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侧帽饮水
时间:2021-09-24 09:45:01

  李韬眸光一暗,目色沁凉:“他有个女儿,在宫里死得不明不白,楼大人总还没有忘吧?”
  楼知春悚然一惊,下意识闭上了双唇。
  当年苏贵妃暴毙,苏家悲痛,却并未有什么动作,他竟不知,苏宿在这背后,还......
  “莫不成,贵妃娘娘当年的死,是太子......”
  他话未说完,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大人!刚刚那位夫人方才吐了血,晕了过去......”
  李韬闻言,脸上霎时血色尽失。
  *
  皇宫。
  “启禀皇上,这些都是从东宫暗室里搜出来的东西。”
  皇帝眯着眼睛往下一扫:“拿上来。”
  海德英看着他眼中的血丝,竟有些心惊肉跳,但见其神色,不敢多言,只快步上前将东西端上了前。
  皇帝翻了翻那两本册子,扔到一边,随后又拿起了一方青蓝色的丝帕看了看。
  原本他都要把这帕子放下了,忽然目光一顿,将帕子放到鼻尖旁闻了闻,眼里顿时有些异样。
  “太子那几个得力的心腹......都没了?”他突然问道。
  殿中侍卫道:“回皇上,三十余人,无一人生还。”
  皇帝的手捏住帕子,慢慢放落:“无一人生还......偌大的皇宫,数千禁军,竟让一国储君......横死在大殿!”
  皇帝说话时,声音并不算高,可他的脸色却像索命的鬼,透出摄人的死气。
  “这个女人,在东宫关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朕给你们两日,两日查不出所以然,”皇帝吁了口气,“这皇庭禁军也不必再有了。”
  此言一出,殿内微微一冷。
  禁军不必再有?
  这是何意?难不成......
  海德英不禁悄悄投去一瞥,看到皇帝却正盯着手中的那方丝帕,神色阴冷,眸子轻微地一闪。
  *
  苏允之于乱梦之中,多次看到谢胥那张脸。
  她梦见他按着她的头往水里沉,却又突然反悔,将她拉出来搂入怀中。过片刻,又变得面目狰狞,逼她去死。
  如此来回往复,几乎令她窒息。
  她猛吸了口气,突然睁开了眼,一下子又被灯火的光芒刺得闭上了眼。
  就在她一动的刹那,手上也随之紧了一紧,苏允之慢慢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给人紧紧地握住。
  “......二爷?”
  李韬看着她的脸应了一声。
  “您怎么了,这样紧张?”她问。
  李韬一怔:“哪里有?”
  苏允之嘴角一弯:“您看着是神色寻常,手心里却冒汗,我还是......头一回见您这样。”
  李韬眉头一锁,很快又舒展开来:“你想多了,不过是有些热。”
  苏允之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唤道:“李永安。”
  他神色一顿。
  “你不要瞒着我,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李韬没有说话,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苏允之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平素在外惯会说话,字字珠玑,实际上,却是个闷葫芦。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她伸出手,指尖按在他的眉心,戳了一下,“这次的事是这样,当初娶我也是,从前你那样......我也丝毫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兴许就不会......”
  他目光一紧,俯身吻住她,过许久,松开了她,又把人轻轻地搂住。
  苏允之看到他的左鬓,乌黑浓密,再往上是俊眉修目,从这个角度看,英气逼人,倒多了几分他少年时的模样。
  “我这么算计你,你气不气我?”
  “自然是气,简直快要气死了。”
  李韬直起身俯视她,双眸幽然:“你若事先知道实情,还会点头嫁我么?”
  苏允之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有些愣住。
  李韬摇头:“罢了......”
  她立马抬手扶住他的脸:“什么罢了,不能罢了,回回都是如此,你说罢了就罢了?”
