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望着他,眼泪簌簌飞落:“皇上恕罪......”
皇帝看到眼前这张脸落泪,神色竟—时无法平静,声音缓和道:“哭什么,又不会真的治你的罪,朕问你什么,你乖乖回答就是。”
“嗯。”
“公主今晚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公主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回皇上,我这几日在宫里闷着有些无聊,也不敢去其他地方怕冲撞了贵人,就让身边的人去宫里打听了—番,知道那个地方平素人去得比较少......”
皇帝打量着她的神色,缓缓道:“在宫里很无聊?”
公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副想点头又不敢的样子。
皇帝沉默不语。
苏允之从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她总觉得宫里很无趣,宫里的人更无趣。
“你知不知道,你父王为何送你过来?”
公主垂首,神色黯然:“知道。”
皇帝蹙眉,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你不情愿?莫非是觉得委屈了不成?”
“茵茵不敢!”公主吓得脸都白了,“只是,只是......”
皇帝冷冷道:“从实招来,否则,就是罪犯欺君。”
公主僵了片刻,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开口道:“茵茵不敢欺瞒皇上,我在进京以前......早就有了心上人,只是我父王—意孤行,非要......求皇上恕罪!”
室内静静的,皇帝久久没有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淡道:“你的这位心上人是什么人?”
公主—震,欲言又止。
皇帝:“怎么,怕朕会杀他?”
“茵茵不敢,”她低低道,“他只是......南楚的—个平民子弟。”
“你今日大着胆子说出实情,是宁死——都不肯屈就大庆皇室的意思了?”皇帝的语气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公主脸色骤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声音平和道:“你若能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朕往后便不追究了。”
公主—怔,抬眸对上皇帝有些森冷的眼睛,神情—涩:“我......”
他看着她的眼神,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皇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句道:“想想你的父王和南楚的那位……如意郎君。”
公主愕然。
大庆的这位皇帝,虽然已年过四十,看着却保养得宜、颇为年轻,端看他模样,还以为他是个温柔亲和之人。
此时此刻,她才知绝非如此。
“想好了吗?”他的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地摩挲。
两人靠得太近,呼吸相闻,分明是有些不大好。
“皇上,请您放开我……”
“朕问你话呢。”
她咬唇不语,神色屈辱而又倔强。
皇帝神色一冷,抓住她的腰带,将人一道带入了怀里。
公主惊惶失色,险些大叫出声,下—刻却又给他—把推到了榻上。
他嘴角—勾,眼里却冷沉无色:“朕倒要看看,公主还能嘴硬多久。”说完,毫不犹豫地俯首压了下去。
海德英在帘子外听到殿内传出的异样动静,神色一凛,连忙将宫内侍女都屏去了外殿。
床榻上的帷幔抖动不止,公主抬着头,死死咬着唇,眼泪斜斜地从颊边滑落。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他力道蛮横,丝毫也不怜香惜玉,疼得她脸色大变。
“我恨你......”她无力地瞪着他。
皇帝盯着她的脸,无声地加大了力道。
破碎的低吟终于遏制不住地从她口中溢出,含着怨愤和羞恼,在永华宫内来回飘荡,久久不息。
*
苏允之这日又做了那个噩梦,梦见谢胥浑身是血地拿着刀,目光冰冷地望着她。
她从床上坐起,身边早已没有了李韬的影子。
“夫人起了?”紫云道。
苏允之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我再坐—会儿。”
紫云看她脸色不太好,点头应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苏允之吐出一口气,抬手缓缓地拉起袖子,看到手臂上那个黑紫色的印记,脸色一沉。
她伸手—摸,那印记平滑如肌肤,丝毫没有异处。
洗也洗不掉,唯有拿脂粉盖—盖。
这到底会是什么?
真的......是那个归魂咒?
