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侧帽饮水
时间:2021-09-24 09:45:01

  恒王看他片刻,皮笑肉不笑道:“李大公子......这是要大义灭亲?”
  李玄清喉头一滚:“草民不敢......如今把此事禀报给王爷,倒是更好,还请王爷......唔......”
  他话说一半,突然呼吸困难,竟给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李玄清睁大双眼,看到恒王的眼睛在夜色之中变得冰冷而又明亮,简直......如狼一般。
  *
  翌日,因太子之事,满朝官员皆不用朝,楼知春便在府中待着。
  他原本在书房和李韬说话,忽然听得下人禀报,说是唐渠登门造访,不禁有些疑惑。
  “这个关口,还是不见为好,不如我......”
  李韬摇头:“越是如此,越不能不见。”
  楼知春对上李韬眼色,明白过来:“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去去就回,侯爷和夫人在那院中好生歇着就是。”
  李韬颔首。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房。一刻钟后,李韬回到院内,远远看到苏允之坐在窗边的半边侧影,身形一顿。
  虽然已有快八个月的身孕,她看起来却有些清瘦,之前好不容易胖了一些,如今这么折腾了一回,又飞快瘦了下去。
  苏允之有所感觉,扭头一望,正看到李韬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见他目光涌动,神色沉凝,不禁愣了愣。
  “二爷?”
  李韬眉头一松,这才提步过来,推门进屋。
  “怎么不去床上歇着?”
  苏允之没忍住斜了他一眼:“我总不能白天黑夜的都躺在床上......”
  李韬俯身握住她拿着笔的手,将她手中的笔拿开放下:“是么,我倒是不介意。”
  苏允之正要说话,却突然身子一轻给他打横抱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
  李韬抱着她一路走到床前,把人轻轻放落在榻。
  苏允之伸手推了他一下:“我不要睡了。”
  没想到他却压了过来,在她耳边亲了两下:“那就陪我睡会儿。”
  她一愣,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话就说话,你做什么......”
  李韬抬手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淡淡看着她道:“我想做的,可不止这一件。”
  苏允之挥开他的手想下地,却被他一把扯了回去,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好好地躺在他的怀里了。
  “李韬!”
  李韬闭上眼:“喊得不错,接着喊。”
  她恼极了,伸手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李韬却笑了出来,声音低沉,每一下都让她头皮发麻。
  “苏允之,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他轻声道。
  苏允之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却发现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玩笑揶揄之意。
  “你怎么......”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
  李韬却俯身往前,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轻而柔,隐忍而克制。
  苏允之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淡香,浑身一松,慢慢地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李韬加深了亲吻,苏允之看到他的眼神,幽焰簇簇,深邃不明,几乎......令她窒息。
  但李韬在她鬓边轻轻一吻,就用手臂支起身体,离远了她。
  刚才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她当然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变化,其实,以她如今的月份来说,是不要紧的,可他仍然要克制自己。
  想到这儿,苏允之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前襟,不让他走开。
  李韬一怔,握住她的手,面露苦笑:“乖,我就去冲洗一下。”
  她凑上去靠着他,声音极低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沉默之中,李韬抓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倒也不必,还有一种法子。”
  她抬头看他:“什么法子?”
 
 
第96章 拨云
  李韬抓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下。
  苏允之呼吸一顿,脸噌地一下红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脸上仍然一副淡淡的模样,与平素那个端素正经的平阳侯毫无差别。
  苏允之浑身发软,头一歪,轻轻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李韬目光一柔,低下头吻落在她眉心。
  屋子里还有檀香的余味,微妙的声响时断时续,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渐渐平息。
  苏允之已经累极,她隐约感觉到李韬起身,有些迷糊地伸手抓住他衣服:“二爷……去哪儿?”
