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侧帽饮水
时间:2021-09-24 09:45:01

  李韬看着他,笑而不语。
  楼知春扔了一颗花生进嘴里,砸吧了一下嘴:“都这时候了,侯爷就不要卖关子了。”
  “当日强令顾善德跟去涌泉宫,在宫内奸.杀她的,是燕王府的人,”李韬声音微沉,“宫碟记载,那一日燕王和燕王世子都进出过宫门。”
  楼知春目光一凝:“那到底是燕王,还是燕王世子?”
  李韬摇头:“还不能确定。”
  他拿起桌上的玉佩,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不管是燕王,还是燕王世子,区区顾善德的一条命,都不能将他们如何。”
  楼知春一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那侯爷的意思是……”
  “得想想办法,利用这个机会,切断他们的退路。”李韬缓缓道。
  *
  却说叶从心走后,苏允之便想着趁李韬人不在府中去一趟木樨堂。若是王岩在府里就最好,她便可将喜帖交给他,再让他代为转交。
  自上回李韬开口要她嫁给他以后,她每每想起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不提当面去见他了。
  这会儿已经临近午时,仍然是细雨绵绵。苏允之撑着伞,带着紫云和羽扇一同前往木樨堂。
  路上微风伴着轻雨,凉意沁人。
  “那是什么人,瞧着倒面生。”羽扇忽道。
  苏允之脚步一顿,远远望去,果真看到有一名罗裙女子站在树下,她撑着伞,不时与身旁的丫鬟浅笑说话,侧首间露出姣好孱弱的姿容来。
  紫云低低道:“是大老爷新纳进门的尤姨娘。”
  苏允之一愣:“这......大舅母能点头?”
  黄氏一向霸道,李麟身边一直都只有早年抬的两个通房丫头,如今那两人也都人老珠黄,早已与寻常仆役没有分别。
  紫云:“听说是侯爷做主替大爷纳的贵妾。”
  苏允之转头看她一眼,神色像是活见了鬼。
  李韬竟然有这闲工夫插手他大哥的后院之事?这抬的是贵妾,又是他做的主,黄氏轻易......还动不得对方。
  远远一看,那位尤姨娘不光身量娇小,面孔也有几分娇嫩,看似只有十七八岁模样。杏眼秀鼻,颇为柔美。
  半垂着头,目光幽幽烁烁,很是娇怯,与黄氏截然不同。
  竟然是这样的女子。
  苏允之暗叹,这真是给大房的后院添了好大的一把火,怪不得黄氏这几日都没来找她的麻烦,原来是自顾不暇了。
  “走吧。”
  她们没有多做停留,饶过小道径直去往木樨堂。
  王岩果然守在院子里,一见苏允之过来,上前行礼道:“表小姐找侯爷?”
  苏允之:“我二叔不在吧?”
  王岩一怔,点了点头。
  苏允之从羽扇手里拿过那红色请帖:“我有样东西要给二叔,既然他不在,就劳烦你帮我交给他——”
  王岩看到那请帖,有些迟疑:“这帖子不比书信,属下不方便随身携带,不如表小姐放去侯爷的书房?等侯爷回来,我自会禀明。”
  苏允之疑惑道:“我可以进二叔的书房?”
  王岩点头:“侯爷吩咐过,表小姐可以随意出入木樨堂。”
  她一怔,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
  他竟然还留过这样的话,这算什么?
  沉默片刻,苏允之谢过王岩,把两个丫鬟留在堂外,自往里去。
  书房里弥漫着熏香的余味,盖过了原有的墨味。
  她绕过屏风,把请帖放在桌案上,正要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瞥见案上左侧被书册压着的画纸,目光一顿。因被书册压着,那画只露出了一角,看得出是一幅旧画。
  苏允之走上前,伸手拿开那两本书册,目光一低,看到底下那画的全貌,霎时浑身一定。
  底下压着的是一幅美人图,画中女子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竟和过去的她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画中人就是她。
  连当初......她右耳耳垂上的那粒小痣,都画了上去。
  分毫不差,栩栩如生。
  李韬为什么要藏着她的画像?
  这又到底......是谁画的?
