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霑闻言,脸色立即就变了:“这符咒真的会害人么?”
“还不清楚,我虽不信这些,楼知春却有些研究,他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苗族的巫蛊之术自古就有,也不是没有过应验的例子。”
“那该如何才能消解?”
李韬:“还不清楚,楼知春已经派人去问了,鸿胪寺有位久居的苗族巫女,兴许她知道点什么。”
*
李霑走后,王岩进屋道:“侯爷,夫人让人送来了早点。”
李韬一顿:“夫人吃过了?”
“还没有。”
李韬抬了抬手指:“叫他们拿回去,我回屋吃。”
苏允之见他突然又回来,吓了一跳,忙起身要迎他,却给他伸手按了回去。
“您在书房吃了便是,何必再过来,时辰可紧了。”
李韬摇了摇头,坐下道:“没那么急。”
他自己都不急,那她还能说什么?苏允之拿起筷子便不管他了。
“二爷一大早的喊了三爷过来,是不是又是为了那个曹鸳的事?”
李韬抬眼看了看她,示意她给自己剥鸡蛋。
苏允之一撇嘴,放下筷子,乖乖拿起一个鸡蛋,敲碎了给他鼓捣起来。
“曹鸳死了,云哥儿也不是三弟的孩子。”
苏允之目瞪口呆:“死了?”
“上吊自尽。”
她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不会吧,我看她不像是这种人啊。”
李韬咬了口鸡蛋,没有搭话。
“您跟我说说......”
话没说完,就被他拿馒头堵住了嘴。
“食不言,寝不语。”
她睁大了眼直瞪他。
李韬笑了笑,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头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允之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昨夜里看到的那个穗子,默默地拿下了嘴里的馒头,没有出声。
另一头,李韬走出屋子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好几分。
其实楼知春昨日去找他,不只提了曹鸳的事。翻看那苗族的符咒书之时,楼知春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归魂咒,因早先李韬问过他一嘴,他便记在了心里,一见苗族巫术中也有此等符咒,就顺便告诉了李韬。
那书上记载,归魂咒乃阴邪之咒,能让死去不久之人还魂,而施术者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所谓的,一命换一命。
其实苏允之死后还魂,也不一定就是有人施了巫术。可李韬看到那页符咒的时候,隐隐感到森冷的阴戾之气,总觉得——很不舒服。
*
这日掌灯时分,苏蔺真应了信阳长公主的邀约,乘着马车去了九江。
苏蔺真挑开车帘往外看,这还是她头一回见着夜里的九江,没想到晚上这河上这么热闹,两岸丝竹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灯火连片,流光溢彩。
“苏姑娘来了,殿下在酒楼里等着您呢。”一名婢女站在前头,笑盈盈地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苏蔺真。
“有劳带路。”
苏蔺真跟着对方上了酒楼,这楼里一二层都没有人,只有长公主的守卫。晚风透过窗子灌进来,夹杂着酒香和脂粉味,令人有些晕晕然。
“姑娘小心脚下。”
苏蔺真点头,提起裙摆跟着上了三楼。
长公主正坐在栏边,低眸望着江面,神态有些懒洋洋的。见着苏蔺真,冲她展颜一笑道:“巧了,我刚想下去泛舟夜游,还想着苏姑娘什么时候能到。”
明明苏蔺真人才上来,她一开口却又要下楼去,果真是信阳长公主,从来都是......从心所欲。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苏蔺真岂有不应之理,唯有再和她一道下楼。
酒楼边是河岸,石阶下停着十余只小船。长公主不用人扶,自己上了其中一条小船,转过身就朝苏蔺真伸出手:“来——”
苏蔺真迟疑着伸手,还没碰着,忽然背后给人一碰,身子一歪,猝不及防地扑到了长公主的怀里。
长公主飞快将人搂住:“没事吧?”
苏蔺真慌忙推开她的手:“冒犯殿下了......”
长公主道了声无妨,又道:“人多太扫兴,这条船只你我二人,苏姑娘不会怕吧?”
