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趟公墓。”他发动车子,那边传来一阵噪音,“看个朋友。”
“朋友?”温令瑶突然想起来什么,看了眼日期,不太确定地问,“是那个朋友吗?”
她指代不明,但对方很快就懂了:“嗯,是那个。”
当年在江城三院,他们亲眼看着他去世的朋友。
“你在医院停车场吗?”温令瑶一边问他,一边匆匆收拾着包。
“在呢。”
“那你等我一下。”
温令瑶挎上包,拔腿跑出办公室。
不过几分钟,就风风火火地钻进他副驾驶。
沈司衡抬手摸摸她跑乱的头发:“干嘛跑这么快?我还能丢下你不成?”
温令瑶气喘吁吁的,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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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上是个年轻男人的照片,眉眼看上去斯文清秀,没一点攻击力。
温令瑶已经想不起他当初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那种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那阵子她见过太多。
但是沈司衡说,这小子打起球来,野得很。
和现在静静地贴在墓碑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是一名公务员,被分配到江城的下级乡镇,马上就五年服务期满,可以参加遴选考试了。结果在村子里走访宣传的时候,不幸被感染,也没能幸免于难。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父母过世得早。”沈司衡站在墓前,用手轻轻扫去墓碑顶上的灰,“其实这墓里什么都没有,当时死的人多,现场混乱,很多人连骨灰都没留下。但是我想着,北城是他的家,他应该会想回到这里。”
温令瑶蹲在墓碑前,把一捧□□花摆在中间。
墓园安静,只偶尔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他在这里一定很安心吧。
看到如今的太平天下,也会很欣慰。
沈司衡挨着她跪下来,清扫墓碑前掉落的枯叶子。
她转头望着他,突然想起那天,一群人围着病床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最终抢救无效,被死神夺走的时候,他眼里随着那一口气骤然消失的光。
在尸体将要被搬走的时候,他叫他们等等。然后从桌上拿了几张纸巾,很小心很虔诚,颤抖不已地擦去他脸上的汗和污渍。
“他爱干净,脸上不能有东西的。”压抑的嗓音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宣泄而出。
后来爸爸也走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撕心裂肺。每当她想起那个坚强而隐忍的男人,就觉得自己也能坚持下来。
风吹过墓碑,周围弥漫起□□花清淡的香气。
温令瑶握住他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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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衡派人用了几天时间,才把曜园的别墅上上下下收拾好。
等到两人休息日重合,带温令瑶来看房子。
刚进小区,温令瑶就开始感觉不对劲。直到绕着绕着,车停在一个院落前,随着电动门打开,呈现出的是一栋花园小洋楼的时候,她不自觉吸了口气。
她想过沈司衡的房子一定会比江旷好,但万万没料到,会是在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段,面积少说也有三百平的小别墅。
下车后她站在院子里,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男人停好车,将她的腰搂住,温热的气息从头顶压下来:“进去看看?”
温令瑶迟钝地眨了眨眼,几秒后,才仰头看着他慢吞吞道:“我觉得,我可能租不起……”
第41章 (二更) 我是很认真地想……
温令瑶之前找房的时候, 曾经查过这一片的房价,普通高层都是五六万一平米,更别提这种独栋小别墅。
里面的装修也很新, 似乎从来没人住过。
“这房子买了好几年了,一直空着。”沈司衡一边带她参观,一边解释, “当时我没管, 是我妈找人装修的, 我就随便看了眼图纸,你要是哪里不喜欢, 可以自己改动。”
“不用了, 挺好的。”温令瑶还没从震惊里完全回过神来, 但不得不说,这房子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和细节她都很喜欢。
贝曦的品味比较年轻化, 跟她很像,装修里有一些小元素,给整体的中性风格添上了一丝活泼,既大方典雅,又不会显得沉闷。
“也行, 随便住住。”站在后院门口,望着那片特意打理过的小花园, 他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朵边低声耳语,“反正结婚的时候要换新房子。”
大概是脑子不太灵光,她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懵懵地问:“还……换吗?”
