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如实答话:“回大公子,小的亦不知,不过……老爷他备了鞭子。”
傅温言:“……”
他没有回避,直接去见了父亲。
夜色如墨,傅子秋站在庭院中,他看着兰芝玉树的儿子,从长廊大步走来,身段挺拔如松,气度卓然,不由得一阵心痛。
多好的儿子啊!
傅子秋这些年的心血都在长子身上,他对长子寄托了的家族兴旺,长子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可以这么说吧,养了这么一个儿子,是傅子秋脸上有光的事情。
他一直担心儿子误入歧途,不成想,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傅温言大步行至傅子秋面前,作揖道:“父亲。”
傅子秋手中握着一根马鞭,低喝一声:“统统退下,没有老夫的允许,谁也不准过来!”
很快,庭院中再无旁人。
傅温言心中有些了然了,他抬首,主动撩袍跪下。
见状,傅子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知道为父今晚为何要见你?”
傅温言不敢笃定:“请父亲明言。”
傅子秋哼了一声:“莫要再与白郡王往来,为父对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到底是自己最爱的儿子,傅子秋不舍得动家法。
傅温言抿了抿唇,没有答应,却问:“是哪个混蛋告状?”
傅子秋立刻怔住,四下看了看,发现无人,这才低喝:“住嘴!这事是皇上告知我的!”
傅温言:“……”皇上为何这般多管闲事?!换做是旁人,傅温言必定会报复。
但对方是皇上,傅温言只能选择沉默。
既然已经被父亲知晓了,他不狡辩。
此时此刻,傅温言反而心里踏实了。
他仰面看向自己的父亲,情绪十分稳定,像是打定了某个注意:“父亲,我不想定亲了。”
“你、你再说一遍?!”
傅子秋原本以为儿子只是暂时误入歧途,终究会回头。
可眼下,却见太子态度决绝,都不愿意定亲了。
傅温言言辞坚定:“父亲,儿子有罪,可儿子不会答应定亲,也不会随便成婚,儿子对白屠……是儿子一厢情愿,强迫了他,与他毫无干系。”
索性,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吧。
这是他唯一能替白屠做的了。
傅子秋一阵头昏目眩。
竟不是白屠/勾/引,而是自己的儿子/强/迫/了人家……
傅子秋抬起手中马鞭:“脱了,家法处置!”
傅温言照做,半点不反抗。
衣裳退下,傅温言的上半身到处遍布红痕,一看就知道是指甲划痕,看着痕迹还算新鲜,应该就是这几晚留下来的。
傅子秋见状,老脸一红。
他与上一任白郡王还算是故交,而今自己的儿子强迫了故交的儿子,傅子秋一时间无法原谅他自己。
一定是他教导无妨,不然怎会发生这种事?!
“啪!”
第一鞭子下去,傅温言一声不吭。
……
半晌之后,傅子秋累了,他停下了手头的鞭子,见儿子背后已是血肉淋漓,他也实在不忍心了。
关键是,傅温言是铁了心了,就是打死了他,也未必会让他松口。
傅子秋喘了几口气,一手放下了马鞭,一手指向了儿子:“你、你……尽快成亲!不答应也不成!”