  这回倒是李韬愣住了。
  她看着他这张疲惫沉凝的脸,眼里闪现出凌凌的水光,声音也柔和下来:“当初......我若知道你有心娶我,定不会随随便便就进宫去,起码会等到你回来。”
 
 
第94章 心迹
  李韬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未动。
  “你这样什么也不和我说,是不是......不信我?”
  他蹙眉:“当然不是。”
  “那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子是不是......不好?”
  李韬声音低沉道:“胎气确实不稳,可并不严重,多半是今日在宫里三番五次受惊的缘故。”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苏允之凝眸看他,半晌不语。
  “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盯着他,双眸一转道:“我那个穗子,你到底是怎么顺走的?”
  李韬目光一闪,神色竟有几分不自在:“的确......是我偷走的。”
  她抿嘴看他:“可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我......明明第 一回见我,你还笑话我,我还以为你......”
  李韬微怔,随即道:“你是说你头一回到平阳侯府那次?”
  苏允之点头:“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样子,分明就是在笑我的牙,可休想抵赖!”
  他低低地一笑,刹那之间,俊朗的眉目如日耀生辉,竟令她微微愣住。
  “我那时可不是在笑你的牙,只不过是......看你的脸又白又圆,与旁边案几上的玉盘很像,觉得十分有趣罢了。”他轻描淡写道。
  苏允之一愕:“你说什么......那你还不是在笑话我!”
  她作势要往他胸口捏一把,却给他一把抓住了手。
  “我若真是讨厌你,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也不会和你多说半句。”他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道。
  苏允之脸上一红,声音小了许多:“哪有你这样的人......”
  李韬握得愈发紧:“出嫁从夫,如今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低头往他怀中一靠,一时没有做声。
  李韬轻轻抚过她的发顶,眸光却幽暗了几分。
  苏允之浑然未觉,只在他怀中低低道:“还有一件事,你当初就很不待见太子,难道......你早就怀疑他了?”
  李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倒没有,我只是看他不顺眼。”
  苏允之不解:“这是为何?他那时明明装的很好,对你态度也很恭谨,我可半分都没看出他的本性。”
  李韬却不说话了。
  苏允之抬头瞪他:“侯爷?”
  他垂眸望向她:“你对他如此掏心掏肺,我自然看他碍眼,这......你都不懂?”
  苏允之一怔,嘴巴都张大了:“就为了这个?”
  李韬挑眉不语。
  “你也太小心眼了,我是他的养母,自然要对他好了,”苏允之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对谁好,你就和谁不对付?”
  李韬伸指在她额头上一弹:“你说谁小心眼?”
  她连忙捂着额头躲开:“还不让人说了......”
  他轻笑一声,懒得与她计较。
  “那......”
  李韬突然按住她双唇:“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问。”
  苏允之原本还想挣扎一下,谁知道他直接吹灭蜡烛就搂着她躺下了,她喊了两回,他都不理。
  她虽有些愤愤的,却到底也累了,如今靠在他怀里,心内安定,竟一下子就睡沉了。
  她不知道,在她睡过去后不久,身侧之人却睁开了双眼。
  他从左袖下取出一颗夜明珠,轻掀起她的袖子,照着她手臂上紫黑色的纹路细看,目光隐隐发沉。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坦白。
  方才他之所以担心她的身体,是因为她此刻的脉象虚浮,靠医术根本找不出确切的缘由,若真是因为受惊倒还好,怕就怕是因为......
  李韬的指腹从她肌肤上滑过,触摸那咒印的纹路,神色变幻莫测。
  *
  深夜,苏府。
  “大人,我听说东宫出了事,你今日又......”苏夫人望着苏宿的背影,犹豫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朝政,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担心大人,我还以为......你无心和叶廉那些人争什么,为何如今又......”
  “你不用担心,我都知道。”苏宿声音柔和。
  苏夫人:“你答应过我,一切以真真和我为先,我不想苏家人......再有事。”
  到最后几个字时,苏夫人的声音已不觉有些哽咽。
  苏宿缓缓转身,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夕月,我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苏夫人皱眉:“你果真......大人,这是为什么?”
