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气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眼下可顾不上冯芷仪身上的伤,只哀求似的看向了冯芷仪。
“女儿啊,你就不心疼我,你也心疼心疼你爹,心疼心疼你兄长,还有你那未出嫁的妹妹,咱们家生意要是没了,这个家可就没了啊。”
冯芷仪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才将出了狼窝,谁知又要回去呢。
可看着母亲满脸泪痕的样子,想着父亲的为难和兄长的前程,她哪怕就是千万个不想,可到底还是点下了头。
她说,“我...我回...我认错...”
她茫然的朝着院外走去,谁知刚到了院门处就见到了醉醺醺的冯致康。
她抹了把眼泪,赶紧上前扶着他。
“爹,都是女儿不孝,害得您一把年纪还要受人欺负。”
冯致康心里烦闷,去酒楼喝了些酒,可心里又记挂着大女儿,这不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父女两人相拥而泣。
“都是爹没用。丫头啊,你别怕,若是京城待不下去了,咱们就回苏州去,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冯芷仪愈发的哭的止不住了。
白氏见父女二人这样,生怕事情有变,忙上前道:“芷仪啊,你别伤心,我都跟则成说过了,只要你真心悔过,他还是会原谅你的,毕竟这么多的夫妻情分,他也不是那等冷心肠的人......”
话音未落,就见冯致康抄起一旁的扫帚朝着她打了过来。
白氏吓的抱头鼠窜,尖叫连连的逃了出去。
冯致康拦在门口吼道:“我就算是去外头讨饭,也不能让芷仪再回到哪个禽兽身边吃苦受罪。”
院子内外乱作一团。
白氏见冯致康发了酒疯,也不敢停留,慌忙跑出了出去。
只匆忙间在巷口处险些撞了一个人。
男人面色如冰,只看了她一眼,白氏就吓的忙道了歉,匆匆的溜了。
姜行舟离京,京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曹旭负责,他不过是回府里办了个事的功夫,小院里竟就哭声一片了。
他紧走几步到了院内,只见冯致康和冯芷仪父女二人哭的不能自已。
又问了一旁的夏荷,才知个中缘由。
他走到二人跟前站定,“不过是个小小的通判罢了,你们无需担心。”
冯致康抬头看向了立在一旁的曹旭。
“果真?”
冯芷仪可隔着泪眼看向了他,哽咽着道:“真的吗?”
曹旭在女人希冀的泪光中点了点头。
“你...你们就放心吧,此事交由我去办。”
闻言,父女二人自是千恩万谢。
曹旭不善交际,只拱了拱手便逃也似的出了小院。
......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山林里,一队人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的人个个面有倦色,可却都咬紧了牙关。
这一行人正是姜行舟所带的人马,众人已经昼夜兼程的赶路半月有余,眼瞅着就要到江南地界了。
周栋知道姜行舟心系灾民,想要快些到达江南。可人又不是铁打的,这半月的赶路已让众人疲惫不堪了,他想了想还是握紧了缰绳,赶上了姜行舟。
“王爷,再过几日便能到了,不如停下歇一歇吧,也让大家伙喘口气。”
姜行舟回头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个个都满面风尘,于是“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最后头的宝鸢身上。
此时的她换上了一身男装,可细瞧眉眼还有身量便能看出是女儿身。
周栋得了命令,立马让大家伙原地休息。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围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起初宝鸢跟着来的时候,一行人里还有人不服,偶尔也会偷偷议论说姜行舟不愧是王爷,连去赈灾也要带着个美娇娘伺候在侧。
可这半个月下来,众人却是改观了。
一路上宝鸢不喊苦也不喊累,更不像她面上瞧起来那么娇滴滴的,同大家伙一样啃干粮,喝山泉水,这样赶路的强度莫说是男人,就是训练有素的人都吃不消,她却跟上了,丝毫没有影响大家赶路的速度。
宝鸢只觉天上的日头散成了无数个,她瘦削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栽下去了。
好在姜行舟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一个飞身将人拦腰抱下了马。
“宝鸢?宝鸢?”
姜行舟将人抱到阴凉处,连唤了两声。
周栋忙取了水来,姜行舟一把夺过水囊,小心的给女人喂了些。虽说已经入了秋,可秋老虎却厉害的紧,女人往日里红润的唇如今也起了皮。
宝鸢喝了些水,才觉得舒服了些,模糊间听到姜行舟的声音忙睁开了眼睛。
她挣扎着要起身,“可是要赶路了?”
