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儿道:“依我看傻一点更好,放家里也安心。”
楚留香还没来得及摆出更生气的模样,要说的话才刚吐出一个气音,一只手悄悄伸到他肋下,还没来得及作乱就被他一把擒住,来了个反向偷袭,甜儿怕痒,被搔得咯咯直笑,大叫道:“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哎呦。”
楚留香道:“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刚才是怎么笑我来着,现在统统还回来。”说着,又把手伸向蓉蓉和红袖,林默坐得远,暂时幸免于难,然而她未雨绸缪,悄悄放了迟钝光线,可怜堂堂盗帅,又被人制住了手脚,身上的痒痒肉一处也没被放过。
嬉闹了一会,好不容易把早饭吃完,楚留香道:“那小子究竟在纸上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看完都急着跑出去?”这也是他最好奇的地方,那会匆匆一扫,也就几行字而已。
林默道:“我看的那张是蓉蓉写的,她叫我快出来,不要带你,你们那张写了什么,能让你们那么惊讶?”
李红袖道:“你可知,在二十年前,谁是天下最惹女孩子爱慕的男人?”她说这句话时,眼睛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像是一扇大门在她眼前敞开,门那侧则装着天下所有少女的梦。
林默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现在评一评谁是天下最惹女孩子爱慕的男人,那她肯定投楚留香一票。
楚留香道:“玉郎江枫。”
在江枫还活着的时候,就有传言说,绝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抵抗江枫的轻轻一笑,那笑是解冻寒冰的春风,是催开桃花的暖阳,是高山上青绿绵延的溪流……
林默听着李红袖长长一段优美的赞扬,拼命的脑补传说中玉郎的脸,脑补来脑补去,只脑补出个白皮楚留香来。
李红袖微微红了脸颊:“在我四五岁的时候,见过江枫一面,虽然我已经忘记他长得什么模样,但我永远记得被惊艳的感觉。”
楚留香笑道:“真是了不得,我们红袖姑娘四五岁就春心萌动了,看来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还真是名不虚传。”
李红袖接着道:“那张纸上说,他是玉郎江枫的儿子,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请我帮忙。”
宋甜儿道:“帮不帮忙另说,谁不想看看传说中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儿子长什么模样?”
一个十四五的美少年,朝你慵懒一笑,求你在一个小摊子边站上一会,说他跟人打了个赌,赌约是能不能从盗帅身上盗走一样东西,他想试一试,这样的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谁能拒绝得了呢?
她们非但没有拒绝,反而非常配合,甚至在少年成功之后对他表示祝贺,并对受害者楚香帅施以嘲笑。
老丨江湖了,居然栽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手里,丢不丢人?
楚留香并不觉得丢人,倒是对这个机智的少年很感兴趣。
一个武功不高的孩子,想从一个以轻功闻名,鼎鼎大名的前辈手中盗得一样东西,实在难如登天,偏他轻而易举,非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了他的玉簪,还全身而退,这不仅需要巧思和胆量,更需要对人心有着十足的把握。
仿佛上天都要成全他,在傍晚,几个人准备回船上时,居然在城外再次见到了这个少年。
他在跟一个独眼老叟相濡以沫。
是那种字面意义上的相濡以沫,白花花的唾液在路当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场景极富冲击力,林默本来走在前面,在唾液横飞的时候,嗖得一下窜到了后面。
她本来没有洁癖的,缺钱那阵一张草席能睡三个月,拎着粪桶满街跑,偶尔身上粘上,蹭上那么点秽物,她也能平心静气当没看见。现在不行了,舒坦日子过久了,耐脏能力一股脑的反噬回来,一天能换三次衣服,一点汗味儿都受不了,后来在武当山,为了脱困,七八个大汉朝她脱裤子撒尿,这让她心理承受能力更是脆弱,那一粒粒晶莹洁白的唾沫仿佛自动长了小翅膀,呼哧呼哧的往她身上飞。
唾沫大战进入尾声,少年得意洋洋,朝那老叟张扬道:“恶赌鬼,第第二局你眼见是输了,愿赌服输吧!”
老叟狠狠道:“输个屁!再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少年眉毛一扬:“你想赖账不成?”
老叟道:“赖账?我轩辕三光这辈子什么都干,唯独没赖过账!你小子别走,我……呸!你个不要脸的小子偷袭!我……我打死你!”
