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飞快扫了他一眼:“沐浴、更衣,都很不方便......毕竟是男女有别,我这样住在您这儿,成何体统?”
李韬颔首:“的确是不成体统。”
苏允之闻言一喜,谁知他没再说话,忽然转身去了耳房。
她一时情急,没有多想就跟了进去,一见李韬竟开始脱外衣,吓得又连忙退出去,飞也似的跑了。
耳房内,李韬面不改色地扯开衣带,就像没看到她落荒而逃似的。
不过一会儿,他换了一身宝蓝色杭绸直裰走出来,坐到桌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起茶来。
“舅舅,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李韬喝了一口茶,方看她:“身上的伤不疼了?”
“不疼了。”
“之前问你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苏允之滞了滞,好半天才道:“舅舅......容怀玉再想一想。”
李韬淡淡一瞥她:“有什么好想的,嫁给谁能比嫁给我好?”说完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仰身坐到了摇椅上。
苏允之愕然。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
像他这么说话,官场里的人还愿意和他打交道?
“怀玉自觉身份低微......配不上舅舅。”
他坐在摇椅上轻轻摇动,闭着眼睛道:“我不嫌弃。”
苏允之几乎是瞪着他的了:“是我……还不想嫁人......”
“你这个年纪迟迟不成婚,是指望侯府白养你到几时?”
她噎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生生闷死。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本章评论有红包,下一章更新时间在明天零点~
基本章章都有小高能,我后面就不预告啦
心机boy李韬已求婚,没错我这次要写先婚后爱,等着我的糖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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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美貌
他靠在摇椅上,仍然闭着眼睛,脸上神色还有些漫不经心的。
苏允之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地抽泣了一声。果不其然,那吱嘎作响的摇椅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她心中暗笑,是了,以应怀玉的脾气性情,这种时候就该哭。
哭得越可怜越好。
一个当舅舅的,还把小那么多的外甥女欺负哭,恐怕李韬脸皮再厚也做不到这样都无动于衷吧?
她低着头继续哭,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一刻,李韬就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苏允之表面在哭,心里却怦怦怦地直跳,耳朵也竖紧了。她听到李涛走到外间,不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还坐回了摇椅上。
她悄悄抬眸,望见他坐在摇椅上,手里还多了一碟子糖渍话梅,登时张大了眼睛:“您怎么......”
他把话梅递到她眼前,神色温和道:“余杭塘南的手艺,平时吃不到。”
这哪儿跟哪儿啊!
苏允之眼睛往边上一撇,胸口微微起伏,一时间,气得脸孔都有些发红了:“......我......不用了。”
李韬挑眉不语。
就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外头天已经大亮。
王岩在门外禀道:“侯爷,紫云和羽扇过来接表小姐回去了。”
苏允之一愣。
李韬应了一声,看向她悠悠道:“回去吧。”说完,又悠哉悠哉地往嘴里放了一颗话梅。
她朝院外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早就已经安排好让她今早回去,方才那一出……不过都是耍着她玩的!
“......怀玉告退。”她向他福身,低头时咬紧了后槽牙。
*
苏允之走后,摇椅停下来,李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的虚空,脑海里浮现出她方才种种细微的神态,轻轻地一嗤。
这么明显就是她,他之前竟然一直犹疑不决。
果然是......关心则乱么。
手掌心中,那种温软的触感隐约涌现。他想起十多年前,苏允之到平阳侯府做客的那一次。
那时候李老夫人身体不好,苏允之跟着苏夫人过来探望,老夫人对她颇为喜爱,就留人在府里作陪了两日。
毕竟那时应怀玉年纪尚小,还没到侯府,大房子女与李老夫人也不甚亲近,难得遇到投缘的后辈,老夫人对她很是宠爱亲近。
有一日清晨,李老夫人嫌人多麻烦,让一干仆婢在园子口候着,自己则由苏允之扶着在后园内的石子路上散步。两个人正说笑,忽而听到一声极轻的猫叫声,软绵绵的一下,像是从高处传来的。
老夫人摇头:“多半又是吉祥。”
苏允之举目四望,眼睛一亮:“您看,它在那儿呢!”