  她这个样子,懵懵懂懂的,倒是像极了小时候。
  李韬的声音很温和:“我还有点事,你继续歇着。”
  她没有松手,人半睡半醒的,脑子里却绷着根弦:“是不是那天唐大人的事,他来楼府……”
  李韬摸了摸她的额头:“睡吧。”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还有一点好闻的味道。
  苏允之不自觉地闭了嘴,慢慢松开了手。他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李韬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走去书房,恰巧在回廊处遇到楼知春迎面走来,且一副古怪的神情,不禁眯起眼:“怎么了?”
  楼知春欲言又止:“进屋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楼知春仰头坐下来,长长地一叹:“侯爷,您那宝贝侄女可真是奇货可居啊。”
  李韬瞥他:“现在她算是你楼家的人了,再者,这词儿也不是这么用的。”
  楼知春拍了拍额头:“刚刚她可闹了个大乌龙,把我家这老太太气得差点晕过去。”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有些似笑非笑的。
  李韬淡淡一哂,并不搭腔。
  楼知春:“她以为自己是有了身子,哪知道不过是吃多了,胃里胀气,我母亲以为要有孙子了,高兴得上蹿下跳,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这都能弄错,你说你这个侄女有趣不有趣?”
  李韬放下茶杯:“出嫁随夫,有什么稀奇的?”
  楼知春给他一噎,拿手指指了指他:“你看你!”
  李韬望向他:“说正经的,你这是不想要孩子?”
  楼知春一顿,收敛了几分笑意,看着对方,一时没有出声。
  李韬何等聪明之人,见他如此神情,当下便看出缘由了。
  其实楼知春待李宜华是极好的,他不想李宜华有孕,只是不希望她此时有孕,毕竟如今……他们行走于刀口之间,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楼知春难以启齿,只是因为当下,李韬自己的夫人正身怀六甲。
  “不说这个,我正想找侯爷说说唐渠的事。”
  李韬蓦然想起方才离开屋子前苏允之抓着自己衣服所说的话,神情微顿。
  “怎么,侯爷也想着此事?”楼知春察觉他神色有变化,不禁问道。
  李韬缓缓道:“刚刚我夫人也问起此人。”
  楼知春有些诧异。
  李韬却道:“无妨,你说。”
  楼知春:“那日他突然登门,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之前可没见他与我如何亲近,而且他那个性子,侯爷也是知道的,以他那性子,若没有公事,怎会无缘无故上门来?”
  李韬:“你怀疑——他是怀疑我就在你府上,故意来探我们的虚实?”
  楼知春点头:“他也许知道了点什么也不一定,怕就怕……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李韬沉默了一会儿道:“他背后有人也无妨,就看是什么人了。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异动,要么就是他那日并无所获,要么……”
  二人相视一眼,脸色微动。
  *
  李韬走后不久,苏允之就睡沉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没想到这一入睡,竟又发梦。
  这回她梦见的是一位许久不曾想起的故人——惠妃。
  阳春三月的天气,惠妃在涌泉宫的红墙底下坐着,膝头放着针线,她在给平昌公主绣荷包。
  苏允之都快忘记惠妃的模样了,但在梦里,她的眉眼却那么清晰。
  和这宫里的大多数女人不同,惠妃的性子娴静冷淡,一向沉默寡言,除了与她有几句话以外,从不和其余人多说什么。有时候,都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
  苏允之却很喜欢她,因为她心地很好,也不做作。
  以前苏允之常常和她一起,在这宫里,惠妃与她最是亲近。
  在梦里,惠妃低着头,乌黑的青丝垂落下来,侧颜平和恬淡,远远看着,就像一幅美好的仕女图。
  苏允之一想到她也走了,就觉得很难受,眼泪不自觉地就往下落。
  没想到,惠妃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抬眸,朝她看了过来,还冲她笑了笑:“这儿太热了,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苏允之心口一抽,竟觉得哪里有些疼似的,她低下头,抬起手,袖子滑落下来,手臂上面那个黑紫色的图纹猛然扎入眼帘,无比刺眼。
  那个痕迹突然变得很烫,仿佛要将她的皮肤都灼穿。
  苏允之惊惶地抬头,竟看到红墙底下坐着的女子变成了一副白骨,吓得一下子惊叫出声!
