只是可能。”
他们面对的未知太多,掌握的证据却又太少,只能做假设。
吴城主沉默片刻,站了起来:“你打算何时追踪那几个东西?”
“越快越好。”
“我与你同去。”说罢,两人走出酒馆。
不过走不出几步,后头忽然传来紧促的呼喊:“燕三、燕三!”
燕三郎听出来者是白苓,放缓脚步一回头,却见她大步追来,手里居然还挟着一女。
白苓个头比一般姑娘还高点儿,被她挟持的女子娇小,已经处于呆滞状态。
少年眼尖,不待白苓松手就看清了女子面貌,而后就是一惊:“涂掌柜?”
千岁也奇道:“这是涂掌柜?”
不待涂杏儿出声,白苓已经抢答:“她刚刚走过客栈。她说自己是涂杏儿,但不是什么涂掌柜,也没待过萍乡,而是三天前为躲劫匪,跟着情郎一起从山上掉上来的!”
她连珠炮式放出答案,自己也觉满意:很有条理啊。
燕三郎:“……”
千岁则是啧啧两声:“看这眉眼,看这小痣,毫无二致。但她比涂掌柜还年轻个几岁呢,这是怎么回事?”
燕三郎试探着问:“双胞胎?”
“双胞胎也不该年龄不一致!”千岁一口否了,涂杏儿也摇了摇头,“我没有亲姐妹。二位认错人了,你们武力高强,何苦总来为难我这弱女子?”
她脸色不好,街上光线昏暗,燕三郎仔细看了两眼才道:“你受伤了。”顺手一指身后的酒馆,“进来吧,我替你治伤。”
这两人自说自话,真将她视若无物了。涂杏儿怒道:“放开我,否则我喊救命了!”
燕三郎一指吴城主:“这位便是潘涂沟的城主,你不必喊,他就能听见。”
涂杏儿愕然,这才留意到街上乱景。
吴城主摸了摸鼻子,对他们强抢民女的行径不予置评。
少年紧接着对他道:“借这酒馆一用。”
吴城主很大方,摆摆手自去了。他也忙,海神使捅这么大个篓子,他身为城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的。
涂杏儿被白苓挟持,身不由己进了酒馆,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你们到底要……啊!”
话未说完,嘴里被塞进个圆溜溜的东西,却是眼前少年突然转身,趁她开口扔进一物。
那物入口即化,顺喉而下,涂杏儿待要吐出来已来不及了,下意识捂喉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疗伤的药物。”燕三郎替她们关上门,“你伤及内腑,虽不致命,但这两天茶饭难下,多走几步就烦闷欲呕。”
他说得一点儿没错。涂杏儿愣住:“你是大夫?但——”吃下去的东西甜甜的,落腹才反出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儿,她居然觉得浑身都爽利许多,胸臆舒畅,一直昏沉的头脑也变得清明。
这东西当真是有效的,她有所觉。
涂杏儿眼中的敌意大减,但望过来的眼神依旧迷茫而戒备:“我跟这位姑娘已经说过,你们认错人了,我们素未谋面!”
“我知道。”燕三郎伸指在她腕脉上轻轻一搭,也就是两息功夫,在涂杏儿挣脱前就飞快缩手了。
千岁笑了:“喂,你不怕过敏了?”
燕三郎右手背在身后飞快搓指,却道:“内伤无妨,最多半天就能好全。外伤原就处理得不错,不会落下疤痕。”
涂杏儿怔忡:“你……”
她和白苓都未留意到,有一缕红烟从少年掌下钻出,钻进她袖子里去了。
涂杏儿的面容很快平静,双目微阖。燕三郎这才问她:“过去三天,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里?”
少年又问:“三天前呢?”
“我和铭哥路过映日峰,被劫匪追赶,不小心掉下山了……”
燕三郎方才听白苓几句绕口令,已经弄清了大半原委,现在不过是确认:“所以你从未到过萍乡?”
涂杏儿缓缓摇头。
“也没见过我们?”少年再次确认。
“没有。”
燕三郎伸手在她脸上一拂,用衣袖给飘出来的一缕红烟做掩护。
紧接着,涂杏儿眨了眨眼,神情迅速恢复正常。
“她认错人了,你不是我们的旧相识。”少年向她微微一笑,仿佛方才那几个动作全没发生过,“我们送你回去吧,真是抱歉。”
第903章 那是血吗?
千岁的手段越来越高竿了,何况这次又有小药丸配合,涂杏儿压根儿都未意识到自己方才受人摆布。
白苓一直瞪圆了眼看燕三郎施为,闻言不悦:“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明明和涂掌柜……”
燕三郎飞快打断了她的话:“年龄和来历对不上,天底下原就有无数巧合,这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可是……”白苓不服,想要再辩,燕三郎却已经转向涂杏儿道,“走吧,我们送你回去。”他甚至还掏出一锭大银,“十分抱歉,聊表歉意。”
涂杏儿摇头:“不用你们的银子,也不用你们送,让我走就行。”
燕三郎立刻让出一步,不再堵着门前:“请。”
涂杏儿拉开门,跨过门槛,看他果然没有追出来的样子,这才急匆匆离开了。
白苓气得直跺脚:“你就那么让她走了,她明明大有嫌疑!”
