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夏回了他一个稍后再说的眼神, 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默声不语,活生生地像是个木头人一般, 心中念叨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陆嘉平也不敢吭声, 马车里面安静地落针可闻,只能听到马车轱辘往前驶去的声音。
裴褚见此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中的扇子, 闭目养神。
半刻钟后, 马车停下, 裴褚才微掀了眼皮,“阮夏安,与关永新叙旧之后过去本督的书房,位置你同样知道, 本督有事要和你商谈。”
阮夏夏眨眨眼睛,恭声道,“请总督大人放心,夏安一定过去。”
裴褚微微颔首撩了衣摆首先下车,离去的步伐不慌不忙,马车里面随着他的离开气氛骤然一松。
陆嘉平吐了口浊气,而后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他…大人为何会提到太学,夏安,太学可是在京城,距离扬州千里之遥。”
阮夏夏幽幽地叹气,神情落寞,“总督大人赏识人才,为了不让我这般天才少年因为身份限制被埋没,为我在圣上面前提了一个恩典。再过不久我就要到太学去读书,然后奋发向上参加科举夺得头名,在朝为官步步高升了。”
陆嘉平不敢置信地抓紧了她的袖子,“那你岂不是要离开扬州去京城?”
阮夏夏点点头,顺势借着陆嘉平的手跳下马车,“不错,马上江南第一公子的美名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了。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激不激动?”
她语气调笑,仿佛这件事微不足道,然而陆嘉平直接沉下了脸,语气不善,“阮夏安你就是个傻的,京城能有扬州舒服,太学里面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就连我这个四品知府的儿子扔进里面都毫不显眼。你是商家子,进到里面只会被人欺负排挤!”
“不行,你不能去太学,总督大人根本就是在好心办坏事。”陆嘉平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曾回过祖宅,自己家族里面那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已经让他头疼不已。
而夏安却是要去全京城的权贵子弟云集的太学,足以想见其中的复杂和等级森严。
阮夏夏闻言,有些意外自己的小伙伴也不浑然是个傻白甜,她摇摇头,“陛下已经同意了,无可挽回。这太学本公子是去定了。”
“不过,”她挑眉得意一笑,“被排挤就排挤呗,小爷我会怕?他们一排挤我就回扬州,到时候借口都不用找了。”
再说,是男主搞事将她弄过去太学的,冤有头债有主,她出了事情就找男主解决。
阮夏夏是浑不在意的态度,当然云淡风轻的背后也有一丝让陆嘉平不要担心的意味。
二人一同去见关永新,显然关家这些时日虽遭逢大变,但关永新的气色状态还不错,不仅如此,他整个人的身上还多了一份从容和稳重。
看到阮夏安和陆嘉平二人,他眼睛一亮,明显是未意料到临行之前还能见到他们二人。
“夏安,多谢你。”他朝着阮夏安深深地做了一个辑,面带感激之情。
关家得以保全都要靠阮夏安给他的那封密信,虽然他父亲被贬为贱奴,但能活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更何况他的长兄已经早早的将父亲赎了回去,父亲会在岭南颐养天年。
关永新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如今做出为总督大人效命的决定,他毫无顾虑。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隐约有点担忧阮夏安,他知道那封密信非同小可,关系重大,害怕幕后人会寻到夏安的头上对他不利。
阮夏夏有些看明白了他的顾虑,大大咧咧的拍了下胸脯,开口道,“永新,你便放心的去西北吧,如今总督大人可是我阮大公子的义兄。西北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可以到阮家寻求帮助,我阮家在西北也不是吃素的。”
她咧着嘴笑着,话中的意思明了,关永新也听了个明白。
阮家已经被列入总督大人的势力范围,他阮夏安也有总督大人相护。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你们二人在扬州多加保重,来日我们再相聚。”关永新含笑说道,目光清朗。
闻言陆嘉平撇了撇嘴,正想说出小伙伴阮夏安还要到京城的太学进学一事,被阮夏夏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三人吃了一会儿茶,又回顾了以往的趣事,即便是恋恋不舍,离别的时间也要到了。
阮夏夏知道陆嘉平本质上是个怂货,和关永新告别之后亲自送他到门口。再然后她一个人慢腾腾的去了男主的书房,心中猜测男主会有何事寻她。
是要她阮家再表表忠心,还是想要她阮家的棉或者粮?
