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地没回。
梁喃也没在意,收回手机。
本来就身体不佳,昨晚又运动受凉,她只觉得身体好像更差了,头晕得紧,整个人都晕沉沉的。
吃过药后,她回到学校,下午有白雅教授的课。
在古琴届,白雅具有极高的地位,所获奖项无数,各大国际音乐舞台上都有她的影子,甚至曾被受邀在白宫举行个人专场独奏会,称得上当今古琴第一人。
也是她如今年纪逐渐大了,经不起奔波,所以在校教书,培养古琴人才,除此之外,平日里还会钻研打谱,将琴谱重新赋予新的生命力。
可谓将一生都倾尽在了古琴上。
能力强,自然对学生要求也高。
梁喃不敢怠慢,想早点去琴室练一会儿。
刚下出租车,一阵寒风吹来,她一个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梁喃停顿两秒,稳住身子,慢吞吞地将围巾往上拉。
恰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看。
喃喃的小心间>3<:还没。
梁喃瞧见信息,眼里蹦出细碎的欢喜,似星子闪烁。
几乎没多想,她立马给顾间打电话。
过了几秒,电话才接通。
梁喃:“喂,你在干嘛呀?”
顾间:“工作。”
男人的回复很简短,但也不妨碍梁喃如获至宝般地开心:“嗯嗯,我刚到学校,等会儿要去练琴啦。”
顾间“嗯”了声:“还有事儿吗?我这儿忙。”
刚才他话少,梁喃没注意,现在多说了几句,她皱起眉:“你嗓子怎么了?怎么听着有点哑?”
闻言,顾间那边停顿了几秒,才说话:“没什么,吃点润喉片就行。”
“严重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梁喃着急道。
“不严重。”顾间言简意赅,“行了,没别的事儿我挂了。”
还没等梁喃开口,电话里已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梁喃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好久没动作,心底莫名地有种难言的委屈在发酵。
寒风凛冽,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割。
梁喃又裹紧了些衣服,她头太晕了,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于是多站了一会儿,等风小点,她才抬步。
可刚跨出一步,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直愣愣地往前倒。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仿佛瞧见了一抹白影奔来。
-
梁喃醒来时,入眼就是大片的白色,呼吸间是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打量着周围。瞧见右手上的针头,她挑了挑眉。
正回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外面进来了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收费单,像是刚付完钱回来,瞧见梁喃醒了,温暖地笑起来:“你醒了。”
梁喃眨眨眼,想了想,问:“嗯……是你把我送过来的吗?”
“是,我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你倒下来,就把你送来医院。”他笑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梁喃瞧他。
男人长得很高,尤其笑起来时很阳光,如同冬日暖阳般。
梁喃看了两眼,掏出手机:“真的多谢你了,我把医药费给你。”
男人也没推辞,两人微信转过钱后,他就走了。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交换过姓名联系方式等等,只是最普通的、匆匆略过的陌生人。
梁喃盯着付款成功界面上的头像,若有所思——是一架黑色的钢琴,藏在光影里,流光溢彩,精致高雅。
梁喃瞧了眼时间——三点十六分,她急忙先跟白雅打电话说明原因请假,说完后,便给顾间发信息。
喃呀喃:[大哭]
喃呀喃:我早上跟你打完电话就晕倒了,被一个好心人送到医院了,刚醒,还在输液[图片]
等了一会儿,顾间没回,她在宿舍群里发信息。
喃呀喃:[图片]
钢铁萌心:??靠!宝贝你咋啦?!
喃呀喃:早上晕倒在校门口,被好心人送来医院,刚醒,在输液[大哭]
鱼鱼吃雯子:卧槽!哪个医院啊?我现在就和萌萌过去。
梁喃报了医院地址后,两人很快就赶过来。再三问清情况后,两人终于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开始骂:“让你多穿点衣服,非不听,爱美,真是活该。”
林萌萌扒开梁喃的衣领,刚扒开,就被梁喃打开手,她瘪瘪嘴:“我就知道,感冒了还不老实,真是活该。”
“就是啊,都感冒了还做这事儿,瞧你上面的红痕,真他妈激烈。”余雯道。
“真他妈畜生。”林萌萌应和。
梁喃:“?”