就在她们前面不远的一棵枯树顶上,有一团小小的灰色,长长软软的尾巴在半空中轻轻扫过,意态悠闲。
老夫人:“你去那儿叫叫它看,瞧它理不理你。”
苏允之便走到树下,仰起头喊了一声吉祥。
喊了两声,吉祥纹丝未动,苏允之扭头对老夫人无奈一笑。谁知她回过头后喊的第一声刚落下,那吉祥却突然一动,乍然往下扑落。
她大惊失色,老夫人也喊出了声:“小心!”
吉祥径直扑进了苏允之的怀里,她猝不及防,承受不住,整个人竟往后仰倒,霎时间吓得闭上了眼,却突然后背一暖,给人牢牢圈住。
一扭头,看到是李韬,登时愣住:“你……”
她搭那灰亮皮毛上的手玉白剔透,身上散着甜香,软软的身体就在他怀中,近在咫尺。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褶裙,外边披着雪白的狐裘,整个人毛茸茸的团在他怀里,又轻又软,仿佛一揉就会散似的。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看着他,令他有些……心头发悸。
“我好歹救了你,怎么苏大小姐连句谢谢都没有?”李韬垂眸,默默地望着她乌黑的发顶。
她瞪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向他道了谢,心里想着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当时,他表面不动声色,眼睛一抬,对上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却不禁微微一震。
李韬落在摇椅扶手上的手一紧,闭上眼,面上浮现出一层浓重的阴翳。
苏允之还一直都觉得他轻佻无礼,他倒觉得,自己当年待她就是太过君子了,否则也不会……
她从来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王岩。”他蓦然睁眼。
“侯爷有何吩咐?”
“把大爷和三爷都请过来,”李韬起身整了整衣摆,“我有事要知会他们。”
*
李麟夜里给李韬着人请去木樨堂,直到三更才回香山院。黄氏听说李霑也被请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满心以为李韬是要找他们二人商量内宅中聩之事。
“老爷,怎么这副脸色?”黄氏见李麟面色凝重,愈发提心吊胆,连忙屏退了屋里的丫鬟,上前去给他倒茶。
“是不是......掌家的事?”
李麟摇头。
“那莫非是清儿......”
“都不是,打死你也猜不到,”李麟握着茶杯叹了口气,神色古怪至极,“你记不记得,母亲去世以前,曾留下二弟单独在屋里说了一阵话?”
黄氏一怔,点头道:“记得的。”
“二弟先前从未提及,我也以为不过是母亲临终前的一些体己话,却没想到他今日突然提起此事,竟说是......”李麟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说是什么?”黄氏被他急得直瞪眼。
李麟望着她:“他说,母亲临终前把怀玉托付给了他。”
黄氏拧眉,有些不悦:“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还有必要背着我们说么,莫非是她觉得我们会欺负那丫头不成?”
李麟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道二弟刚才告诉我和三弟,母亲的托付并不只是托他照拂,而是......而是要他娶怀玉为妻。”
黄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麟连连叹气:“荒唐,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你、你说什么?”黄氏这才回过神,当即大叫出声。
李麟给她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中的茶杯:“小点声!”
黄氏夺过他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脸都紫了:“这怎么行啊,应怀玉可是他的外甥女!他们这是......而且她凭什么?想都不要想,这事绝不可能!我们大房第一个不答应!”
李麟:“荒唐啊,要真是如此,往后这辈分......可不得乱了套了?可是,他口口声声说是母亲的遗愿,我还能说什么,一个不好就是不孝!”
黄氏一拍桌子:“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她两眼来回地转:“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二弟这趟回来突然对这丫头分外上心,还为了她把咱们清儿扔去了山西,原来他是有这个心思!”
李麟咝了一声:“可是之前也不见二弟对怀玉有过......”