燕三郎反问她:“留下她有什么用?”
白苓一噎。是啊,留下涂杏儿到底有什么用?这女子连自己来历都讲不清楚。
千岁悠悠一笑:“中看不中用!”她看燕三郎背在身后的右手,指尖已经红肿,大感满意。
“放了她比扣住她更好。”少年轻声道,“我心里有数。”
白苓抿了抿唇,脸上愠色消去大半。说来也怪,这少年说他心里有数,她居然就放心了不少。
“你打算怎么做?”
“还记得涂杏儿总说‘我们’?”燕三郎提醒她,“但我们只见过她,另一个人呢?”
“对,还有她的情郎!”白苓目光亮了,“这人从未露面。”
“她的身份变了,年龄变了,但配偶却没变。”燕三郎思路清晰。
也就是说,出现异常的是两个人?
“问题若不在涂杏儿身上,就在她情郎身上。”
白苓思索间,燕三郎已经迈步而行,去找吴城主了。
“我想找个人。”他开门见山,“听说潘涂沟已经建立帐籍,可以查找人口?”
他若没记错,这是吴城主上任以后施行的政令之一。
吴城主刚处理完一堆麻烦,又着官差疏散了围观民众,回头就问他:“你要找谁?”
“姓汪,男,名字里带个‘铭’字,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以内。”燕三郎想了想,“面貌端正。”
涂杏儿还记得自己和情郎一起坠山,醒来时情郎就在身边。也就是说,不独是她,情郎也同步出现了古怪的变化,否则她立刻就会察觉不对。
涂杏儿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以此推断,那姓汪的如今也不比她大多少才是。并且萍乡的油饼摊老板也说过,那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并且都长得好看。
想来也是,情郎若丑如蛤蟆,凸眼大嘴,涂杏儿怎么会跟他一起出逃?
“找是不难,潘涂沟也就这点儿人口。”吴城主反问,“但,你找这人是为了?”
“或许与海神使的目标有关。”燕三郎不瞒他,“我需要多掌握一点资料。”
吴城主倒是爽快:“好,我查。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条线索?我来这里可是五年了。”
燕三郎脸色沉了下去:“或许,因为我运气好罢。”
运气好,他还不高兴?吴、白两人看得莫名其妙。
不过少年看了看天色,随即道:“该动身了。”
白苓脱口而出:“去哪?”
“追涂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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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榻的客栈,到底是哪一家?涂杏儿走在街上,一时有些茫然。
方才她走出客栈不久就被白苓挟持,糊里糊涂拐过几个弯,仿佛走过两条街。可是天太暗了,街上的灯笼又很黯淡,她凭记忆走到一处岔路口,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完完全全地。
接下来该怎么走?完全没有印象了。涂杏儿不由得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拒绝那个女劫犯送她回来?
最糟糕的是,她伤势未愈,又快步走过两条街,这会儿心口就隐隐作痛,难受得紧。
“杏儿。”
涂杏儿闻声大喜,这是铭哥的声音!
她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后方的巷子里,冲她挥手。
“铭哥!”她飞奔而去,但最后两下脚步踉跄、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倒。
幸好这男子已经伸手扶住了她,关切道:“这是怎么了,你去了哪里?”
“那里。”涂杏儿往北一指,“好像是城主府。”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被人带去的,回来时迷路了,找不到客栈在哪。”
“就在前面。”男子带她拐了几个弯,“同悦客栈”的招牌赫然就在眼前。
客栈门口还有一株桂花树。
“这、这么近?”涂杏儿愕然,“方才我怎未看见?”
客栈打烊了,只留了半扇门。
“小迷糊!”男子在她额上轻戳一下,眼带宠溺,“就这认路本事,还敢偷溜出客栈?我不是交代过你别出来?”
“你出去好久了。”涂杏儿嘟起小嘴,“我有点饿,本来只想出门买个烧饼的。”
“谁劫持你的,可有看清?”男子握着她的小手,扶她进了客栈,往后绕去客房,“先进去歇息,明早我们再去报官。”
店小二缩在柜台后边,支着下巴打盹,对两人视若无睹。
“没用。”涂杏儿摇头,“城主和他们相识呢。而且他们也承认自己认错人了,放我回来。”她正要随男子上楼,忽然轻咦一声,“那是……血吗?”
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惊疑。男子转头看去:“哪里?”
“那,那儿。”涂杏儿抬手一指,“扶手下方似有一抹血迹。”她还嗅到了铁锈味儿,像是血水气味,从前她绣花时不小心刺破手指,也能闻到。
男子立刻回身去看,身形挡住了涂杏儿的视线。
接着他“哦”了一声:“不是血,只是不小心蹭上的红漆,早都干透了。”
“红漆?”
男子侧身,让她亲见那一道血红,而后伸指抹了两下,再举给她看。
他指尖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果然是漆呵,涂杏儿赧然:“我眼花了,这里光线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