  看画的表面,恐怕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眉眼,神态,就连嘴角的笑痕......都是她。
  这个作画之人,一定与她很熟,否则不可能画到这个地步。
  苏允之愣愣地看着那画,微微屏息,心跳如擂鼓。
  她抬手按在心口上。
  他为什么......藏着这样的画?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苏允之一个激灵,慌忙把书放了回去。
  却没想到,王岩竟扶着一个受伤之人进了屋,紫云和羽扇也都跟了进来。对方左腿扎着箭,站立不稳,面色有几分痛苦。
  苏允之看到他的脸,怔了怔。
  此人就是上回她在院外偶遇的那个年轻公子。
  “小姐,这是戚衡公子,劳烦你先看顾他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人马上就到。”王岩把戚衡扶到椅子上坐下。
  原来他就是戚衡,前不久的那桩舞弊案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他得以沉冤昭雪,还恢复了解元之位,她也有所耳闻。
  “这到底是......”
  王岩拱手:“事发突然,来不及多解释了,侯爷那儿怕是会有危险,我先带人过去。”
  苏允之心口一紧,连忙点头。
  王岩转身走后,苏允之当即让紫云去倒热水过来。
  戚衡坐在那儿,伤腿直伸,脸上眉头紧皱,容色苍白,一看就是疼得不轻。
  紫云将水递到他嘴边:“公子喝水。”
  他这才睁开眼,就着碗喝了一口,抬眸时望见苏允之,神色一顿。
  “大夫马上就来了。”苏允之轻声说了一句。
  戚衡点头,收回目光,仰头闭上眼睛,面露疲态:“希望侯爷......不要有事。”
  她看着他,沉吟片刻道:“你是来报信的?”
  戚衡睁开眼,有些讶异:“不错,你怎么......”
  话未说完,一个家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刚刚有一大批人冲进来,说是锦衣卫追捕逃犯,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苏允之一愕:“木樨堂不是有暗卫把守么?”
  “方才王统领带走了几个人,木樨堂只剩下一半守卫,来的锦衣卫有二三十人,还都带着兵器,怕是......抵挡不过。”
  戚衡摇头:“不是锦衣卫,定是佟安余党冒充的,他们知道我过来报信,恐怕也知道了侯爷不在府里,这是要过来杀我灭口。”
  两个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小姐,这怎么办......”
  戚衡望向苏允之,声音有些沙哑:“他们既然冒充锦衣卫,可见不是亡命之徒,不敢肆意妄为。只要把我交出去,他们就不会伤害其他人。”
  屋里一静。
  两个丫鬟和那个家仆都看向了苏允之,李韬和王岩都不在,他们只能听她的吩咐。
  “不行,”她虽然脸色有些发白,目光却异常平静,“我有个法子——”
  “你们把戚公子藏到床底下去,”苏允之抿唇,“拿帕子也好,汗巾也好,扯块布都行,统统把脸蒙起来。”
  戚衡眸光微凝。
  几个下人连忙照做。
  她又道:“羽扇,把你那个五药子的香囊借我一用。”
  羽扇立马解下香囊给她。
  苏允之剪开香囊,把里面的草药放在桌案底下的火盆里。被火熏炙,药草的味道登时扑鼻而来,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四溢。
  戚衡:“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允之没有和他多说,示意那个家仆扶人进去。戚衡受了重伤,没有力气挣扎,只能被强拽进屋。
  随后,苏允之拿起剪子,咬牙在指尖划了一刀。
  “小姐!”紫云低呼。
  苏允之摇头:“不妨事,待会儿有人进来,你们好好配合我,看我眼色行事......”
  *
  皇宫,正阳门。
  李韬、楼知春与唐渠穿过宫门时,雨已经停了,天色还很暗沉。
  楼知春见唐渠愁眉不展,不由拍拍他肩膀道:“唐大人,你不必太忧虑,忍冬被劫的事,皇上不也没怪罪你么,刑部监牢失守,说到底是你们张大人的事,皇上还让你继续追查,说明还是信任你的。”
  “话不是这么说,我毕竟是这案子的主审官,怎么着都是有责任的,”唐渠叹气,“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估计与幕后主使脱不了干系。”
  楼知春看了旁边的李韬一眼,没吭声。
  三人走到第四道门,便分道而行,楼知春看着唐渠的背影直摸下巴。
  李韬觑着他淡淡道:“你又没有胡子,摸得起劲。”
  “唉,”楼知春放下手,“说好的协从办案,还对唐大人留了这么一手,我这是于心不安呐!”
  李韬嗤了一声,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话说回来,听说......这两日燕王世子还频频出入酒肆勾栏,玩得兴起,”楼知春道,“若真是他干的,这时候还不夹起尾巴做人?我看真凶该是......”