黄氏冷笑:“还用得着猜么,八成就是那丫头成心勾引算计呢,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此时她回想起当日被苏允之拒绝的事,心头那一股邪火越烧越旺。怪不得瞧不上她的清儿,原来......那丫头竟是瞅准了平阳侯夫人之位!
“好个小狐狸精......”
李麟听得直皱眉:“你这么说未免也太难听了,我看怀玉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黄氏气不打一处来:“老爷这是忘了您侄儿和儿子的事了?还不都是她撺掇二弟做的,往后若真给她当了侯夫人,那还了得!”
李麟拧着脸看她,却没有说话。
黄氏咬牙,双眸烁烁道:“只要有妾身在,她应怀玉......就休想!”
说完这话,她不由得想到了李霑,忙问李麟道:“三弟又怎么说?这么荒唐的事,他就没有说几句话?”
李麟挥挥手:“他能说什么?他一向是和二弟一个鼻孔出气。”
黄氏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看了李麟一眼:“老爷,你说母亲......是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么?”
“那就不知道了。”
“那岂不是,二弟想怎么说都行了?”
李麟冷笑:“在这个府里,不一直都是如此么?”
黄氏越想越不忿:“别的事就罢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
她一想到自己的长子李玄清因为应怀玉被扔到那么远的地方,而应怀玉却在暗中觊觎侯府夫人之位,就气闷得胸口发疼。
“你可不要轻易去惹他,之前你那侄儿,还有我们清儿的事,加起来还不够你知道个好歹?”
黄氏一滞,越发恼怒:“你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这一桩桩一件件未免也太过分了,你扪心自问,他何曾把你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何曾把咱们大房放在眼里?有一句话说的好,长兄如父,他又凭什么把你儿子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如今可还没分家呢,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当家的了?”
她这些话句句说得李麟脑袋疼,他甩甩袖子又要夺门出去,好寻个清净,这回却被她一把扯住了衣服:“老爷!”
“我说这些话,你竟还一点都不气!你、你怎能如此......窝囊!”
李麟挥开她的手,大声斥她:“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知道个什么!我不出头,实是为了咱们大房好,你知不知道......当年父亲身边有个名门出身的冯姨娘,偷偷在母亲饭菜里下毒,是给二弟......亲手折断了脖子!”
黄氏一愣。
李麟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调:“此事当年,我可是亲眼所见。他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实则......极为心狠手辣,我早就跟你说过,轻易别去惹他。”
黄氏脸色变幻,气势一下子矮了一大截,目光却仍有些不忿,嗫嚅道:“过去的事倒罢了,老爷有没有想过......若真是让应怀玉成了侯夫人,她往后会不会......给二弟吹枕头风报复我们?其实妾身方才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怀玉虽然父母都已不在,但应家本家尚有她的族人,不如......”
*
翌日午时,木樨堂内。
“侯爷,刑部消息,说那忍冬......一刻钟前被黑衣人劫走,官兵追赶不及,让对方给跑了。”王岩禀报道。
李韬靠坐在摇椅上,仰头微合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嗯。”
“还有一事,禁军在宫中四处搜寻,找不到那枚遗失的玉佩,后来刑部的唐大人也亲自带人搜查,最终还是徒劳而返,”王岩迟疑,“玉佩会不会还在忍冬身上?”
李韬:“不会。”
王岩听他语气如此笃定,怔了一怔。
李韬抬手,张开五指,在他掌心之中,竟有一枚碧绿色的观音吊坠。
王岩微微睁眸:“这莫非是......”
李韬收回玉佩,淡淡道:“忍冬是我十多年前安插在燕王府的人,之后燕王又把他弄进了刑部。当日在宫中他被楼知春发觉,实属意外,我那时假意追捕,就是为了拿到玉佩。”
没想到忍冬是李韬的人,当日他竟是暗渡陈仓......把玉佩偷偷给了侯爷!
王岩恍然:“怪不得禁军怎么搜都搜不到玉佩,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劫走他的——就是燕王的人!”
“不错,”李韬双手交握,抬眸望向他,“他手里没有玉佩,燕王势必会起疑心,这几日,你暗中派人盯紧燕王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