  苏宿望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苏夫人泪眼盈盈道:“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绝不能再失去你和真真......”
  苏宿喉头一滚,哑声道:“若我说,允之还在人世,我这次......是为了救她呢?”
  苏夫人瞪大双眸,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女儿允之......没有死,她还活着。”
  苏夫人看他许久,不可置信地低喃:“这怎么可能......她下葬前,明明是我亲手给她打理的头发,我亲眼……看到她浑身冷透的......”
  说着说着,回想起那一幕,苏夫人的眼睛登时红了。
  苏宿半搂着她坐下:“夕月,这事听着骇人听闻,你可能会被吓到,但你要信我,她确实还在人世。”
  “......她在哪儿?”苏夫人问出口时,仍然十分不信。
  苏宿压低嗓音:“其实你早就见过她,允之的魂魄如今......就落生在平阳侯的夫人身上。”
  苏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是说,应怀玉就是......允之?”
  苏宿点头。
  苏夫人本能地想摇头否认,“不可能”三个字却无法出口。因为那个女孩的脸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其行其态,所言所行,真真切切......就是苏允之的模样!
  哪怕是生了一张不同的脸。
  之前她总觉得应怀玉亲切,对那孩子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和信任,莫非是......
  “应怀玉......其实就是我们允之?”她不禁又道。
  谁知话音一落,门外突然响起一声脆响!
  苏宿神色大变:“什么人!”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外面的人竟然是苏蔺真!她端来的热粥洒了一地,汤盅也打碎了,四分五裂。
  苏蔺真看着苏宿和苏夫人,一副痴痴呆呆的神色:“娘亲,您刚刚说的什么......”
 
 
第95章 法子
  是夜,恒王府,竹青堂前。
  “王爷,太子确实......已殒。”
  恒王正倚在回廊的美人靠上玩核桃,此刻听到底下人的禀报,也并未流露出异色,只淡淡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还未可知,宫中消息封得很严。”
  恒王轻嗤了一声:“他们竟然说他是给横梁砸死,这话你信么?”
  部下垂首,不敢应话。
  恒王手下一动,将两颗核桃抛向空中,又飞快伸手接住,轻轻一笑道:“去查查这几日进城的人马,一一来报。”
  “是。”
  部下退下后,恒王起身背手向前,径直走出了王府。此时已是深夜,街头空无一人。寒风猎猎,帆布作响,萧索阴煞。
  恒王不紧不慢地仰头往前,走了一会儿,拐出长阳街,蓦然看到有一人鬼鬼祟祟从胡同里溜出,脚步一停。
  他眯起眼一看,挑眉一笑。
  那人看到有人,吓得立马打弯要跑,恒王手臂一扬,扔出一颗核桃,正中对方后脑勺,把人痛击倒地。
  他慢悠悠地走上前,抬起脚,靴子压着那人的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那人看清恒王的脸,大惊失色:“王爷......”
  恒王眼睛一亮:“对了,这不是李家大少爷么!”
  原来此人竟是李玄清。
  李玄清被人踩在地上,却不敢动一下:“正是在下......”
  “在下?你身无一官半职,顶多是个草民。”
  “王爷说的是,是......草民。”
  “大晚上的,鬼鬼祟祟,想打什么坏主意?”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
  恒王呵呵一笑:“你当我傻?”
  李玄清暗中握紧拳头,四下环顾。没想到,下一刻,恒王就蹲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过去:“懒得和你废话,我数到三,不说的话,削了你。”
  李玄清一届文人,哪里吃得消这种手段,当场就变了脸色:“王爷息怒,草民......是有消息,想捎给宫里人。”
  恒王皱眉,拿刀面拍了拍他的脸:“什么消息?捎给什么人?”
  李玄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几日前我在城中看到有个人,很像......我二叔的亲信,我怀疑二叔已经回京了,所以......”
  恒王眯起眼:“所以?”
  “所以就想托人把消息......带给宫里的喜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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