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有喜——宁寗
时间:2021-09-25 10:11:53

  “将军,我师父走了。”
  沈重樾点了点头,却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姝娘纳罕地一蹙眉,以为他是当了这会子梁上君子,心下不高兴了,迟疑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无妨。”沈重樾面上牵着浅淡的笑意,一字一句道,“只是房梁窄小,在上头蹲了半个时辰,腿……麻了。”
  一个月后,钦安殿外。
  宫道上,赶来上朝的群臣看着走在前头身姿高大挺拔的一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毕竟,这可是定国将军三年孝期满,重返朝堂的第一日。
  这一阵,关于他那位将军夫人与长宁王的事在京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谁都没想到,那个出生低微的乡野寡妇,居然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众臣谈论得火热间,便见一人忽得快步上前,立在了沈重樾身侧,拱手道:“下官见过将军。”
  沈重樾止步,低眸看了那人一眼,辨认了半晌,才认出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陈习懿。
  这人是当今首辅林乔的门生,性子倨傲张扬,因沈重樾与首辅向来政见不和,从来是不会主动上前与他招呼的。
  “嗯。”
  事出有异必有妖,沈重樾淡淡应声,正欲提步离开,果听那陈习懿又道:“将军看起来面色不佳,难不成是因为夫人的事,忧思过度,才至于此。”
  他这话一出,周围不少看好戏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陈习懿眸中带着微微的嘲讽,谁人不知,这一个多月来,沈重樾每日都跑到长宁王府门口,一站便是一整日,但至今长宁王仍是闭门不见,不愿将将军夫人放回,可见心下定是厌极了他。
  沈重樾闻言剑眉微蹙,“陈侍郎何意?”
  “下官只是佩服您,竟如此深谋远虑,一早便将长宁王的弟子留在了身边。”陈习懿叹息道,“只是可惜,没想到您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长宁王的睿眼识破,损兵折将,什么都没捞着,将军心下是不是十分惋惜?”
  周围看热闹的面面相觑,虽不少人心中都存着这样的想法,但不是谁都敢说的,如今见陈习懿说出了口,心下实则也在跟着幸灾乐祸。
  “我惋惜与否与陈侍郎无关吧。”沈重樾冷笑了一声,“陈侍郎慎言!”
  沈重樾本就是习武之人,又常年在战场搏杀,只消将面色一沉,一身戾气便散了开来。
  陈习懿只觉一股子凉意攀上背脊,顿时被压得喘不过气,他吞了吞口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没错,他沈重樾就算从前再得明祁帝恩宠又如何,如今得罪了长宁王,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怕是风光不久了,又有何惧。
  他笑道:“下官也是关心将军,与其整日在王府门口无望地候着,不如早日另做打算,不至于到时候下场太过凄凉,是不是……”
  “谁凄凉?”
  陈习懿话音未落,便听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身后乍响。
  他惊了惊,一转身,就见贺严面色沉冷地看着他。
  “下官见过长宁王。”陈习懿惶恐地施礼。
  沈重樾也跟着徐徐施礼。
  贺严在他和沈重樾之间来回看了一眼,“这是干什么呢?”
  “下官……”那陈习懿暗自转了转眼眸,“下官听说了将军与长宁王您的事,正在劝将军好生同您赔礼道歉呢。”
  “哦?”贺严凝视着他,少顷,问道,“小子,你是哪家的?”
  陈习懿听贺严的语气缓下来,不由得心下一喜,忙自报家门:“下官是户部侍郎陈习懿,是首辅林大人的门生。”
  “户部侍郎?还是林乔的门生?”
  陈习懿点点头,觉得自己果然赌对了,如今长宁王厌恶沈重樾,按先前的态度,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向着他的。他正等着从贺严口中听到些许夸赞,却只觉头顶猛然一痛。
  抬眸望去,竟见贺严举着笏板,怒气沉沉地看着他,低声吼道:“林乔是瞎了吗?怎的收了你这么个蠢货!”
 
 
第57章 生产   将军,我想是要生了
  陈司懿懵了懵, 旋即只听贺严的骂声如潮水般劈头盖脸,铺天盖地而来。
  “你一个个区区三品官,当众斥辱上级, 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 傲慢不逊, 目无尊卑, 林乔平素便是这般教你的!”
  群臣皆驻足往这厢瞥,面露诧异,不是说长宁王对沈重樾很是厌嫌嘛, 为何竟这般出面维护。
  “长宁王息怒。”陈司懿两股战战,几欲跪下来,“下官……下官……下官只是同将军开个玩笑。”
  他心虚地抬眸看向沈重樾,却见沈重樾冷淡地回他一眼道:“陈侍郎或是没有开玩笑的天赋,本将军最厌的便是有人拿本将军的夫人来开玩笑!”