在书房门口,她意外遇到了一人,挑眉然后扯了一个八分的假笑,摆摆手,“这位大人,夏安求见总督大人。”
段卫骞看了一眼阮家公子脸上客套的笑容,态度矜傲地应了一声,做足了高姿态。
等到阮夏安进了书房,看不到他的人影之后,段卫骞才呲牙咧嘴的迈着小步往回走,十军棍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想着他心里又有点泛酸水,明明他和阮夏安两人分别都收了一个江南瘦马。怎么世子给他十军棍的惩罚,反手却给了阮夏一个太学的名额。
段卫骞心中有预感,这个阮夏安会成为他在世子面前的劲敌呀。除了比自己长得像小白脸一些,这个阮夏安哪里能比得上他?
世子来了一趟江南,果然审美的眼光也变了。
段卫骞顾自哀叹,阮夏夏进了门却立刻换上了一副真诚无比的笑脸,灿烂的像是冬日的阳光。
“总督大人,您唤夏安有何事商讨啊?劳您久等了。”阮夏夏脑海中回忆着那些电视剧里面狗腿子的讨好谄媚,有样学样。
她是个很能认命的人,既然进太学已经无可更改,那她就要抱紧男主的大腿。
受了欺负找男主,受了排挤找男主,受了伤害找男主。男主是她大哥,她就是男主的小弟。争取在男主登基之后,她能混上一个公侯的爵位,实现阶级大跨越。
再一次见到熟悉的笑容,裴褚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一些,他淡声开口让阮夏安坐下,然后将一块刻有裴字的玉牌给了她。
“本督已经吩咐下去,日后阮家在西北的生意不会受到任何阻挠,不仅如此,定北军还会特地派人将阮家保护起来。不过作为交换,阮家的棉要优先提供给军中将士,此外阮家需每年向定北军私下运去你那几个田庄产的粮。”
阮夏夏接过那玉牌,脸上欣喜,小鸟啄食一般地点头,“自然如此,阮家既然决定向总督大人效忠,便会忠贞不二一心一意。”
“忠贞不二?”裴褚似笑非笑地念叨了一遍这四个字,接着道,“有了这玉牌,到了京城之后,别人就会知道你是本督的义弟,只要不捅出天大的篓子,其他的本督都可以为你平息。”
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但阮夏夏却能听出他话中暗含的威势,在心中默默感慨眼前人不愧是小说中的男主,身上就是有一种王霸之气。
嘿嘿,她阮夏夏喜欢!
“多谢总督大人,裴大哥!”阮夏夏十分有眼色地改了口,拿着那玉牌爱不释手。
“嗯,”裴褚眉眼间闪过一抹温意,交代他,“如若不出意外,五日之后朝中会派来新的官员,你提前准备一下,跟着本督一起回京城。”
五日?这么快?阮夏夏有些惊讶,所以她在扬州只剩下五日的时间了?
“对了,本督还要告诫你一句。”裴褚慢条斯理地起身,幽深的眼神看着少年,话头一转,语气严厉起来,“你的妾室统统都不准带,耽于儿女情长如何能成就大事?便是在京城,秦楼楚馆等烟花之地你也不准踏足。”
闻言,阮夏夏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耽于儿女情长了,她连情可都没有呢!
“夏安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呗,反正她现在手里也没银钱,不过她如果在京城求学的话要不要置办一个宅院,回头要和老爹说说。
还有她娘亲那边,据说在京城也有一两门的亲戚,是不是还要守着礼数上门拜访。
“嗯,”裴褚脸上露出几分满意,显然对少年服他的管教听他的话很是自得其乐,“回你府上吧,这些日子多与你父母相处。”
“新的江南官员到了之后,你我便启程。你的那些妾室若是不甘寂寞,遣散几个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阮夏夏认真思考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如果她去京城的话,小桃红白牡丹她们倒是真的不再适合留在府中。
于是,她回了府便先提出了送她们出府的决定,或是到绣房、成衣铺子那里,或是离开扬州到西北立身。
但无论在何处,阮家都会护着她们不受侵扰。
“公子是要赶我们走吗?小桃红就知道自己年老色衰,不得公子喜欢了。”嘤嘤嘤,面容娇媚的女子掩面哭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妾身知道公子在外面又有了相好了不是?还是您是真的喜欢上男子了?”一脸高傲的白牡丹哀怨地询问,雪白的裙摆配上她微红的双眼,令人怜惜。
剩下几人也纷纷看向光洁如玉的少年,泪光涟涟。
阮夏夏一时头大,哑口无言。
姐姐们,怎么你们的演技比我这正经学过的还要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夏夏:有人就和小爷的美妾过不去了!感谢在2020-12-05 18:21:29~2020-12-06 22:5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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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阮夏夏无奈, 只好说出自己不日要离开扬州去京城的事情,然而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位美妾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彩,还带着一股跃跃欲试……