姜行舟将她按着躺了回去。
“本王看你为了见你的忱儿,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这话说的醋意十足,倒是让宝鸢愣了好大一会儿。
姜行舟见她神情错愕,红唇微张,不满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那点子小心思。”这个女人惯会嘴上哄人高兴的,说到底他在她的心里头还比上她的弟弟呢。
宝鸢耳尖一热,垂下了眸子。
“对不起。”
她原也不想拖累大家的,可到底没坚持住。
姜行舟抿着唇,“左右大家也都累了,你也快歇歇吧,回头还要继续赶路。”
宝鸢原还不信,生怕姜行舟会趁着她睡着后,将她一人丢在这荒郊野岭里,可四下一看别人也都在休息,眼皮直打着架,眨了两下便沉沉睡过去了。
姜行舟盯着女人的睡颜看了几息,起身往边上走了几步。
“你去附近的村镇看看,买一辆马车来。”
周栋领命后便策马去办了。
姜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藏于袖间的手掌心,只见掌心里有着血迹。
他偏头看了一眼宝鸢的方向,眸色难得有了些微的温柔。
心下责备道,惯会逞强的。
第37章 哼,还真是姐弟情深呢!……
宝鸢累极, 睡意昏沉。
因着这半月的赶路,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一放松下来, 便忍不住想要放弃了。
骑马颠的她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更别提双腿内侧上的伤了。
只此刻天地悠悠, 又有清风徐徐。
宝鸢只觉自己如坠梦中, 躺在松软的云朵之上,无比的惬意。像极了儿时在苏州时, 她躺在母亲的怀中安然入睡的场景,彼时母亲会哼着好听的苏州小调, 一手轻轻的拍在她的身上, 一手打着扇子。
“疼......”
宝鸢软软的叫了一声, 紧闭的双眸有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一声可吓坏了姜行舟,他正在替女人上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抬眼一瞧, 发现女人只眉头紧锁,人却未醒,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玉白瓷瓶, 暗自摇了摇头。
这一回跟着来的都是男人, 自然是无人能替宝鸢上药了,且宝鸢伤的是双腿内侧, 这样私密的地方,姜行舟怎么可能会让旁人瞧见?
于是便少不得自己个受累了。
只他从未伺候过人,手上也没个轻重,见女人疼的难受,便自言自语道。
“本王不让你来,偏你要逞强, 现下受了伤,可怨不得旁人。”
女儿家的肌肤娇嫩,双腿内侧因骑马太久的缘故竟被生生的摩擦掉了一大块的皮,伤口瞧着格外的严重。
“娘!”
睡梦中的宝鸢紧紧的攥住了姜行舟的手,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哭音。
姜行舟:“???”
只见女人嘟囔着认错道:“娘,鸢儿以后乖乖的,再也不贪嘴树上的桑葚了。”
药粉撒在伤处起初有着火辣辣的疼,宝鸢在梦中梦到了儿时弟弟聂忱嘴馋要吃树上的桑葚,并因此哭闹不休,怎么哄也哄不好,当时父母都不在家,她也只有六七岁的光景,最后她自觉要拿出当姐姐的担当来,便撸起了衣袖爬上了桑树。
宝鸢记得清楚,当时小小的她站在树枝上,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瞧,正瞧见弟弟聂忱哭的跟花脸猫似的小脸因为得了桑葚而开心笑起来的样子。
小人儿吃的手口乌紫,弄的衣裳上皆都是,拍着肉肉的小手喊她。
“姐姐,姐姐。”
她一时得意忘形,脚下一个打滑,人便从树上摔了下去。
强烈而真实的下坠感传来的时候,宝鸢惊呼了一声猛地自梦中惊醒,她的眼中有片刻的茫然,待对上姜行舟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才清醒了过来。
有风吹进马车内,腿上有了丝丝的凉意。
宝鸢下意识的扯过衣裳要盖住双腿,可她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只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还差一点就抹完了,你再忍忍。”
姜行舟将她腿上的衣裳掀开,神色如常的继续替她上药。宝鸢轻声道了谢。
男人微微弯着身子,给她上药时表情格外的专注,长长的睫毛甚至偶尔会碰到她腿上的皮肤,同那温热的呼吸一道拂在伤口上,带起了轻微的酥痒。
上完药后,姜行舟又替她包扎了好了伤口。
药应该是御用的好药,这会子伤口竟有了丝丝的沁凉之意,宝鸢垂着眼眸,再次道了歉。
“王爷,都是奴婢无用,耽搁了大家的行程了。”
上药是细致的活儿,替宝鸢上完药后,姜行舟只觉比打了一场仗还要累人,他背靠在车壁上,极力的调整了下呼吸,将脑海中那些旖|旎赶了出去。