眼看着文斗要变成武斗,楚留香飞掠到两人中间调停,冒着被吐一脸的风险生生把俩人拉开,也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江小鱼,恶赌鬼轩辕三光叫他小鱼儿。
“你的玉簪就别问我要了,我当了,当了三十两银子,花了十两银子吃饭,打赏了五两,还剩十五两,我请你们喝酒。”
“没错,他就是十大恶人之一的恶赌鬼,最喜欢拉着别人跟人赌,刚从赌场被人赶出来,差点输得连裤子都没了,还好遇见了我,唉,又拉着我跟他赌,不然就扒我的裤子,你说他还要不要脸?”
“赌就赌,我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难道还怕他?这不是你刚好路过么,从盗帅手里盗东西,多有意思啊,他要等晚上下手,我偏不,我就要白天试。”
“我当然认得你,前年在掷杯山庄,我见过你踏着月色闯人家姑娘的卧房,还被打出来了……”
小鱼儿十分健谈,尤其是喝了酒之后,脸颊红红的,瞧着越发潇洒可爱,只不过他再潇洒,再可爱,看他一身战绩,也万万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跟他搭话。
不仅不搭话,在他无意凑近时,还会坐得更远些。
对此,小鱼儿非常满意,酒也喝的愈发快活,连头上翘起的毛都染上了几分欢快。
他告辞的时候,天上已缀满了星星,夜风吹得人很舒服。
楚留香很喜欢这个肆意张狂的少年,分别时还问他有没有地方去,若没有地方住,他的船就停在附近。
小鱼儿龇牙笑道:“怎么会没有地方去?天下这么大,到处是我家,天是被,地是床,哪里摔倒哪里躺。”
林默道:“你喝了很多酒,在外面睡会生病的。”
小鱼儿道:“这位大姨……”
大姨两个字让林默心梗了一下,然而她心梗早了,小鱼儿接着道:“你知不知道,男人的酒量往往被他身边的女人影响,若他身边是个大美人,那这个男人一定飘飘欲仙,三杯就倒,若是个丑如夜叉的,那必然是个海量的当世豪杰,不信你看这位盗帅,喝了那么多就酒,还不是千杯不醉?”
小鱼儿犹嫌火拱得不够大,接着道:“在诸位阿姨面前,就算把我扔进纣王的酒池里,我也万万不会醉的,哈哈哈哈……”
一番话效果拔群,要不是走得快,他差点就挨揍了。
……
三桅船上,林默在悄悄的借酒浇愁。
任哪个女人被人指着鼻子骂又老又丑心情都不会好的,蓉蓉她们年方二八,听了也不以为意,骂完就洗洗睡了,林默跟她们不一样,她已经三十岁了,有那么亿点点年龄焦虑。
镜中是一张明艳如牡丹般美丽的脸,白如玉壁,两腮粉红,好似三春桃花。
系统曾说过,在这个世界,她的时间是静止的,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她的脸也不会一丝丝的改变。
林默不信,她分明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眼角细微的皱纹,再仔细一看,黑眼圈好像也有点重,嗯……最近胡吃海喝,脸好像还胖了不少。
我是不是真的又老又丑,偏自恋得很,完全没发现?
其实还可以吧?也没有很丑吧?
鸡尾酒空了一瓶,她坐在甲板上望天,而后自嘲笑笑,自己居然会堕落到因为别人两句玩笑话玻璃心到这种地步,真是……
肩膀一重,披风落在她肩上。
楚留香在她身边坐下,夜风送来一阵郁金香。
“不是说睡了吗?怎么在这里喝酒?”
林默道:“你不懂,我这叫社会性睡眠,睡了,但没有完全睡,主要是想一个人待会。”
楚留香品味着社会性睡眠这几个字,目光落在一旁的镜子上,唇边绽出笑来:“小鱼儿的话的确有些过分,却也不无道理。”
林默侧过脸,想听听是个什么道理。
“男人的酒量的确会被他身边的女人影响,这话是对的,只不过我认为,一个男人喝酒时,他身边的女人越漂亮,他就越不敢醉,因为他怕醉酒会让自己精心打造的面具在美人面前碎掉。”
“哪个男人不想在美人面前留下点好印象呢?”
林默嗤笑道:“那还真是辛苦你千杯不醉了。”
楚留香笑道:“的确辛苦,因为我看你的第一眼,喝的第一杯酒就已经醉了,又偏喜欢逞强。”
林默捂住脸,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红了:“难怪盗帅那么招女孩子喜欢。”
“你呢?”楚留香低声问:“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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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吃瓜
一句话让林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盯着楚留香的脸看,像是在思考,又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楚留香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手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你吃过猪油吗?”不等楚留香回答, 林默接着道:“你前面说的话,配合着月色倒是颇为撩人, 后面跟的那一句不好,让我忽然有种被糊了一嘴猪油的感觉。”
她轻笑道:“答应我, 以后千万别在我面前开这样的玩笑, 我怕胖。”
楚留香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我也只不过是看你难过, 想哄你开心罢了, 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林默本已打算回去洗洗睡了, 听他这么说, 忍不住到道:“凭良心说, 你觉得我怎么样?”