  提到姝娘,贺严身上的怒意肉眼可见地又添了几分。
  陈司懿只觉这两人立在前头,跟两座大山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一双手跟筛笠似的抖个不停。这下,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这长宁王心底分明早已认定了沈重樾,他自己嫌弃可以, 可却容不得旁人半分欺凌和看低。
  气氛僵持压抑间,只见一人碎步至陈司懿身侧, 冲贺严拱手道:“下官见过长宁王。”
  来人一身绯色仙鹤纹官服, 赤白两色绢大带,革带,佩绶, 约摸不惑之年,正是当朝首辅林乔。
  贺严瞥了他一眼,凉声道:“林乔,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门生?”
  林乔闻言,并不做辩解,只直直面向陈司懿厉斥道:“孽障,你这是做了什么糊涂事,还不快向长宁王和将军赔罪。”
  陈司懿忙低身拱手道:“请长宁王,将军恕罪,是下官愚昧,一时口快,未经深思,若有得罪长宁王,得罪将军的地方,还望两位大人宽宏大量,莫要跟下官计较。”
  他话音刚落,林乔紧接着道:“是下官平素教导无方,往后定警戒门生谨言慎行,今日匆忙,等有空,定教司懿宴请一番,好好向长宁王和将军赔罪。”
  林乔的态度谦卑恭敬,贺严也不好再发火,只冷哼一声,扬袖而去。
  贺严走后,林乔抬眸对沈重樾微微颔首,沈重樾也淡淡地点头回应,旋即提步离开。
  “老师……弟子只是想……”
  “闭嘴!”
  陈司懿话未说完,便被林乔打断,林乔狠狠剜了他一眼,低声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因方才殿外发生的事,早朝时钦安殿的氛围有些奇怪,原以为长宁王会与定国将军针锋相对,不曾想却是首辅一党无意中惹怒了长宁王。
  从前朝会长宁王总是静默听着,并不多言,然今日只要觉得林乔进言不当,就会毫不客气,出声反驳,相比于群臣的兢兢战战,敛声屏息,坐在龙椅上的明祁帝暗暗勾起唇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时辰后,朝会散去。
  群臣相继出了宫门,沈重樾从冯长手中接过缰绳,方才翻身上马,便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他的身侧,车帘一掀,露出贺严的脸来。
  “长宁王。”沈重樾坐在马上,冲贺严拱手道,“方才多谢王爷替下官解围。”
  贺严面露不屑,“你想得未免太多了,本王可没这个工夫特地替你解围,只是不想那般蠢货大清早来碍我的眼。”
  他顿了顿,突然道:“会喝酒吗?”
  这话转得太快,沈重樾怔了一瞬,点点头,“下官酒量尚可。”
  贺严抿了抿唇,少顷,低咳一声道:“姝娘说了,今日要做卤猪蹄给本王下酒,不过……本王一人喝酒也无趣……”
  沈重樾登时会意,“若王爷不嫌弃,下官可陪王爷喝上一盏。”
  “嗯……”贺严沉默了一瞬,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也可,便只当是你对本王的答谢了。”
  骑在沈重樾身后的冯长默默看着这幕,扁了扁嘴,忍不住腹诽。
  这长宁王也是,邀去吃饭便吃饭吧,还放不下面子,偏要寻这么些借口。
  不过他也替沈重樾高兴,熬了这一个月,他家爷可算是熬出头了!
  宫门口,群臣眼看着沈重樾骑马随着长宁王府的马车远去,不由得瞠目结舌。
  看来,长宁王府和定国将军府这亲,是攀上了呀!如此一来,只怕这朝局形式,又要变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长宁王府门口,长宁王府的两个守卫见贺严和沈重樾一同回来,亦是一脸茫然。
  其中一个还悄声问夏易:“今日这将军,我们拦是不拦呢?”