“不要紧。”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说话时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宝鸢见他额上冒着汗珠,便从袖间拿出帕子要替他擦汗。
一阵淡淡的香风袭来,姜行舟一把攥住了女人细白的手腕,目光如火般盯住了她。
“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指有力,狠狠的攥住了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似是要将她点燃了一般,宝鸢挣扎想要抽回手来,可是试了两次都无用,只好任由男人握住。
她低声道:“我瞧着王爷额上有汗,想要替王爷擦擦汗。”
外头松涛阵阵,车轮碌碌。
马车内的温度就陡然升高了许多。
宝鸢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男人灼灼的目光,她咬着唇不敢说话。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近。
跟着只觉腰身一紧,整个人便落进了男人的怀中。
她慌乱的攥住了男人的衣襟,哀求似的唤了一声。
“王爷,奴婢身上有伤呢......”
姜行舟看着自衣裳间露出的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以及小巧如玉般玲珑的玉足,舔了舔唇。
“本王知道。”
男人的大掌握住了女人纤巧的小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旁轻轻的说了一句。
宝鸢只觉浑身的血都滚烫了起来。
“王爷......”
......
许久之后,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喘息声。
“王爷?”
宝鸢试探着喊了一声,可回应她的却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男人的手虚虚的环住了她的腰,宝鸢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吵醒了他,只轻轻的将两手抽了出来,左右手互相捏着酸胀的手臂。
余光瞥见熟睡中的姜行舟。
宝鸢有一瞬间的晃神,男人的薄唇紧抿着,唇色很好看,挺翘的鼻梁愈发勾出了男人深邃的五官来,她一时贪看住了,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聂宝鸢,你在想什么呢?你们身份犹如云泥,切莫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在心中告诫着自己,得要认清现实,莫要走上了前世的老路。
马车里空间狭小,气味还未散尽。
宝鸢的脸红的都能滴下血来,末了在“吱呀”的车轮声中也睡了过去。
......
马车又行了七日,终于到了江南地界。
周栋上前请示道:“王爷,此次受灾的有五个州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和湖州府,我们先去哪里?”
姜行舟睨了一眼靠在一旁休息的宝鸢,赶路辛苦,女人似是清瘦了不少。
“哪里受灾最严重?”
周栋拱手道:“松江府最严重,苏州府次之,再有便是嘉兴府,常州府和湖州府只略微受了些影响。”
姜行舟冷声问道。
“松江府紧邻苏州府,为何苏州府灾情却要轻些?”
周栋忙回道,“苏州知府苏自荣为官清廉正直,洪水未来时便修筑堤坝,通渠分流等等,是以苏州府受灾情况比之松江府要好上不少。”
姜行舟低声骂了一句。
“先去松江府。”
周栋刚一来回话的时候,宝鸢便醒了,听到苏州府尚且还算平安,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着实松了口气,面上神情也松缓了些。
“王爷只管去赈灾,路过苏州府的时候将我留下就是了。”
姜行舟定定的望了她几息,见女人面上有着藏不住的喜色,只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是答应了。
宝鸢乐的跟什么似的,忙又道了谢。
声音里满含雀跃。
姜行舟阖上眼眸,继续闭目养神。
心道:哼,还真是姐弟情深呢!
......
京城。
怡红院。
玉娘身着桃红薄衫摆着柳腰进了雅间,只见屋中坐着一个周身散发着冷意的男人。她是风月场里的老手,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只消一眼便知眼前的男人不好惹。
她也不往前凑,只福身行了礼。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啊?”
曹旭将一叠银票扔在了桌上,“我想与姑娘打个赌。”
“哦?”
玉娘瞧着银票上的面值是五百两,一共有五张,不觉就有了兴趣,她挑了挑眉问道:“公子请说,我很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