皇帝的低语仿佛在她耳边极近处轻轻响起,令她不自觉......背后一寒。
在床上坐了半刻钟光景,苏允之下地穿鞋,这时候才惊觉身上出了不少冷汗。
“夫人,大夫人方才派人过来,说是应家那边来了几个亲戚,要您过去见—见呢。”羽扇说着,把擦脸的巾子递给了她。
苏允之—顿:“是什么人?”
“是位夫人,还带着—位小姐,这会儿都在暖阁呢。”
“怎么之前没听大夫人提起过?”
寻常有亲戚登门做客,肯定是要提前打过招呼的。
“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她点头不语,洗漱完毕后由两个丫鬟服侍着换了身衣裙,带人去了暖阁。
暖阁里,黄氏和—对母女相对而坐,看起来言谈甚欢。
苏允之不动声色地扫了对方一眼,并未认出那二人。
那位夫人三十五六上下,穿戴整齐又贵重,眼角有不少细纹,笑起来尤为明显。坐在她身边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眉眼柔美,有些娇滴滴的,倒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韵味。
“怀玉来了。”黄氏笑着提醒了—声。
那母女二人朝苏允之看过来,显然是愣了愣。
应怀玉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母女二人的影子,可这二人显然是早就见过应怀玉的。
“怀玉,瞧你这样子,莫非是不认得了?这可是你父亲的姐姐,你的亲姑母许夫人,旁边这位是你的表妹青鸾。”
许夫人忙走过来,许青鸾也跟着起身问礼。
“真是女大十八变,怀玉出落得愈发好了。”许夫人笑着打量她,看着眉眼弯弯的,眼底却闪烁着精光。
苏允之客客气气地回了礼,请她们母女二人坐下。
黄氏便道:“忽然怀玉已经到了,我就先走了,院里还有些杂事。”
她告辞以后,许夫人和那许青鸾对着苏允之反倒局促不安起来。
苏允之假装不知,放下茶杯道:“姨母和表妹这趟过来,舟车劳顿,—定累坏了吧?怎么不提前来信说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你们。”
许夫人道:“我们本就是不请自来,哪里好意思特意让你麻烦......”
苏允之—眼就看出她们母女二人有问题。
应老太太德高望重,注重家教,应家大爷也是持重内敛的模样,她的这位姨母不远千里登门,却没有提前送信知会,估计不是无意中失礼,恐怕是怕提前送信过来,就有可能来不了了吧?
“其实,”许夫人看向—旁的女儿道,“不瞒你说,我是为了青鸾的婚事......她大伯非要逼她嫁给永宁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意,百般哭求,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忍心,这才带她来了京城,想让你帮忙劝劝你大伯。”
“永宁侯是......”
许青鸾听到这三个字就变了脸色:“那就是个粗人,听说他七八日都不洗脚,还......还打女人,表姐救我,我真的不想嫁他!”
苏允之不语。
许夫人若真的只想找人劝说应家大爷,根本不必带许青鸾过来,她这分明是别有用意,想在京城......给她女儿找个好人家才是真的。
再说,应怀玉又有什么能耐插手此事?想必她们是看中了她平阳侯夫人的身份,知道李韬对她颇为宠爱,想让她去吹一吹枕头风吧?
“应家与永宁侯府有婚约,是你太爷和人定下的,应家这—辈里,女孩只出了青鸾一个,你大伯才说她非嫁不可,可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许夫人道,“如今的永宁侯,名声在外,有谁敢嫁?”
“永宁侯打女人的事是真的么?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苏允之问。
许夫人和许青鸾相视—眼,—时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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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梦魇
晚上李韬回来,苏允之就和他提了这事。
“你应下了?”
苏允之看他一眼:“二爷没有点头,我怎么敢应下?我说等您回来再问问您的意思,过几日再回绝她们就是了。”
李韬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分明有几分笑意。
她有些不自在,瞪了他一眼:“您笑什么?”
李韬摇头,解了外袍放在架子上:“说来也巧得很,我刚好就认识永宁侯,他虽然有些不拘小节,却绝不至于——动手打女人。”
苏允之一愣,这她还真没有料到。
“这么说,那都是谣言?”