傅温言跪的笔直,额头都是汗珠,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吱一声。
傅子秋离开了,他需要喝点茶,让自己压压惊。
傅温言站起身,随手捡起衣裳,一件件重新穿上。
*
白屠手中握着瓷瓶,里面是晓芙特制的金疮药。
他的眼线到处都是,傅大公子被动用家法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他没费什么劲就能查到。
温温竟说……是他/强/迫/了自己……
白屠难得失神,他素来没心没肺,否则……岂能昧着良心活到今日。
动/情/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白屠一人站在廊下,静静等着。
温温会来的吧……
正思量着,墙角突然传来动静,有人翻墙而来。
白屠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傅温言朝着自己款步走来。
月/色/阑/珊下,男人眉眼如画,虽是略显憔悴,但京城第一公子的风采又在。
白屠直接怀疑,他起初就是对傅温言/见/色/起/意。
“你来了。”
“嗯。”
两人四目相对,很是默契。
房门打开,傅温言跟着白屠入屋。
白屠早就点好了香料,屋内灯火如豆,浮现袅袅,哪里是男子的屋子,分明是闺房。
傅温言禁止走向圈椅,兀自落座,然后主动退下了外裳。
不久之前受了一百鞭子,虽然父亲故意手下留情了,但伤势也不轻。
不用傅温言开口,白屠就打开药瓶,走到了他的身后。
两人斗智斗勇了数年,默契很好。
金疮药碰触伤口,傅温言疼得肌肉抽动,虽然身子僵了僵,但依旧不吭一声。
白屠看着傅温言后背的数道鞭痕,心疼极了。
好端端的皮肉,再不完美了。
不过,温温依旧是温温,白屠并不嫌弃。
上好了药,白屠刚走到傅温言面前,就被他搂住了腰,上臂用力,将白屠抱在了身上。
白屠倒也不拘小节,没有推搡。
白屠语重心长:“温温,你这又是何必?这不并不是我想要的?你我……终究是要与旁人成婚。”
傅温言置若罔闻。
世人都道,男子最绝情。
可他却觉得,真正绝情的,是女子。
他故意道:“那你想要什么?我下你上?”
白屠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过来:“……”草率了啊,现在的温温,已经不是往日的温温。
此刻的温温,就像是被揭开了封印,完全不受控制。
两人对视,傅温言又说:“今晚我不方便,就劳烦你出力了。”
白屠咽了咽口水,不是馋了,是怕了,道:“若不……今晚歇息?”
傅温言轻笑,白屠永远不知道,他此刻有多欢喜。他敢于毫不避讳的在父亲面前承认,也完完全全让自己放下一切束缚。
他已经十分明了了自己的内心。
傅温言长臂一勒,让白屠直接贴紧了他:“那不行,子/嗣/传/承/是大事。”
白屠:“……”惊呆了。→_→
傅温言被白屠呆滞的神色给逗笑了,“你脸红了,在跟我之前,你从没有碰过其他人,不是么?”
白屠不服气了:“温温,我没有跟了你,你我是平等的!”
说着,白屠不再给傅温言任何说话的机会,捧着他的俊脸,就亲了上去。
两人的/亲/密,十分不正常。
仿佛是不要命了一般,你来我往,恨不能较量一场。
……
默契达到了前所有为的高度,两人都很满意。
傅温言最后提议:“下次再换了地方试试,我看窗台就不错。”
白屠:“……”
……
又是一夜不眠不休,翌日一大早,傅温言就不见了,白屠小憩了一会,起榻后茫然了片刻,这才去服用了助孕汤药。
他一手抚着/小/腹,神色一阵恍然。
想尽快怀上。
可又担心,他达成所愿那日,就是与温温结束的那一天。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想要孩子,也想要大人。
什么都想要。
可他不能负了家族,不能负了郡王头衔,只怕唯有在下辈子才能与温温千里共婵娟了……
*
周府。
周氏将老宅归置的差不多了。
护院、随从、小厮、婢女等等都安排妥当了。
那么,接下来,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周若烟,就是周家家主。
只要她在,周家就在。
为此,周氏给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了帖子。
她是周家嫡系仅剩的血脉,又刚刚与卫相和离,在京城还算有名气。
这一日,周氏操办雅集,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周氏心里很清楚,今日能登门的绝对多数宾客,都是因为好奇而来。
周氏也毫不犹豫的利用了前夫的名气。
她不介意被人冠上“丞相前妻”的头衔。
所有人都想来看看,她离开了相府,到底过上了怎样的日子。
今日,周氏稍作打扮,穿着一身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梳着垂云髻,头上插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流苏鎏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步摇在发髻上轻晃。
她曾经在小佛堂吃斋念佛了十年,没怎么见日头,以至于肤色白皙雪嫩,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光景。
精神头更是好极了。
各路夫人们一看见她这副光景,有些嫉妒羡慕恨。
周氏和离之后,似乎过得更好了。
不像她们这些命苦的,还得继续留在后宅,与小妾们斗智斗勇。
没了男人,怎么反而过得更好了?夫人们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晓芙与太妃、吱吱,也登门了。
卫家兄妹两携重礼而来。
而且,让众人震惊的是,卫相也来了。
除却卫相之外,传闻中的周氏的老相好——霍辰也带着女儿来了。
众人交头接耳,忍不住嚼舌根子。
大家对周氏的私生活都充满了好奇。
“相爷是不是来讨好周氏的?周氏这等颜色,哪个男子不喜欢?相爷怕是想吃回头草。”
“相爷来了又如何?周氏都有新欢了,我瞧着霍将军体格极好,真真叫人脸红!”