她大惊失色, 立刻开口打消她们的念头,“不行,不可以,在京城我可护不住你们。”
开玩笑,她们若是跟着她一起到了京城,万一不小心被哪个权贵子弟看上了, 到时候她就是被碾压的份儿。
“京城是天子脚下,我们就住在公子的宅院里面,平日里也照样卖些绣品,只偶尔出门如何能滋生事端?”小桃红目光流转, 一只手顺势就挽住了身边的少年, 显然是真的起了心思。
“不行,各位姐姐们花容月貌, 堪比那天上仙子下凡。哪怕是只露一面也能让京城的男子们痴狂,那里是砸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六品官吏的地方, 我只是区区一个商人子, 如何能护住各位姐姐。”阮夏夏将利害关系和她们分说清楚,就怕她们坚持与她共进京城。
“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她们并不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 听了阮夏夏的话心情有些低落。
说实话, 在阮家的这段时间, 可以说是她们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每日里吃饱喝暖,没有人逼着她们做工操劳,没有人逼着她们接客嫁人,她们自己动手辛苦得到的银钱也是属于她们自己的。
如今要离开阮家, 心中当真是涌出无限的不舍来。
可是她们也知道,如果阮夏安不在府中她们继续待下去,可能会引致其他的流言。不过若是去绣房的话,她们那些如同血蛭一般的家人闻风而动怕是会来闹。
“我要去西北,听闻府上在那里开了一家棉纺作坊,这活计我能做。”白牡丹首先站了出来,眼中洋溢着勃勃的活力。
“我也要去西北,那活计我也能做!”小桃红不甘示弱,跟在白牡丹身后开口。到了西北,凭借她们的手艺,又有阮家护着,何愁不能活的快活自在。
困在这扬州方寸之地,还要忍受着数不尽的流言骂名,不若离开。
显然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八名妾室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留在扬州。
阮夏夏早已意料到会有这般结果,她笑了笑,想到了一人。
“我的好友关永新如今在总督大人麾下做事,恰好他也要到西北去,诸位姐姐便同他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小桃红她们皆欣然点头,她们和定北军一起回到西北去,那里的人定不敢小瞧她们。
府中的女子们有了去处,阮夏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摇摇头,“本公子可要变成孤家寡人了,真是令人难以适应。”
“公子最是洁身自好,骨子里再专情不过,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福分与你做个正室夫人。”白牡丹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阮夏夏闭口不说话了,她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娶夫人的,那不是祸害别人吗?
她要去京城太学的事情在阮家掀起了小波浪,阮夫人心疼不已,她在心里依旧将阮夏夏当作女儿而不是儿子,当即提出她也要随着一起去京城,被阮夏夏拦住了。
阮夫人在京城哪有在扬州来的自在,更何况路途遥远,她体弱如何能再奔波。
“娘亲,你莫要担心,不过是一年半载的我就从京城回来了。再说,总督大人可是将我当作义弟的,我在京城也不敢有人欺负。您就当我出了一个远门探亲,外祖顾家的嫡支不是也在京城吗?”阮夏夏含笑安抚阮夫人,又拿元年半年前去西北历练举例。
“顾家?我们如何能指望上他们?”阮夫人叹了一口气,嫡支虽日渐式微,但大小还有一个安庆伯的爵位,伯爵之尊瞧不上他们商户。
“我和兄长一起去京城。”元年凝着一张脸,沉声开口。他不放心阮夏夏,提出要与之同行。
阮夏夏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是去进学又不是去寻仇闯祸,再说你这个臭弟弟,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在书院读书。”
元年沉着一张脸,手指握成拳,在眼前人的心中他依旧是个未长大的少年,然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有十六岁。
阮夏夏拒绝了元年之后,笑嘻嘻地看向了阮老爷,挑眉开口,“爹,这次我去京城,您帮我置办一个宅子吧,最好不小于三进,银子也多给些呗。”
张口就是要房要银子,阮父眼皮跳了跳,心道外人说他养个一个败家子也不为过,只是她只败他的家,她自己的金库可是无比充实。
“爹听说你那几个田庄的粮食卖出去赚了一大笔银子,当初卖给刘家的园子是爹给你的生辰礼物,也有数十万的银子吧。”阮父笑眯眯地看着酷似夫人的女儿,心中有些得意她的敛财能力,但也打定主意不能让她再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