  李韬抬手,在他胸前一挡,示意他闭嘴。
  楼知春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摸了摸下巴不说话了。
  二人走到大宫门外,正要上马车,忽然有寒风呼啸而来,眼前竟有银光闪过。李韬最先反应过来,一脚把身旁楼知春踹趴下,自己也飞快扑到地上。
  楼知春正要对他破口大骂,一抬头看到地上的箭矢,霎时浑身僵硬。
  李韬沉声:“到马车前面去蹲着。”
  楼知春没有二话,立马照做,他是个文官,遇到这种场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箭失守,却没有再有第二箭。然而就在此时,马车边的小厮突然暴起,掏出匕首朝李韬背后猛刺过去。
  楼知春大惊:“当心背后!”
  李韬侧身,脚先出去,踹中对方小臂,那匕首便应声跌落。刺客欲弯腰捡刀,却忽然四肢一定,直直倒下。
  楼知春看到那刺客心口被箭贯穿,咽了口唾沫:“侯爷厉害......”
  是李韬拿了方才落在地上的箭,一击将人捅穿。
  李韬拍去掌心的灰,仰头四望:“弓箭手估计追不到了。”
  楼知春:“会不会还有其他刺客?”
  “难说。”
  “这可是宫外,他们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王岩带着数名暗卫赶了过来:“侯爷!”
  李韬抬手,示意自己安然无恙。
  王岩松了口气:“刚刚戚衡公子冒死过来报信,说是佟安一党尚有余孽,恐是贼匪出身,谋划对侯爷不利。”
  楼知春:“这怎么可能?东厂都被盘查干净了,佟安哪里来的余孽?”
  李韬蹙眉:“戚衡人呢?”
  王岩:“在木樨堂。”
  李韬目光一转,神色微变:“不好,即刻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送上,明日上夹子,下一章更新的时间在明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哦
  爱你们~
 
 
第29章 一吻
  平阳侯府,木樨堂内。
  四下静得异常,屋外突然传来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口音,似乎……是苏南口音。苏允之透过窗,看到晃动的人影和闪烁的火光。
  羽扇两腿发软:“小姐......”
  苏允之握了握她的小臂,想要抚慰她一声,却开不了口。
  她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分明是朝着这边过来了。
  她心念一动,院子里的暗卫虽然不多,但既是李韬留下守卫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结果这么快就被冲破了,而且也没听到什么打斗的动静。这群人想必是早有准备,用了别的法子。
  门被推开了,来人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屋里一下子涌入了七八人,其余人都留在了外头。
  这些人都身穿飞鱼服,身材高大,因为屋里药味极重,有几个人还捏着鼻子。
  为首之人目若寒星,鼻梁高挺,只是蓄着浓浓的须髯,看不清容貌。他看到苏允之等人,有些惊讶,一顿过后,掏出腰牌:“锦衣卫抓捕逃犯,这儿是平阳侯的地盘吧?戚衡在哪儿!”
  苏允之流露出惊慌失措之态:“谁......谁是戚衡?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样闯进来!”说完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人仿佛轻蔑一笑,很快又把嘴角压下去:“他想給你们侯爷报假信,肯定是来这儿,来人,进去搜!”
  旁边的家仆忙道:“官爷且慢,你们在这屋里得把口鼻蒙住,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进来啊!”
  那人抬手止住底下人的动作,盯着他们几个:“什么意思?”
  “咱们小姐前一阵......不小心感染了时疫,”家仆道,“之前已经传死过好几个下人了。”
  那几人脸色一变,后面有一人道:“怪不得这屋里这么臭!”
  为首之人看了給丫鬟扶着的苏允之一眼,见她眼下发青,印堂发黑,一副站不住的病死鬼模样,却仍然有些将信将疑:“她得了病,怎么还敢到处乱晃!”
  “是侯爷把木樨堂让給咱们小姐住了,小姐的病得严加看护,木樨堂设有屏障和护卫,就是为了隔离好小姐,免得把病传出去,也是为了压住消息。”
  那人皱眉,正好看见苏允之咳嗽以后拿开的帕子上沾着血迹,脸色一沉,回头命令道:“进去搜,都蒙好口鼻,小心着些!”
  三四个人忍咬牙冲进了内间,都抬着手臂挡着脸,满脸的晦气。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