“怎么?不想换?”男人笑了一声, “都听你的,这里离医院近,附近也没有合适的新小区,换的意义不大。但我总觉得,结婚还是要给你个房子。”
温令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两人都在讨论什么超前的话题,脸一热:“……谁答应要跟你结婚了?你就说这个。”
“不想跟我结婚?”沈司衡轻轻抬起她下巴,眸眯了眯,另一只手从衣摆滑进去,“那你跟我谈恋爱,是耍流氓吗?”
“明明就是你耍流氓……”温令瑶嘟哝着,把他企图做坏事的手往出拽。
和他在一起后她才知道,无论外表多么正直的男人,内心都是一个幼稚的流氓。
沈司衡说,是因为真正爱一个人,会甘愿丢盔弃甲,把最原始的样子展现在她面前,包括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哪怕它有时候丑陋不堪。
他可以失去自己,丢掉光环和滤镜,可以不管她如何看他,毫不掩饰地袒露一切。
“我有吗?”他的手依然自由地为所欲为,“我是很认真地想跟你结婚。”
男人的戒指贴紧她皮肤,冰冰凉凉的,引起一阵瑟缩,她微颤着喊了他一声:“沈司衡!”
“带你去看看主卧?”男人低头含住她耳垂。
然后也不等她首肯,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别墅有电梯,他把她堵在轿厢角落,吃光她唇上的口红,再抱着她走进卧室。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主卧长什么样子,人已经靠在浴室的瓷砖墙上,身前一片火热,背后一片冰冷,但瓷砖墙很快被花洒的热水浇湿,也变得没那么冷。
热水细密而温柔地浇在身体上,每一滴都仿佛带着电流。
两人从浴室到卧房,厮混到窗外狗叫鸡鸣,东方既白。
沈司衡其实不算太禽兽,只有她第二天休息的时候,才会玩得这么放肆。但因为平时少有机会,放肆起来,也是毫无节制的放肆。
温令瑶直到中午才醒,是因为肚子空空,从梦里被饿醒的。
身边已经没了热度,她艰难地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打了个电话,还没有说明用意,男人浅淡温柔的嗓音已经从听筒里传出来:“等一下,饭马上好。”
“哦。”她应了一声,有点哑。
挂电话后试图起身,浑身骨头都像被拆过一样,某处火辣辣的,隐约又有点冰凉,像是被抹过药。
温令瑶不禁咬了下唇,脸颊微热。
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沈司衡刚从电梯出来,看见她扶着墙缓慢前进,像个老婆婆一样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声。
温令瑶眼睛蓄了浑身的力气瞪他。
男人走过去,轻轻搂住她腰,眼里倒是多了些心疼:“怎么不叫我?”
“……”温令瑶不想搭理他,继续瞪。
叫他说什么?说自己因为腿软,走不动路吗?
此刻他心疼的表情怎么看起来,都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沈司衡低下头,噙住女人悲愤咬起的唇,缓慢温柔,鼻息交缠着哄她:“别气了,我做了一桌好吃的,给你补补。”
温令瑶哼了一声:“假模假式。”
昨晚她哭的时候没见他心软半分。
沈司衡笑了笑,直接把人抱起来,却没有进电梯,而是拐到走廊尽头,从楼梯下去。
身子随着他的脚步而颠簸,背后还是悬空的,感觉比站在电梯里刺激得多,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她虽然别扭着不肯搂他脖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脑袋靠在他胸前,整个身子也倾向他怀里,双手蜷缩,逐渐攥紧他胸前的衣服。
“沈司衡。”她嗓音有点可怜,依旧泛着微微的哑。
男人低眉看她,眸底温柔:“嗯?”
“我觉得小金说得真没错。”温令瑶望着他,柔弱又悲愤,“这个世界上最表里不一的就是你们医生。”
她已经自动把自己刨除出去。
她和他才不是一种人。
男人笑了一声,等她继续。
“你告诉你的患者要健康要养生要节制,自己在家一夜七次。”温令瑶真情实感地发问:“我可以采访一下,您真的不累吗?”
沈司衡也十分认真地望着她:“你觉得我累吗?”
