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家伙还挺深藏不露,更没想到他小学毕业前居然还特地报名参加了次演出。”
宋可可觉得司从白应该就是特地表演给蓁蓁看的。
不过也没什么确切证据就是了,就是她单纯的直觉。
蓁蓁眨眨眼,说:“我不知道。”
想了想,她又道,“确实很好听。”
虽然蓁蓁听不太懂,也从来没怎么听过小提琴,可就算这么随随便便地一听,也是好听的。
宋可可嘿嘿地笑,伸手戳戳蓁蓁,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宋可可的本意是问司从白都这么上心了,蓁蓁有没有感动什么的。
结果她见蓁蓁点点脑袋,圆眼瞟去瞅瞅已经换了个人的舞台,却是道:“我也想学。”
宋可可:“……?”
“你说什么?”
蓁蓁认真重复,“我说,我也想学。”
宋可可:……这么草率的吗。
宋可可犹豫了下,还是好心提醒,“你别看司从白现在拉得还挺有模有样,但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呢,很累的。”
学乐器和舞蹈等等这些课外拓展,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蓁蓁可能没什么体会,但宋可可从小就被宋妈妈压着学这学那,反抗也无效,基本没什么课后时间和周末。
直到一次劳累过度,生了场大病,她自己又哭着闹着不去上课,才算取消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课程,只留了个维持学习的奥数。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开心快活,结果蓁蓁居然说她想学?
蓁蓁不懂宋可可怎么是这个反应,茫然了下,小声说,“可是你也说了司从白就学得很好啊。”
宋可可憋了憋,“那、那司从白干什么事情干不成啊,他不是个正常人,咱们不能跟他比。”
别说小提琴了,之前骑马高尔夫跆拳道,就没见司从白不会的。
倒是她们,每次一遇到这种类型的活动课,只能勉勉强强把这些当成娱乐。
蓁蓁扭过脑袋,小手握拳,坚持,“我回去问问司从白或者司奶奶,能不能让我跟着学。”
宋可可无奈叹气:“好吧。”
估计到时候学不会蓁蓁就放弃了,就是她可能要累一段时间。
不过,宋可可转念一想,又疑惑,“你怎么回去问司从白和司家人?不问问你爸爸妈妈吗?”
蓁蓁恍然了一下。
她有点心虚地抿抿唇,点头,顺从改口,“那我问问爸爸妈妈。”
宋可可知道了姜家人才是蓁蓁的亲生父母,还是不久前姜母来给蓁蓁开家长会的时候震惊知道的——
要知道蓁蓁的家长会连续两三年都是司奶奶或者司老爷子过来,她都默认了蓁蓁的父母忙没空管她了,结果居然是姜家人?
后来知道了真相,又见姜父姜母脸上的笑,宋可可才迟疑确定,大概,不是姜父姜母不想来,是之前的蓁蓁更愿意让司家人来。
这种事情宋可可不好跟蓁蓁开口,但她是一点点看着姜父姜母一直以来是怎样小心翼翼地接近蓁蓁的。
从一开始的送到校门口,到送到校内,再到教室门口,最后才跟蓁蓁的班主任接触,正式拥有了“家长”的身份。
甚至因为姜以珍的事情,哪怕姜以珍已经转走了,姜父姜母依旧对蓁蓁有诸多亏欠。
一步一步,都斟酌尺度,想靠近,又怕靠得太近。
蓁蓁可能不太清楚,宋可可却隐约意识到了这点。
蓁蓁跟姜家的关系,是姜家人在单方面修复的。
但一想到之前姜以珍仗着姜家的势力和宠爱对蓁蓁的针对……宋可可闭上了想让蓁蓁多亲近亲近姜父姜母的嘴。
反正蓁蓁的性格,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只要姜家人别做出再把姜以珍接回来这种事情,蓁蓁迟早会妥协的。
演出结束,蓁蓁跟司从白宋可可道过别,坐上姜父姜母来接她的车,对着姜母的脸,却是犹疑好久都开不了那个口。
她张张嘴,又闭上,反复几次,最后干脆低下脑袋,两只小手捏着衣角,闷不吭声了。
蓁蓁忧愁想,要不她还是去跟司奶奶说吧……实在不行,就让司从白随便教教她。
她也不用学得很好,她也不用很好的老师教。其实也不用有自己的小提琴。
要不,就,不跟爸爸妈妈说了?