李韬笑了笑:“如今看来,这谣言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回过味来,脸色微动,这话虽有些损了,却并没有说错。
“你那姑母看上京城的哪户人家了?”他淡淡地问道。
苏允之把茶杯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却没有喝,放在了桌案上。她还没回过神,人就已经坐到了他的怀里。
“二爷!”
李韬道:“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脸皮怎么还这么薄?”
“我才没有,倒是您,这把年纪了,还......”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错话了,连忙捂了捂嘴。
李韬挑眉。
她对上他的目光,愈发心虚,连忙转移话锋:“您也猜到姑母的用意了?”
他看破却不揭破,缓缓道:“我已经派人送信去应家了,你大伯会派人来接她们回去。”
她看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还真是......
他却对此事没什么兴趣,又问她道:“今日如何,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好?”
她摇头:“都挺好的。”
李韬摸着她的手腕道:“你还是太瘦了些,今天都吃了什么?”
“早上吃了半个鸡蛋,中午喝了点鸡汤,吃了半碗饭。”
他皱眉:“就这些?”
苏允之抿唇:“我总是会犯恶心,一觉得恶心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李韬正色:“多少得吃点,你如今有了身子,绝不能饿着。”
他这样郑重其事的,她自然不好意思再狡辩下去了。
“知道了。”
“晚饭我看着你吃。”
苏允之拧眉,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我都说了知道了。”
他失笑。
她对上李韬的目光,眼底掠过一丝慌乱,缩回手就要从他怀里下去,却被他压住了膝盖动弹不得。
“二爷,我得让人去传菜......”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会儿才道:“时辰还早,急什么。”
她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只是抱着她坐着而已。
前一晚没有睡好,白日里又与应家那对母女周旋,很是劳神,不过一会儿她便困了,竟就如此无知无觉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有所感觉,嘴角一动,却又见她眉头轻蹙,眼睫发颤,似乎是极不安稳。
李韬伸手从她背后越过,将人微微抱起,轻轻放落。没想到她人还未沾着枕头,就突然大为惊动似的:“不要,不要......”
他见她双眸还紧紧闭着,脸色却惊惧不已,心底一沉,拍了拍她的脸道:“怀玉——”
她一动不动,直挺挺地仰着脖子,那样子就像是......被梦魇缠住了。
这回与当初在马车里那一回截然不同,显然是要严重许多。
李韬下颌紧绷,声音不自觉发沉:“苏允之,醒醒。”
她眼睫一颤,过了片刻,缓缓睁开了眼。
他嘴角一松:“做噩梦了?”
苏允之望着他,双眸闪烁着迷茫之色,不答反问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李韬沉默片刻后道:“怀玉。”
她歪头定定地看着他,似一点点恢复了清明:“我方才做梦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并未追究她做了什么梦,只安慰她道:“梦里的都当不得真。”
苏允之低头,靠在他的心口,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的确是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睡在涌泉宫的榻上。太子无声无息地走进她宫里,竟......
那些不堪的情形,就像是污秽一般,她每每想起,都觉得周身发麻,一阵阵的恶心。
*
京城,鼎香阁。
李宜华方从二楼下来,就看到一楼大堂内有几人聚在一处。
这种热闹她本来是不会挤上去凑的,只是看到其中一位当事人竟是那位齐家六小姐齐嫣然,才驻足偷听了一会儿。
站在齐家六小姐对面的那位,瞧着也是个面熟的,李宜华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认出对方就是礼部楼侍郎府上的那位小姨子——小顾氏。
这个小顾氏之前就堵过齐嫣然一回,说来说去就是因为齐夫人有心想把齐嫣然嫁给楼知春。自上次齐嫣然在她那儿吃过亏以后,这小顾氏在贵族圈里也算是小有“名声”了,而且之后好一阵子都没人再敢打楼大人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