温令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我不敢觉得……”
他看上去非但不累,反而神清气爽,意气风发,一夜之间仿佛年轻五岁。如果她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恐怕要以为自己的阳气都被他吸走了。
为了保护好仅剩的那一丝丝,她决定还是乖乖苟着,不要惹他。
毕竟他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单独相处。
江旷回国了,人在上海的酒店隔离。
比起沈司衡那次21天的淡定自若,苦中作乐,江旷心理素质显然不太行,整个人快要疯掉,才第三天,就嗷嗷叫着找人陪。
他先是约沈司衡打麻将,但沈司衡温香软玉在怀,不想理他。
然后又找了温令瑶。
【我真的要死了。。。我会是全中国第一个因为隔离被闷死的人。。。】
【宝我的房子还好住吗?我的超级大烤箱好用吗?】
【我对你是不是恩重如山?】
【来陪我打游戏吧,救命。。。】
此刻温令瑶正在沈司衡怀里,两人一起看着她的手机屏幕。
温令瑶是个感恩戴德的好孩子,这种时候,怎么也不忍心丢下朋友,于是转头对沈司衡说:“他好可怜,还是陪一下他吧。”
男人略沉地呼了口气,揉她腰间的软肉,显然不是太乐意,但也没有出口阻止。
温令瑶赶紧给江旷回:【好的!】
江旷:【来timi,Q.Q区。】
温令瑶看了沈司衡一眼,敲字:【我最近不太想打王者。】
【要不我们斗地主吧?】
【你再拉一个朋友来。】
江旷这会儿只要有人陪就谢天谢地,玩啥也不挑:【好。】
不出她所料,江旷拉了沈司衡。
而沈司衡这次也同意了。
三个人开了间房,江旷开麦,崩溃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你们快跟我说说话吧,这几天没一个人跟我说话,昨晚我在房间里找鬼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噗——”温令瑶没忍住笑道,“你不怕把自己吓死?”
“我都快闷死了还怕吓死?死都死了死法还重要吗?”江旷道,“沈哥人呢?沈哥怎么不说话?”
温令瑶默默地瞥了男人一眼。
他手机静着音,也没开麦,显然没打算搭理江旷。
“人家可能在忙吧。”温令瑶假惺惺道,“你快开局,等什么呢?”
“哦。”江旷点了开始。
发完牌后,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互相看着对方手机里的牌。
只有江旷在叽叽喳喳:“我要当地主,我要扬眉吐气,赢光你们。”
温令瑶笑了笑:“好呀,我让你。”
“用不着你让,爷有王牌。”
温令瑶看了一眼沈司衡的大王两个2,一排顺子还有炸,默默地为江旷祈祷。
希望他输的姿势稍微体面一点。
这把她牌烂,全程划水,江旷除了小王都是垃圾,节奏完全在沈司衡手里。
他一面堵着江旷的地主,一面给她放牌,最后居然让她先赢了。
“卧槽!这把烂牌你都能赢?是不是背着我报班了?”江旷咆哮起来。
“我没有。”温令瑶心虚地瞅了沈司衡一眼,“可能是我运气好。”
见对方表情不辨喜怒,还暗戳戳拍了个马屁:“是对面大哥厉害。”
江旷还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事。
沈司衡终于勾了勾唇,空出一只手揉她耳朵,嗓音慵懒道:“自己智商低,欠练。”
“哥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没听呢。”江旷继续叽叽喳喳,“刚才那把你太不厚道了吧?牌那么顺你不抢地主?”
“我抢了让你打飞的?”男人低笑一声,“那多难看。”
“……”江旷哽了哽,“再来。”
接下来一局又一局,沈司衡依旧不抢地主。
温令瑶本就不喜欢当地主,于是每局都是夫妻档二打一。两个人默契的很,空气里只有江旷无休止的哇哇叫。
“不是,你俩这是合伙的吗?”江旷比一开始还要崩溃。原先因为隔离而崩溃,现在就连打个牌,都被人摁在地板上摩擦到自闭,“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赢一次!我赢十次!我要打爆你们!”
沈司衡蹙了蹙眉,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像是对这个打扰二人世界的不速之客,已经忍耐到极限。
又开局,他索性点了系统挂机。
温令瑶注意到他的操作,正要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男人的胸膛从身后贴上来,手也开始不安分。
她竭力控制着呼吸,怕给对面的江旷听见什么。迟钝的脑子刚想到关掉麦克风这回事,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怎么都点不到她想要的位置。
沈司衡越发过分了,她却不敢出声喝止他,只能紧咬着唇,憋得眼眶湿润,脸颊绯红,很快就彻底丢盔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