“凭良心说,你姿色无双,气质出众, 秉性温婉贤良,江湖女子但凡沾了这三样中的一样,只怕家中的门槛已被求亲的人踏破,偏你不但这三样全占了, 更有卓然超群的地位,像你这样的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站在你身边, 都忍不住自惭形秽的。”
这话林默爱听,笑着问:“那么你呢?你站在我身边也会自惭形秽吗?”
楚留香也笑起来, 一双眼睛在月夜星空下亮得惊人:“我不会,因为也有很多人这么夸我。”
林默笑出声:“这话不假,楚香帅玉树临风,仙姿迢迢,不管站在谁身边,都用不着自惭形秽。”
夜风也好似故意配合她似的,徐徐吹来,只见眼前的男人衣袍被风吹得鼓起,发带也随风起舞,仿佛随时要踏月而去,在楚留香眼里,林默又何尝不是如此?她长发披散,鬓边的珍珠步摇在耳畔轻轻晃动,一身白纱裙迤逦在地,如伞般迎风招展,冰肌玉骨的佳人离月宫仙子也就差一只兔子。
楚留香觉得自己还是快点回去睡觉比较好,不然再站一会,他非但要自惭形秽,怕是连心也要飞到月宫里去了。
第二天,苏蓉蓉检查了船上的物资,确认再无遗漏之后,大船扬帆起航,在渤海航行了七八天,停在了一个无人岛上,几个女孩子自然要上岛玩一玩,又是安营扎寨,又是露天野炊,岛上盛产一种红色的果子,小小圆圆的一个林默看着颇为眼熟,只是一时叫不出名字,尝了一口,绷着脸惊喜地塞给苏蓉蓉:“尝尝,可甜了。”
苏蓉蓉尝了一口,眼尾疯狂舞动,而后扯开了嘴角:“红袖甜儿,快尝尝,这个果子酸酸甜甜,汁多味美,等下可要多采些回去。”
李红袖和宋甜儿信以为真,一人摘了一个扔进嘴里,霎时一个手舞足蹈如踩电门,一个龇牙咧嘴狂打摆子,酸水一汪一汪的吐,颤着手说不出话。
林默捂着嘴,笑没了声,苏蓉蓉还绷着,紧紧抿着嘴,眼里却泛起了泪花。
还有一个人没坑到呢,憋住,千万别笑出声。
去打猎的楚留香拖着一只野猪回来,远远地便喊开了:“哪个姑娘行行好,快来救我一命,我现在简直饿得能把这只猪生啃下去。”他走近了些:“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宋甜儿急道:“快尝尝这个果子,好吃得要命。”她一把摘了三四个就要往楚留香嘴里塞,香帅才不上她的当,笑道:“甜儿送的果子我可不敢吃,谁知道鬼丫头又琢磨什么花样来害我?”
李红袖道:“甜儿捉弄你,我们默姐姐还能骗你么?不信你问她。”
林默连连点头:“不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确实没骗过人,楚留香接过三四个,一□□开……
草地上充满了女孩子们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那一整天,楚留香酸倒的牙没能吃下一口东西,他也真的什么都没吃,气呼呼地坐在草地上等人哄他。直到林默指天誓日的保证再也不骗他,并送了整整一打鸡尾酒,楚公子才消了气,赏脸喝了一碗广府特有的甜豆花。
一个月过得很快,尤其是嘻笑打闹的度过一个月,纵有千万个舍不得,林默也不得不告辞。
海上的风渐渐冷下来,三桅船调头回了渤海,楚留香说想回中原看看,大船驶入长江,当沿岸的落叶打着转飘下来的时候,林默就知道自己该回去干活了。
临行前,楚留香送了她一只兔子。这位风流半生的公子到底是翻了船,他实在忘不了那晚的无边月色下,她长发白衣迎风招展的模样,尤其是昨日她说要走,午夜梦回,竟是她含羞娇怯依偎在他怀里,梦里混沌,记不得许多,只知醒来时,他心如鼓槌。
林默哪里知道楚留香的内心活动,只听到好感度从二十一下子涨到了五十,五十而已,她听了也不在意,接过兔子,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好可爱的兔兔哦。”
她今日穿了件粉红短衫,袖口扎紧,裤腿塞进短靴,一点也不似月宫神女,倒像观音坐下手捧净瓶的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