梁喃瞪她:“你再骂一句?”
林萌萌讪讪,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本来就是嘛,而且这都多久了,都没见他过来看看你。”
梁喃一怔。
她拿出手机看——还没回信息。
她死死地盯着那块儿黑色头像,许是盯得太久,眼睛有些发酸,竟有薄薄的泪涌出。
意识到失态,她狠狠地咬了下唇,将泪意硬生生收了回去。
心底却像洒了一地酸梅粉,涩得发疼。
林萌萌想起什么,问:“欸,话说,顾间那种人物,你俩是咋认识的啊?谁追的谁?”
闻言,梁喃怔愣了几秒,记忆飘远,慢慢地被扯进了那个盛夏午后。
她永远铭记这天。
2019年10月18号,是周五。
那天她刚从琴室练完琴回来,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刚还灼烈暴晒的天突然下起暴雨。雨来得又大又急,她急忙去找地方避雨,于是便就近躲进了礼堂。
一进礼堂,就瞧见演讲台上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弯着腰,似乎在找东西。
她只望了两眼,就没再看,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身上湿了大半的裙子。
一边擦一边心里有了猜测。
今天下午礼堂有场演讲,听说是个风投圈新贵,想必就是台上这个男人了。然后她想起了林萌萌刚刚的短信,大致就是说这男人长得多极品之类的。
想到这儿,梁喃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换了张新的纸巾,靠在礼堂门边继续擦拭,打算等雨小点就走。
这时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应该是那男人找到东西了准备走。
梁喃随意地想瞥一眼,却就此,愣在原地。
黑色的西装虽然低调却并不显朴素,袖口处的金丝纹线更是为它加了几分矜贵精致。
头顶的灯光洒落一地明黄,亮得晃人眼。
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满目流光溢彩,灿烂地直乱人眼,让梁喃近乎飞蛾扑火地痴迷,也让男人眼中的警惕打量被掩盖住。
两人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让梁喃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像在做梦。
他问:“来吗?”
只这两字。
犹如天籁。
最后的最后,梁喃记不太清了。
她只迷糊地记得,她似乎是上了一辆很宽敞很舒适的车,然后,在景园的客厅里,散落了一地的旖旎暧昧……
“喃喃?喃喃!”有手影在眼前晃。
梁喃回过神,想到林萌萌的问题,抿了抿唇,最后笑起来,两颗小酒窝里盛满了甜蜜:“应该是……一见钟情外加两情相悦吧。”
输完液后,三人往外走。
这时,梁喃的手机铃声响起——“你的小心间来找你啦”,见状,她马上接起。
顾间开了一天的会,丝毫休息的空当都没有,现在他整个人累得不行,背全靠在车座上,疲惫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怎么回事?”
梁喃“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将晕倒的事儿从头到尾地跟顾间说了一遍:“不过我现在好多了,再来医院输三天液就行啦,你别担心。”
顾间难得的耐心,听她说完,淡淡“嗯”了声。
梁喃问:“你吃晚饭了吗?今晚你回景园吗?”
“还没,不回。”顾间言简意赅地回完,却不知道为什么,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又补了句,“等会儿还有个局。”
梁喃“嗯嗯”地点头:“辛苦啦。”
随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多是梁喃在说,顾间只只言片语地答两句。
很快,车子转了个弯儿,不远处就是江城的一家顶级会所。
顾间瞧了一眼:“行了,我到了。”
梁喃乖巧地告别:“好哦好哦,辛苦啦,么么。”
顾间顿了两秒,“嗯”了声,挂掉电话。
梁喃盯着挂掉的电话,心间里跟含了蜜似的甜,总觉得顾间今天似乎出奇得好耐心,以往她说这些闲话他都是不愿听的。
想到什么,她去问林萌萌:“萌萌,教我做雪梨汤呗。”
林萌萌疑惑看她。
“顾间他嗓子不舒服,我想给他熬点雪梨汤。”梁喃道。
余雯睨她:“您自己还是个病号呢,还有空担心别人?”
林萌萌:“是啊,算了,我直接帮你做吧。”
梁喃:“不要,我要亲手给他做。”
林萌萌觑她:“您自己还是个连水果皮儿都要我削好给你吃的人呢,现在都要洗手作羹汤了,啧,爱情真伟大。”
梁喃笑:“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我去买食材。”
-
明悦私人会所里。
几个男人此起彼伏地吹起口哨:“艹!旭爷大方!”