苏蔺真抿唇:“殿下不怕,臣女......也不会怕的。”
长公主笑了笑:“好。”
船摇摇晃晃地行起来,苏蔺真见长公主在划船,很是意外。本还以为......起码会带一个船夫,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亲自上阵来划船了。
她摇着船桨,看着岸上的风景,似乎一点也不累。苏蔺真看得一阵纳罕。
船顺水流而下,水面上船只往来不息,有画舫、花船从旁擦肩而过,传来馥郁浓烈的花香。
苏蔺真轻叹:“好香的花......”
她看着水面上的景色,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最初那么拘谨。
夜色变深,月华逐水。
小船飘荡到一个安静许多的拐角,旁边的船也少了。
苏蔺真的目光落到旁边一只小船上,看到那船上坐着两名年轻女子,一个白衣,一个青衣,都生得颇有颜色。
本来那两人靠得极近,似乎在低低说话,苏蔺真并没有当回事,突然见得其中一位将另一位压下亲吻,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着就是一阵衣裙窸窣的响动,有难耐的低喘声......从风里溢出。
苏蔺真慌忙别开眼,却冷不丁对上长公主笑得意味深长的双眸,愈发地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也只有一更,么么哒
第59章 知晓
苏夫人来侯府这日,苏允之请她到暖阁内说话,让下人呈了些杏仁酥和青豆茶上桌。
“今日苏姐姐怎么没有来?”
苏夫人脸色有些不大好:“她昨夜受了凉,身子......不太好。”
苏允之了解自己的娘亲,看她神色便知是另有隐情:“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苏夫人望着她,欲言又止。
苏允之没有言语,伸手替她倒上青豆茶,烘豆的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清爽怡人。
苏夫人接过她递来的杯子,轻轻饮了一口,神色渐缓,叹了口气:“她遇着麻烦了,该说是我们苏家......摊上麻烦了。”
苏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寻常小事不可能令她这样犯愁。苏允之柔声道:“今日没有旁事,只你我二人,夫人可以慢慢说。”
苏夫人:“你该听说过那位信阳长公主吧?”
苏允之一顿,缓缓点头。
对这信阳长公主,她岂止是听说过,还了解得很,以前都在宫里,常常能见到。后来皇帝发现长公主有特别的癖好,格外忌讳她去后宫,与她见面的机会便少了。
“真真也不知怎么的招惹了长公主,昨儿夜里长公主请她去九江游玩,竟设计让两名女子在真真眼前......亲热,还在那船上对真真......”苏夫人有些说不下去,“所幸到最后没有真的如何,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你是知道真真的,她什么也不懂,哪里看的了那些......之前就听说长公主有这样的嗜好,谁成想她会看上我们真真!”
苏允之有些错愕。
苏夫人接着道:“昨夜真真不愿屈从长公主,险些落了水,回来就病倒了,要不是我看出她的不对劲,再三逼问,恐怕也不知道背后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病得可重么?”
“只是风寒,没有大碍,就是人有些吓着,精神不太好。”
“让她在家里歇几天也好,”苏允之看了一眼苏夫人,“苏姐姐不愿屈从,长公主那边......可有发难?”
“没有,”苏夫人摇头,“愁的就是这个,长公主也不知从哪儿知道真真病了,当夜就着人送了药材和补品过来,今儿大早还派了宫里的医女到我们府上。她这副做派,分明是不会轻易死心的意思,而且也不顾忌给人知道......”
苏允之皱眉。
这的确是信阳长公主一直以来的作风,我行我素,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过去佟皇后最忌惮的人,除了她苏允之,便是这位长公主了。要知道,就连皇帝也常常拿长公主没辙。
“长公主的癖好,京城贵族圈子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哪个男子敢再要真真做儿媳?名声倒是一方面,更怕的是得罪了长公主,”苏夫人越说越气,“我绝不能耽误了真真的下半辈子,大不了就让她离开京城,到南京外祖家去说亲。”
苏允之按了按苏夫人的手背:“夫人莫急,这事儿还没到那个地步。”
苏夫人:“可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一切就来不及了,蹉跎在长公主手里的良家女子可不止一两位......”
苏夫人说的没有错,苏允之也了解那位殿下的性情,她是能为了自己高兴就不管别人死活的秉性。
这回还真是麻烦了。
“苏大人可知道此事?”