“蓁蓁。”
姜母低柔的声音,让蓁蓁慢半拍地抬起脑袋。
她眨眨眼,下意识应声,又问,“怎么了妈妈?”
姜母的脸上是跟声音一样温柔的笑,但不知怎的,蓁蓁从姜母的脸上看到了藏在笑脸底下清浅的一股哀伤。
姜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蓁蓁,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爸爸妈妈说的,不用自己憋着。”
她眸光微闪,笑意不变,用一种诱哄的语气道,“不管什么事情,也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蓁蓁说出来,爸爸妈妈就一定会帮蓁蓁想办法的,知道吗?”
蓁蓁愣了下。
她重新低下脑袋,有些扭捏地攥着衣角,把衣服捏皱了都没发觉。
姜母继续循循善诱:“所以蓁蓁刚刚是有什么事情想跟妈妈说呢?”
蓁蓁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耳根,小声道:“我、我有点想学小提琴……”
姜母没说话了。
蓁蓁没能等到姜母的回音,还以为她不太乐意,脑袋也没抬,就立刻补充道,“就是一点点,也没有很想,不学也没关系的。”
姜母抬手,把蓁蓁拥进了怀里。
一下子落进姜母陌生的怀抱,蓁蓁有点懵,还有点慌,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推拒,又想到这样可能会让姜母不开心,于是又硬生生憋住,僵住身体没动。
姜母没想到让蓁蓁犹豫这么久的,居然只是这样一个小要求。
别的孩子唾手可得的东西,蓁蓁要思虑再三才跟她开口。
“……蓁蓁想学的话,当然可以了。”姜母语调轻快,蓁蓁看不到的地方,眼眶却泛起了湿意,“蓁蓁对音乐感兴趣呀,那我们可以多试几样,蓁蓁想学什么我们就学什么,好不好?”
蓁蓁惊喜抬头,“真的吗?”
姜母失笑,“当然是真的。”
听到姜母的肯定,蓁蓁圆眼瞬间就映上了光亮,颊边挤出了两颗小酒窝,忍不住笑开,“谢谢妈妈~!”
姜母轻叹,伸手摸了下蓁蓁的脑袋,道,“谢什么,这是妈妈应该做的。”
蓁蓁实在是高兴,高兴到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就干脆给了姜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姜母愣怔了下。
蓁蓁很少对他们主动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可现在,蓁蓁主动来抱她了,蓁蓁很高兴。
透过这一个拥抱,姜母确切感受到了蓁蓁的喜悦。
姜母眼眶泛红,脸上的笑意却更甚,她轻轻地回抱住蓁蓁,说,“所以以后蓁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妈妈说的。蓁蓁说了之后妈妈才能知道蓁蓁想要什么呀,对不对?”
不然、不然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蓁蓁……怎么弥补蓁蓁。
蓁蓁点点脑袋,声音也有点闷,“好。”
蓁蓁忽然觉得,有姜母这样的妈妈,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个抱着她的,笑着跟她说话的人,是她的妈妈。
蓁蓁终于确切有了这个认知。
之后,姜母就带蓁蓁去接触了解了各种不同的乐器。
蓁蓁被小提琴引起了兴趣,最后却选择了钢琴。
姜母对蓁蓁的要求不高,在知道蓁蓁也不是非要学到特别棒之后,就是蓁蓁想上课就安排课程,不想上课就休息。这么断断续续的,一直练到了现在,也算小有成果。
姜母抱着玩偶站在房门口,看着里头抱膝坐着,脑袋微歪,圆眼半睁,以一种散慢姿态弹钢琴的蓁蓁,笑。
哪怕蓁蓁现在只是在随手弹着不成调的曲,在姜母眼里,这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曲子。
她的女儿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儿。
幸好、幸好蓁蓁回来了……姜母想。
没有什么,比现在这样的生活更好的了。
第52章 更
张以珍回到家, 一开门,就看到张素花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闭着眼,似乎在睡觉, 呼吸间有轻微的鼾声。
张以珍有些嫌弃地看她一眼,想了想, 还是走过去问, “喂, 你没事吧?”
