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都是奴才无能!”
姜郁眸色如冰,“没用的东西,你们不是说那女子只是普通的商户之女吗?若真是如此她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脱?”
王福吓的瑟瑟发抖,可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说辞,只跪趴在那儿一个劲的道恕罪。
那处宅子是前些年他用手下的名义买的,鲜少有人知道,且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昨儿夜里那人竟然似入无人之境一般将人带走。
可见对手的实力不可小觑。
姜郁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查,给我查,务必要将那背后之人给我揪出来!”
他一个激动牵扯到了右臂的伤口,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王福的目光就愈发阴冷了。
“还不快滚!”
王福连忙爬了起来,出门前问道:“明儿皇后娘娘在宫中设了赏花宴,殿下您如今这般...要不奴才着人去宫里说一声就说您病了?”
姜郁眉头紧皱,半晌才道:“不必了。”他受伤的消息若是传开了,少不得又要来往应付,着实烦人的紧。去岁皇后赐婚,他娶了当朝宰辅秦守正的孙女秦婉为妻,借着这个由头好容易求了皇祖母也就是现今的皇后搬出了太子府,另立府邸,为的就是求一个清静。
只他负伤的消息到底还是瞒不住,这头王福刚出去,太子和太子妃便到了。
太子姜行彰,约莫四十来岁,自打他被立为太子后,顶着太子的头衔已经二十来年,着实也厌烦了。眼瞅着他的父皇景和帝就要因病驾崩了,这节骨眼上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刚一进门就训斥道:“好好的怎么折了一条胳膊?是不是与人打架斗狠被人失手给打的?我已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低调行事,低调行事,你怎么就不听呢?此事若是闹到你皇爷爷那儿去,再被有心人这么一添油加醋,我这监国的权利只怕是要拱手让给他人了。”
太子妃孙氏乃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侄女,瞧见姜郁吊在脖子上的绷带,登时便红了眼。
“我可怜的儿啊,这回可受罪了吧。年初的时候我便思量着不该让你离了太子府,单独出来立府。这下竟出了这样的大事,定是府里的下人们不够尽心,等回头得了空我定要好好整治整治。”
一个横眉冷对,一个哭哭啼啼。
姜郁心里极为厌烦,奈何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父亲息怒,儿臣只是骑马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与旁人无关。”
闻言姜行彰面色稍缓,一旁的孙氏却抹着泪道:“婉儿呢?你伤的这么重她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
秦家一门出过两朝宰辅,三任帝师,乃是名门诗书之家。
秦婉自小受教于秦守正,虽是女儿身可却也熟读诗书,亦通国策史论,皇后赐婚,秦家也不好推辞,况秦婉也曾见过姜郁,晓得他长得龙章凤姿,仪表堂堂,只以为嫁得良人,能过上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和顺日子。
谁成想成亲之后,才见到姜郁的真实面目。
她虽生的温婉,可性子却倔强,自打知道姜郁在外头眠花卧柳的那些糟心事,除却大节庆或是请安的日子,便鲜少出现在他的跟前,只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姜郁耐着性子陪着,好在太子和太子妃略坐了会儿便也回了。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皇后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有宫婢捶腿,有宫婢打扇,整个宫里寂寂无声,苏嬷嬷进来后对着宫婢们挥了挥手。
宫婢们便自觉退了出去。
苏嬷嬷走到皇后跟前,伸手替她揉着额角,动作轻柔缓慢。
皇后依旧闭着眼睛,叹了一声道:“寂筠,到底是你的手艺好些。”
苏嬷嬷原名苏寂筠,是皇后的陪嫁丫鬟。
“奴婢伺候娘娘已经几十载了,若是连这点功夫都没有,怎配待在娘娘身边?”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坐了起来。
她瞧了一眼苏嬷嬷,只见她黑银相间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又想到晨起梳妆时铜镜里的自己,眼角和嘴角生出的细纹。
“老了,咱们都老了。”
苏嬷嬷笑着道:“娘娘切莫胡思乱想,奴婢给您梳头时竟连一根白头发都找不着呢,哪里就说起老来了?”
皇后垂下眼眸,也跟着笑了起来。
“本宫已年近六十,生了太子,又有了皇孙,等明年郁儿生了孩子,本宫就有重孙了,不服老是不行了。”她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晌午宫外传来消息说郁儿摔折了手臂,可还要紧?”