  夏易抬手就是一个脑瓜蹦,“拦什么拦,蠢,看不出来人是王爷亲自请回来的嘛。”
  说罢,他扯起笑容迎上去,“王爷,您回来啦。”
  “姑娘呢?”贺严问。
  “姑娘正在厨房张罗着给您准备午膳呢。”夏易说些,瞥了眼沈重樾,“可要小的去跟姑娘说一声,让她多备一些。”
  贺严没答,可看向他的双眼里写满了三个字,“你说呢”,夏易会意地一笑,“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沈重樾跟着贺严穿过前院,进了花厅,婢女上了茶,两人相对而坐,一时谁都不说话,一股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干坐了好一会儿,还是贺严先受不了,“别装了,想去看姝娘就去吧。”
  沈重樾也不与他客气,爽快地起身同贺严拱手一施礼,提步就出去了。
  然还未走出花厅,就见姝娘迎面而来,沈重樾当即加快步子,伸手去扶她。
  姝娘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因怀的是双胎,肚子堪比寻常孕妇七八个月的,不知道的,怕是误以为快要生了。
  “将军。”看见沈重樾,姝娘忍不住笑起来,可余光瞥见正坐在花厅内的贺严,她将眼稍一垂,忽作了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一月未见,你看起来怎有些瘦了。”
  沈重樾微怔了一下,反应却快,“我倒是未瘦,只是你这肚子大得着实是快。”
  春桃在一旁拼命咬唇憋着,迫使自己不笑出来,几个时辰前还在一块儿,还偏要说什么一月未见,这两夫妻大白天的好容易见个面,怎还要这么辛苦地演个戏呢。
  花厅中的贺严看着院中的感人的“重逢”场景,默默地啜了口茶,面无表情。
  一个多时辰后,姝娘命府中大厨做的菜肴依次摆了上来,她如今身子笨重,无法亲自下厨,都是吩咐厨子们按她的法子来做的。
  除了几道家常的菜蔬外,便是姝娘昨日同贺严说的卤猪蹄。
  这般重油的东西,姝娘一般不会做给贺严吃,可所谓“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季适当进补些倒也没什么大碍。
  那卤猪蹄是先用冰糖炒出糖色,再加香料和酱料熬煮的,整整炖了近两个时辰,不但颜色红润有光泽,而且炖得软烂劲道,撒上小葱花,香气扑鼻勾人。
  见贺严一副垂涎欲滴却还在强忍的样子,姝娘笑着用筷子夹了一大块猪蹄放进他碗里道:“这是师父的,只有这么多,莫要贪吃了。”
  说罢,她又在贺严和沈重樾的杯中倒了酒,闻着清淡的酒香,贺严抬眉问道:“丫头,这是什么酒?”
  “这是桂花酒。”姝娘道,“这酒清香好闻,还不醉人,最适宜师父这般贪嘴的人喝了。”
  贺严闻言低哼了一声,“你哪是怕我喝多,是怕我灌醉了谁,让你心疼吧。”
  姝娘与沈重樾对视了一眼,笑而不答,“师父,菜快凉了,您快吃吧。”
  贺严纵有满肚子的牢骚,教这美食一堵,便也堵住了。
  一餐罢,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忽得对夏易道:“午后,喊上几个下人,将姑娘的行李收一收。”
  姝娘闻言筷箸一滞,难以置信抬眸看向贺严,“师父的意思是……您愿意放我走了?”
  贺严挑眉道:“怎的?不愿走?”
  说实话,他还真不想这么早放人,可若再让姝娘待在这儿,他王府的围墙只怕都快被某人踏破了。
  “自然愿意。”姝娘忙道,“毕竟我这孩子也不好生在这里。”
  贺严侧眸看向沈重樾,“小子,看在姝娘腹中孩子的份上,我就暂且饶过你,不过,若你对姝娘不好,下一回,我绝不会再将她交给你了。”
  沈重樾起身对贺严施了一礼,“下官谨记,此生定不会负了姝娘。”
  “嗯。”贺严点点头,旋即看向夏易,“去,准备点炮仗去。”
  炮仗?
  夏易不明所以道:“王爷,府中有什么喜事吗,您要炮仗做什么,这将军和夫人不是要回去了吗?”
  “回去怎么了?就兴人家归宁庆祝,不兴回府庆祝的?”贺严振振有词道,“还不快去准备!”
  “是,是,小的这就是准备。”
  姝娘掩唇笑了笑,回去草草收拾了些东西,半个时辰后,就在从街头放到巷尾,喧天的爆竹声中坐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
  贺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消一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她这个将军夫人被定国将军大张旗鼓地从长宁王府接回去了。
  甫一回到青山苑,姝娘便沉沉地睡了一觉,待翌日起来,婢女来报,说是华庆嫣来了。
  自打被贺严带回长宁王府后,她已许久不曾听过玉味馆的消息了,但见华庆嫣进来时满面红光,姝娘便放了心,知晓这玉味馆应当没出什么事儿。
  “许久未见,夫人这肚子大得着实有些快啊!”
  华庆嫣开口第一句同昨日汪嬷嬷、邱管家见着她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姝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眸光温柔,“我怀的是双胎,自然比一般妇人的肚子大得更快些。”
  “双胎!”华庆嫣惊得舌桥不下,“庆嫣也是听说过,却是不曾亲眼见过,夫人这是福气满盈,好事成双啊,定是能生下一对健康聪慧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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