“还不知道,他这两日忙于公务,之前燕王府的事闹出了一堆烂摊子,已经有四五日都没有回府了。”
苏允之沉吟片刻后道:“其实长公主喜新厌旧,最是贪新鲜,夫人不如......”
“不如什么?”
苏允之却又摇头:“还是算了,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苏夫人叹道:“这事儿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长公主哪一日就没了新鲜劲。”
“长公主虽然跋扈,却也极为自尊自傲,”苏允之低声道,“若是此时能将苏姐姐的亲事定下,她就算有那心思,想必也不会再如何了。”
苏夫人想了想又摇头道:“燕王世子的事才刚过去,这恐怕不容易。若真有敢在这个时候和我们苏家定亲的,我倒能放心把真真托付给对方,可没有人是傻子,这会儿又有谁愿意接苏家这门亲事!”
苏允之目光闪烁:“倒也不一定。”
苏夫人一愣,苏允之道:“这事儿我先去打听打听,若有个谱儿,再知会夫人。”
换了别人这么说,苏夫人不一定信服,眼前之人却不同。
“三番五次都要你如此费心,我......”
苏允之忙拦住她的话:“之前我已与苏姐姐结了姐妹,您就不要把我当外人了。”
苏夫人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好。”
“其实我想见您,是还有一件事想与您说,您若信得过我,回头可将此事——转告给苏大人。”
苏夫人正色:“你说。”
“上回那万鹏的事,您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苏夫人道,“那次我见你神色,就知道有些不对,只没来得及问,后来我们大人说万鹏死在府中是被同行的燕王手下所杀,我更觉得不对劲。但毕竟是妇道人家,怕多问出错,给你和侯府招惹麻烦。”
苏允之望着苏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万鹏当日是想害夫人和苏姐姐,他背后之人便是万贵妃。”
苏夫人神色微变:“万贵妃想要我们的命?”
苏允之点头:“您若信我,记得要提醒苏大人此事,在朝中多提防万贵妃,还有太子......”
“太子?”
“不错。”
万贵妃就是万霖儿,谢胥是她的亲生儿子,皇帝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唱的一出好双簧,全天下的人,都给他们耍弄在股掌之中。之前燕王倒台,也是吃了这亏。他哪里能料到,自己那心腹万鹏,实际上却是太子的人呢!
她还记得上回在苏府偶遇太子的事,从前可没见太子亲自去过苏府,只怕他是别有居心。当年他可以听万霖儿的命令对她这个养母下毒,如今自然也可以为万霖儿暗害苏家。
苏宿做了这么多年的阁老,本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下绊子,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根本不知道太子这纯良温厚的外表底下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肠,也不知道太子背后还有一个万霖儿。
从前她不知道便罢了,如今她还魂再生,知道了这一切,绝不可能再让他们母子二人顺心如意!
之后苏允之与苏夫人在暖阁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近黄昏了才亲自送苏夫人离府。
“你有了身子,可别累着,快些回去吧。”苏夫人道。
苏允之笑着答应,却还是目送她上了马车。
这时候,刚巧又有一人从大门进来,看到石阶下站着的苏允之,停下了脚步。
苏允之认出是那戚衡,冲他点了点头要转身回去,却被他叫住:“夫人且慢。”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其意。
戚衡目光一暗,垂眸道:“之前的事,在下还没有当面向夫人道谢。”
苏允之了然:“戚公子客气了。”
她没有再与他多说,点点头就向他告辞了。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真真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还站在原地遥遥望着此处,不禁皱了皱眉。
*
苏允之从门口回来,途径后园,在小石桥边坐了下来。
这个时节,园内的枝桠已经是光秃秃的了,偶尔有几只麻雀停落下来,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分外活泼,倒也不怎么萧条,瞧着反倒比秋天的时候热闹一些。
“夫人,昨儿您吩咐底下人去捡的梅花,方才房嬷嬷都已经弄去后厨了,正洗着呢。”羽扇道。
苏允之:“让她先拿水泡一泡。”
“好嘞。”
苏允之失笑,之前她答应了李韬要给他做梅花酥做谢礼,才一日下来,就险些忘了,莫非真是一孕傻三年不成?
她目光向下一扫,见地上有些枯枝,起身过去要捡,被紫云拦住:“夫人如今可不能再随意下腰了,奴婢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