苏嬷嬷给她倒了一杯茶。
“奴婢已经打发人去瞧了,又送了好些滋补的药物。太医院的太医也说了不妨事,只需养上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皇后呷了口茶。
“明儿的赏花宴安排的如何了?”
苏嬷嬷又道:“都已安排妥当,娘娘您就少操些心吧。”
冰冷的护甲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了桌角上,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她是一国之母,更是太子的生母,眼下景和帝虽病着,可却一直未立遗诏,由不得她不悬心。
景和帝先头身体好时,对老十六最是宠爱,保不齐......
再一个她养的儿子她自己个知道,太子生性耿直鲁莽,为人处事又不够圆滑,若不是先皇后死了,大皇子也死了,她如何能当得了继后,她的儿子如何能当得上太子?
“人可都挑好了?”
苏嬷嬷点头,“外头国舅爷一早就打点好了,既是给睿亲王的人,身份上自然不能相差太多,且样貌品性也得配得上,如此才能显得王爷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皇后“嗯”了一声,眸中有了倦色。
“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
“只是?”苏嬷嬷疑惑着道,“娘娘也知道那位的性子,若是他不肯呢?”
皇后忽的睁开了眼睛,眸中有一抹精光闪过。
她笃定道:“本宫自会让他肯的!”
......
小院。
一边的院墙上爬着的凌霄花开的正好,鲜红的颜色于绿叶间分外的可爱,挨着墙角的一小块地上种着的凤仙花也开了,于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姑娘,用淘米水洗头真的有用吗?”
夏荷刚伺候宝鸢用淘米水洗了头,那顺滑乌黑的秀发着实让她羡慕。说话间又去厨房端了一盆干净的温水出来。
宝鸢弯着腰将头发浸在温水里洗净。
“这是我娘教的法子,我打小就这么洗的。”
姜行舟不在,她整个人都松快了些,说话声里也带着几分雀跃,一边洗着头一边同夏荷说着家乡的趣事。
待清了两遍后,夏荷又取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头发。
宝鸢将头发顺至一侧,拿着帕子细细的擦拭着,瞧见墙角那红艳艳的凤仙花便有了主意。
“夏荷,午后若是没事,我们可以采些凤仙花来染指甲。”
夏荷自是乐意的,喜滋滋的便应下了。
小院收拾的齐整干净,宝鸢想等她脱了身,再买一个这样的小院,将弟弟接了来,姐弟二人相依相伴,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思及此,她的思绪便飘远了。
她的女红不错,可以做些针线上的活计补贴家用,再不济还可以做些香料生意,这些年她跟在父亲身边,不敢说得了十成的真传,但是□□分还是有的。
弟弟姜忱打小就聪明,将来若是能考取功名,那就更好了。
想着未来的美好日子,宝鸢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
姜行舟带着东西到了小院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院中的大槐树下,女人斜坐在石桌旁,如墨般的长发被顺在了一边,露出了白皙的颈项,女人的耳朵小巧而可爱,耳尖泛着透明的绯红光泽。
无数细碎的光点落在她的身上,愈发衬的她半边的脸瓷白干净。
女人也不知同夏荷说了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美事,唇角有着清浅的笑意,这样的笑意似是蜜糖一般让人见之便跟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笑意从她的唇角一直晕染到眼角。
那透亮清澈的眸子里似是生出了无限的喜悦。
“咳......”
姜行舟忙收摄了心神,圈手覆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咳嗽声传来,打断了宝鸢的思绪。
她忙起身行了礼。
“奴婢参见王爷!”
女人唇角的笑意骤然敛去,换作了平常那副温顺柔和的样子。
姜行舟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烦躁。
他难道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于是沉声道:“免了。”自顾往堂屋走去。
这还是宝鸢第一次在白天里见到他,男人的面容俊朗,眉眼如画,只脸上却无半分笑意,让人望之生畏。他今儿穿了一身玄色的长衫,愈发衬的他身材颀长,肤白如雪。
宝鸢定了定心神,忙跟着进了屋伺候。
她给他倒了茶水,递过去的时候,指尖相碰,吓的她忙缩回了手,生怕惹的男人不悦。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姜行舟喝了口茶,“你想我晚上来?”