方旭摆摆手:“你们今儿个可都是沾了老顾的光,我这拿出来的个个可都是极品。来,老顾,你先选。”
顾间听到有人唤,这才抬起头。
眼前站了一排衣着清凉的女人,体态优雅,笑容款款,手里皆端着瓶名贵的酒。
美人美酒,光瞧着便赏心悦目。
顾间眼皮微沉。
今天来赴局的人都是各个世家的公子哥儿,他本身并不热衷这些,但圈内到处都是用得上的人脉,必要的关系还是要处好。
他随手点了最左边的一个:“就她吧。”
顾间点完之后,其他人早已按捺不住,也一人抱走了一个,很快饮酒调笑的奢靡声不绝。
顾间没什么表情地旁观着。
世家公子爱玩儿,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直到有浓郁的香水味儿猛地传来,他忍不住皱起眉。
女人手里捧着盏酒,低头望他,声音娇得酥人:“顾总,您喝酒。”
顾间低头瞧她。
女人生得不错,小尖下巴,眼也魅得勾人。她角度把握得极好,刚好能让他瞧见那两抹温软。
顾间眼眸微沉,过了两秒,问:“你多大?”
“顾总,我21了。”
21……
他莫名就突然想起,他和梁喃认识时,她就是21……
顾间喉结滚动两下,晦暗不明地又瞧了女人两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第3章 雪梨汤。
八点多的样子,太阳慢悠悠地升起,洒落一地暖意。
梁喃吃过早饭后,去了琴室。
她昨天的琴曲作业因为生病没交,白雅知道后说今天下午会抽空帮她评一下,她上午就先去练一会儿。
刚接近琴室,就听到悠悠琴音。
梁喃没什么反应地继续往前走,显然是意料之中。
她们宿舍总共四人。林萌萌和余雯都是琵琶专业的,她和另外一个人徐语是古琴专业的。她虽然也勤奋,从十岁学琴那天开始,从未有一天不抚琴,但徐语更甚,在梁喃的印象中,大学四年,她每一天都如一日地从早上八点练到晚上四点,风雨无阻。
她由衷地佩服她。
进到琴室时,见到徐语还在练琴,梁喃索性没打招呼,径自练了起来。
徐语自知天赋低,所以练习格外勤奋。她正练着,突然听到一阵别的琴音。
琴声悠扬婉转,缓急得当。
是和她弹的同一首曲子。
可又不太像。
古琴相比其他乐器,本身指法并不难,难的是其散板,这也正是古琴的特色。但这需要极高的悟性,需要你彻底领略了所弹曲子的情感才能表达出来,是以,同一份琴谱在不同大师手里,弹得也会有所差别。
这首琴曲白雅曾经弹过,徐语当时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快慢的地方,试图模仿,但很多地方还是弹得很生硬,节奏也把握不准。
梁喃和白雅弹得完全不一样,丝毫没有白雅的痕迹在。
她弹得很跳跃,甚至很多地方都不在拍子上,却意外的好听。
如果说白雅的曲子像广阔的大海,表面平静安详,但细品之下,能感受到其下的暗潮汹涌,藏着数不尽的厮杀骇浪。
梁喃的曲子就像海上的鸥,头顶朝阳,脚踩浪花。天地何其之大,她偏能自由无惧。肆意翱翔翻转,是天与地之间最恣意的灵魂。
好半晌,徐语静默无言。
她默默停下了指尖的动作,扭头去看梁喃。
琴室里开了暖气,梁喃只穿了件薄毛衣,头发高高扎成了一个丸子头,两鬓有缕缕碎发落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
她双眼微阖,鸦羽般的眼睫下叠了一层薄薄的阴影,随着眼睫的轻微颤动,影也微跳动。
偶尔眉头微蹙,偶尔红唇微弯。
她从未睁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歇。
像是完全融入进了这首曲中。
忽然有细碎的亮光闪过。
徐语忍不住晃神,循着光瞧去。
梁喃的脖颈很好看,又长又细,肤色也白得似好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