  她猛然坐起,睁开眼,看到淡青色的帷幔,当场呆住。
  “夫人怎么了?”下人急匆匆地跑进屋,一脸担忧。
  苏允之摇头:“噩梦罢了。”
  话音刚落,她目光往下,不经意瞥见自己手臂上的痕迹,双眸骤缩。
  那个黑紫色的痕迹,此时竟已完全变作黑色。
  苏允之眉头紧皱,想起刚刚那个梦,神色顿时变得古怪。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梦见惠妃?而且……
  屋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韬大步上前,将她拢入怀中,径直摸向她的手臂,替她把脉:“又做梦了?”
  下人原本想递茶过来,见此情形,连忙退了出去。
  苏允之见他神色凝重,忙摇头轻声道:“没事的,我不过是做了个坏梦,就有人去知会您了?”
  李韬摇头:“我正巧回来,在门口听到你的声音。”
  她一怔:“我喊得……那么大声?”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眉头略有松缓。
  苏允之看他脸色,隐约透出些古怪,不由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韬双唇微合,原本想搪塞过去,给她瞪了一眼,想起不久前答应她不能再隐瞒她,微微一顿后道:“宫里出事。”
  “什么事?”
  他凝视她的眼睛,声音微沉:“涌泉宫起火,被烧得一干二净。”
  苏允之凝眸:“真的?”
  他点了点头。
  她抬头望向他:“二爷,我不知会不会是巧合,刚刚我梦见了一位故人……在梦里,她和我说……”
  苏允之话音一止,垂下了双眸,又摇了摇头道:“看我,都糊涂了,一个梦罢了。”
  这时她掌心一暖,被李韬轻轻握住双手。
  “无妨,你慢慢说,我想听。”
  她抬眸看他,过了片刻道:“是惠妃,我梦见了惠妃姐姐。”
  李韬一顿:“从前住在舒华宫的那位?”
  苏允之没想到李韬会记得惠妃,颇为惊讶:“二爷怎么……”
  李韬淡淡道:“你在宫里朋友不算多,我自然知道她。”
  苏允之看他一眼,心里滋味莫名。
  过去,他到底是有多关心她?可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像个傻子。
  “怎么了?”
  苏允之摇头,接着缓缓地道:“惠妃姐姐让我离开涌泉宫,她跟我说……那里太热了,让我……有多远,走多远……”
  听了这话,李韬的神色有了些微的变化。
  若是过去,他真不一定会信这样的话,然而经历过苏允之还魂一事,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惊异的了。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你怎么想?”苏允之迟疑道:“那个梦的感觉,就好像……惠妃姐姐知道涌泉宫会起火,如今想想,她的死也多有蹊跷,之前我进宫时,在皇后那里看到平昌公主,才知道惠妃姐姐已经没了,她们说她是得病走的……”
  李韬摸着手上的玉扳指,一时没有说话。
  “二爷,惠妃姐姐的死会不会……另有隐情?我记得,她的身体一向没什么大问题,怎么会无端端地就……”苏允之一顿,又道,“而且在梦里,我手臂上这个印记变得很烫人,二爷您看……”
  李韬看向她的手臂,也发觉了那个印记颜色的变化,登时眉心一紧:“方才还不是如此。”
  苏允之点头:“是啊。”
  李韬看着她:“你是觉得,你还魂的事,与惠妃有关?”
  苏允之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太强烈了,简直从所未有……而且惠妃姐姐她……”
  她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她若真是病死,怎么会不料理好平昌的事,就这么走了?”
  李韬轻拢她双肩,突然问了一句:“惠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允之靠着他低低道:“她话很少,待人不算多亲切,但是个心地极好的女子,从前有几回我吃了别的妃子的暗亏,都是她冒着风险帮衬我,说来说去也只因……有一回我帮了小平昌,赶走了几个欺负她的皇子,自那以后,她就一直将我视作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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