这话一出,吓的宝鸢脚下发软,险些都站不住了。她低着头,满脸通红,低声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姜行舟见她这般,便收起了玩笑之色,指着一旁的衣裳和首饰道。
“明儿一早,你随我一道进宫。”
第11章 只在院外说的话?
午后。
满室静谧。
有微凉的风自窗外吹了进来,浅碧色的纱幔随风轻摆,宝鸢睁开惺忪的睡眸时有片刻的晃神,仿佛回到了幼时的午后,彼时她与弟弟在床上午睡,母亲便在床边做针线活,偶尔摇着手中的扇子。
若是母亲还在的话,她也不会进京投靠舅舅,便也不会有现在这些糟心事了。
前世他遇到了姜郁,断送了自己个的性命。今生又遇到了姜行舟,依旧被困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她颓然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声。
要何时才能离开呢?
夏荷采了些凤仙花,放在小石臼里舂碾出来花汁好染指甲,听到里头细微的响动声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进了屋内。
“姑娘可是醒了?”
宝鸢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刚醒你便进来了。”又见夏荷的衣袖往上撸起了一段,露出女儿家纤细的手腕来,便道:“你在做什么呢?”
夏荷忙去打了水,拧了帕子,又将湿帕子递给了宝鸢。
“姑娘擦擦脸吧,正好也醒醒神。姑娘晌午的时候不是说要采些凤仙花染指甲吗?我正在拧花汁子呢。”
宝鸢心里也知道短时间内想要离开姜行舟,离开京城是不可能的,便也不做他想,穿戴整齐后便出了房间。
出去的时候,夏荷正拿着纱布在过滤残渣。
“姑娘的手又白又好看,涂上这大红颜色是最合适的。”
宝鸢依着桌边坐下,伸出了双手,女儿家的手白皙娇嫩,手指纤细修长,如同最上乘的美玉一般。夏荷在她对面坐下,认真的替她涂了指甲,涂完之后又嘟着嘴吹了吹。
“一会儿等我涂完了也给你涂上。”
夏荷涂的仔细,连头也没抬。
“我是奴婢哪里配得上这大红的颜色,若是让府里的嬷嬷们瞧见了,定会责罚奴婢的。”
宝鸢莞尔一笑。
“我跟你不还是一样的人,我都不怕,你怕做什么?况且我们现在整日都在这小院里,不会有旁人瞧见的。”
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家,哪里有不爱娇俏的。
夏荷抬头对着宝鸢甜甜一笑。
“那好吧。”
待双手涂完后,又晾了一会儿,宝鸢便替夏荷也染了指甲,夏荷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举着双手道:“姑娘,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染指甲呢,可真好看。”
说着又去外头将洗干净的叶子拿了进来,正往指甲上缠的时候,有敲门声传了来。
“叩叩叩......”
这小院没有旁人来,姜行舟每回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就进来,从不敲门。起初两人还没在意,可外头之人却很坚持,三下又三下的敲个没完。
“谁啊?”
夏荷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声去开门,门一打开她就愣住了,“怎么是你啊?”
冯效原以为这一次还是会以失望收尾,可看到门后的夏荷时,便知是找对了。他拱手行了礼,“我是来找表妹的,敢问她可在家?”
夏荷愣了一下,反手将门关上。
“你先等着吧!”
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冯效吃了闭门羹,神情有些不悦。为了找到宝鸢将银票交给她,这两天他几乎跑遍了西市的大街小巷,好容易找到了,竟然被拒之门外。
“外头是谁啊?”
宝鸢依稀听到说话声,见夏荷进来后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夏荷咬着唇道:“是你表哥,就上次在街口的那个,说是要找姑娘。”
宝鸢淡淡的“哦”了一声,“他找我?”隔了会儿又道:“可说找我为了何事?”
夏荷摇了摇头。
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姑娘,现下你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我知道分寸的。”
宝鸢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朝着院门走去。
姜行舟的性子古怪,谁也摸不准他的脾性,她跟冯效保持距离对这个表哥才多有裨益,况且她原本对他也无旁的心思。
冯效在门外略等了片刻,院门便再次打开了。
宝鸢看了他一眼,男人今儿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衫,气质儒雅温和,额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她反手将院门关上,对着冯效福了福身。
“小院只我和夏荷两个女眷居住,未□□言便不请表哥进去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