“要睡觉就去房间里睡。”躺在客厅像什么样子。
这个家本来就只有这么大点地方,说是客厅,从玄关进来也就只有一张沙发和茶几而已, 电视都是挂墙上的。
要进房间只能从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过,张素花躺在这,在张以珍眼里实在是有点碍事。
当然,直接这么过倒也不是过不去,只是张以珍并不是很想跟这副脏兮兮模样的张素花有什么身体接触。
张素花被叫醒,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想张以珍。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慢半拍反应过来,呐呐道, “妈妈没事。”
张素花撑手慢吞吞坐起身,看看张以珍, 道,“就是……珍珍, 妈妈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 少打两份工啊,妈妈真的太累了。”
张素花这段时间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她上班的时候都差点睡过去, 被老板抓住扣了一百块钱不说,还被警告以后要是再这样,就直接抄包袱走人。
本来就不差张素花这么一个兼职,要不是张素花做事勤快还留不下来,如果张素花上班瞌睡,那老板自然不会忍她。
张素花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她也确实状态越来越差……这才想着要来跟张以珍商量。
张以珍拧眉,“你不想打工就不想打工,说的这是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逼你打的。”
张素花一慌,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妈妈没有这个意思,当然是妈妈自己要打工。”
张以珍不耐烦,“好了,你不想打就不打,腿让开,让我过去。”
张素花一噎,讪讪收起自己的腿,然后在张以珍擦身而过的瞬间,小声道,“那这样的话,妈妈就没法给你一个月六千的生活费了……要少三千。”
张素花当初被关了三年,出来后,自觉愧对张以珍,把她从孙立刚那里接回来,就对她更好了。
张以珍从小到大的奢侈花销就都是张素花没日没夜地拼出来的。
因为有了案底,高档家政不愿意用张素花,她没了轻松月两三万的保姆工作,只能四处求人找门路去当普通钟点工、兼职洗碗端菜和夜班的流水线,专找这种对形象要求不高、年轻人不愿意干的廉价劳动力。
一天只睡四小时,大半的休息时间都在挤公交赶路,一个月的工资才可以勉强过万。
张以珍从初中开始,上的就是私立学校了,虽然这些学校档次不高,学费没有几十万那么夸张,一学期也要一两万——对张素花来说,无疑是一笔极巨大的开支。
除去要攒下来给张以珍交的高昂学杂费,张素花给自己只留一千,包括了所有水电费电话交通费和饭钱,剩下的就都给了张以珍。
她这些年分明比以前还要卖力地多,因为一个张以珍,却一分钱都没能攒下来。
可以前她还能拼命,现在张素花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起了……
张以珍脚步一顿,回头,蹙眉看着张素花,“所以你特地睡在这里,还迂回了半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要减我的生活费?”张以珍的语气沉了下来。
张素花心下一个咯噔,下意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最终陷入沉默。
她想说的确实是这个。
张以珍咬牙:“……要你有什么用!”
张素花眼睛里含了泪,“可是珍珍,妈妈老了啊。妈妈白头发都半头了,妈妈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到老死的。妈妈也想稍微轻松一点……”
张素花的语调哽咽,“妈妈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啊。”
张素花这几句话总算提醒了张以珍什么。
她注意到张素花面上的皱纹和疲态。她再看着张素花人老珠黄的脸,再看看她头顶的花白发丝,微顿。
在这么一瞬间,张以珍甚至突然觉得张素花有些陌生。
小时候她嫌弃张素花三十岁像个四十岁,一直以来也都觉得张素花丢她的脸,不让张素花参加她的家长会。
却没想过只是短短十年,张素花居然已经像个五六十的老人家了。
这些年,张素花确实是在拿她的生命在供养张以珍。
只是……张以珍稍稍后退两步,别开视线,忽然又觉得有点讽刺。
她才见过姜母的样子。
姜母风韵犹存,仪态得体,不管去哪,只要随便一站、就是人群的聚焦点。
而张素花、她的亲生母亲,却是这么个鬼样子。
张以珍低着眼,动了动唇,说:“所以呢,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把我接回来了?”
“是不是也跟孙立刚一样,觉得那个蓁蓁才是好的?甚至这些年还偷偷去看过她好几次?”
“我以为你不一样,你是爱我的……看来也只是表面功夫,说说罢了。”
张素花愣住,她张口想解释,却又听张以珍笑了声,继续道:“所以你为什么当初要做出那种事情呢?”
“把我娇养成富家子,却又出现害我被姜家人发现身份,一朝跌进泥地里……很好玩吗?”
“你知道小时候的阴影对我来说有多大吗?”
小时候被姜家人厌弃、被相处了这么多年的“父母”亲手送走,回到真正的家后却又仅仅因为挑食就被孙立刚斥责,被迫去跟那个能吃干馒头就咸菜的蓁蓁比较……张以珍那段时间不知道蜷缩在角落里哭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