“相爷与霍将军,一文一武,都是出众男子,周氏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
“……”
夫人们看向周氏的眼神,无半分同情之色,反而是艳羡嫉妒。根本没把周氏当做是一个和离的妇人。
霍辰主动打招呼:“相爷,你也来了。”
卫建华心中不痛快,奈何,他与周氏毫无关系了,无法制止她与霍辰走动。
卫建华皮笑肉不笑:“霍将军最近很闲呐。”
霍辰朗声一笑:“本来不闲,但为了若烟,我无论如何忙碌,都能抽出时间。”
若烟……喊得真亲热!
卫相就连假笑都不想笑了。
*
霍心媛知道父亲对周氏的心思。
她心中很不服气。
虽然母亲不在了,可她始终觉得,周氏的存在影响到了母亲的地位!
纵使母亲已故,她也是霍家主母,是父亲的妻!
父亲这些年身边没有一人,就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倘若真的和周氏好上,好明媒正娶周氏的话,周氏就要成为她的继母了。
霍心媛太过骄纵,自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父亲告诉她,孙晓芙就是周氏走失多年的女儿之后,她更是愤恨。
周氏抢她的父亲,孙晓芙又跟她抢沈颢,这对母女分明就是跟她过不去!
霍心媛让丫鬟给晓芙送了口信。
她就站在一座拱桥上等着。
口信的内容,足可以将孙晓芙骗过来,霍心媛有十足的信心。
果不其然,不多时,她就看见晓芙急急忙忙朝着这边走来。
晓芙走出了一身汗,方才有个婢女过来告诉她,说是知道她的身世。
这可实在是太惊奇了。
谁会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呢。
晓芙也想知道自己是谁,又是从哪里来。
第96章 他又来了(4)
晓芙将信半疑。
但终归是有一线希望。
人都是这样, 对任何希望都会去抓住。
按着婢女所言,晓芙只身一人前来见霍心媛,明知可能有诈, 但她还是来了。
晓芙在拱桥下驻足, 她轻喘了几口气。
霍心媛见她停下来, 立刻就急了:“孙晓芙, 你为何不过来,是担心我推你下水么?”
晓芙:“……”讲道理, 还真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对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应该不会真的推她吧?
没人会蠢到在下手之前, 还将事实告诉对方。
晓芙调整好呼吸, 走上了拱桥。
她有些心慌, 毕竟此事事关自己的身世。
在靠着霍心媛两步远的地方站立,晓芙诚心请教:“霍姑娘, 你果真是人美心善, 我来京城这样久了,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好人。”
先吹捧一句,晓芙这才接着问道:“霍姑娘, 我到底是什么身世?”
说实话, 这一刻的霍心媛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是啊,她如此人美心善, 放眼整个京城,也寻不出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孙晓芙虽然可恶,但很有眼力劲,且说得都是大实话!
霍心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无疑是嫉妒的,虽然她自己已经足够美貌, 但她也不允许其他美貌的人在京城嘚瑟。
父亲说过,暂时不能泄露孙晓芙的身份,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一想到父亲让她与孙晓芙和睦相处,霍心媛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加上,霍心媛把孙晓芙视作情敌了,纵使对方夸赞了她,她还是容不下孙晓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