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嘲笑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
一面又觉得,这小狼崽子……
还挺有意思。
-
梁满月气冲冲地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桌上那杯的凉开水猛灌。
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值夜班,屋里安静得要命,除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就没别的动静,直到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梁满月呛了一下,抬头撇去,却不想,一脸意外的李修延探头探脑地进来,“呦呵,这是怎么了,谁惹姑奶奶这么生气?”
可能是天生的。
梁满月生气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明显。
她皮肤白,一生气就起红晕,能从耳根一路烧到脖子以下,其次就是眼神,那种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气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李修延一眼就看出来她现在很不爽。
也不敢惹,扯了个凳子坐到她旁边,好声哄着,“怎么了啊到底?”
梁满月抽出纸巾随便擦了擦嘴,烧到耳根子的红晕到现在都没褪,“没怎么,就是遇到个神经病。”
这话被她说得云淡风轻。
李修延都有点儿不信。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耳根子烧成这样了。
正犹豫着问还是不问,梁满月忽然把话题岔开,“你今晚值班?”
“啊,值班,”李修延点头,“老李最近说我不上进,我这不想着好好表现么。”
梁满月嗤笑,随手打开电脑,“找我什么事。”
她这一问,李修延才想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老爷子,”李修延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你最近都没去工作室,老爷子惦记你,叫你明晚上去他那儿吃个饭。”
梁满月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偏头看他,“你呢?”
“我不去,我明晚上有局,”李修延吊儿郎当的,“周亦侬那边的哥们儿,说是有个从外地过来的,给接个风洗个尘。”
接风洗尘这词用在这群富二代身上就很玄妙,听着好听,谁知道他们那群大男人晚上要玩什么花样。
梁满月还记得上次,周亦侬领着两个姑娘去别墅嗨,差点搞出人命,吓得李修延好几宿没睡着觉。
结果风头过去,该吃吃该喝喝。
梁满月不太喜欢李修延跟他们走得太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好心提了句,“别玩得太过。”
李修延知道她什么意思,拍着胸脯跟她保证,“放心吧小满,这次来得真的是个正经人,人品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最起码,人家工作——”
说话间,他朝梁满月比了个大拇指,“根正苗红!”
梁满月可不信根正苗红这词。
毕竟李修延的职业对外说起来还根正苗红呢,可谁又知道他背地里是个夜店小王子?
梁满月浅哼,“反正话我说了,听不听在你。”
“哎呦你放心吧!”李修延笑嘻嘻的,“我不听别人的话也不能不听你的啊。”
话带到,李修延简单和她扯了两句没用的,没一会儿就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再度安静下来。
梁满月听着窗外晚风刮着树叶的沙沙声响,忽然意识到,今年的夏天比每年来得都迟。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夜色中那一轮饱满朦胧的圆月。
不知怎么的。
忽然就想起一个人在静点区打着吊针的骆峥,其实到现在,她都不太能习惯骆峥是个警察。
少年的他太耀眼了。
像是永远处在云端的存在,梁满月没想过他会做这么热血正义的工作。
不过,这世界千变万化。
谁又能想到,多年以后,帮他缝合伤口的人会是自己呢?
想到这,梁满月指尖微蜷。
喟叹这造化弄人缘分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好像太小家子气。
说到底,这男人也不过是开了个带着禁忌色彩的玩笑。
她没必要较真。
所以……算了。
梁满月轻抿了下唇,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转身出了办公室。
……
一楼静点区。
偌大的空间空空荡荡的,除了那半瓶没打完的点滴瓶,没有半点儿人影。
梁满月捏着那瓶冰冰凉的瓶身,脑子空了一瞬,偏巧这时负责给骆峥打针的护士过来。
梁满月拦住她,“刚刚那位男士呢?”
“骆峥?”小护士对帅哥记忆犹新。
梁满月点了下头,“他人呢?”
“走了啊,”小护士怪无语的,“说是突然有事儿,必须走,自个儿就拔针了,我拦都没拦住。”
梁满月:“……”
小护士见她脸色不好看,关心地问,“怎么了梁医生?”
梁满月回过神,笑着摇头,“没事。”
“没事儿那我先去忙啦。”
说完这话,小护士匆匆忙忙地走了,留下梁满月一个人站在原地。
陌生的滋味涌上心头,她心里同这寂静的周遭一样莫名发空,却不想,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短促两声叮。
如往常收到的垃圾短信一样。
梁满月本不想看,但走了两步,还是把手机拿出来,撇了一眼。
就这一眼。
她的脚步再次停住。
只见屏幕上挂着两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177xxxxxx99:江姨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让我和你有个照应,这是我新号,有事常联系。
+177xxxxxx99:骆峥。
第10章 不够我给你换个地方……
有个照应能是什么照应。
渴了给送水还是饿了陪吃饭?
梁满月想不出。
不过,颐夏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刻意联系,相遇的几率确实微乎其微。
说白了,骆峥只是给了两人一种可能。
再见面的可能。
更或者,只是体面的寒暄。
毕竟两人如今同处一地,不好搞得太生分。
想到这,梁满月下意识轻哂。
也没当回事儿,抬脚继续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交接班在早上八点。
晨光熹微,鸟叫丛生。
绿叶青枝顺着窗缝钻进来,伴着初入夏的暑气,剪碎一地的光影。
梁满月晚上没怎么休息,交代好一切便从医院回家睡觉,等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怕她忘记晚上的“饭局”,李修延早早给她发信息,顺便提醒她,去的时候把他公寓里的红酒给老爷子带过去。
搞得梁满月都不好意思空手过去。
李修延被她逗得直笑,“姑奶奶,你能过去,老头儿就够高兴了,还买什么东西。”
这倒是实话。
近两年李忠澜身体不好,除了大单,很少参与项目,工作室那边全靠大徒弟和梁满月负责。
用李忠澜的话来讲,这工作室有她的一半心血,就连名号,也应该刻上半个梁字。
他是真把梁满月当亲孙女。
这一点,梁满月心里有数。
可有数归有数,这么久没去,她不好真空手,到底买了两大盒上档次的补品带到李忠澜在城北湖边的碧苑轩。
白色路虎停在门外。
四下望去,翠柳迎风,碧波荡漾。
宋婶见到她长吁短叹的,连忙接下东西把人带进去。
李忠澜本在楼上小花园逗鸟,听到宋婶的召唤下来,见到她欣慰万分,“你来就来,带那些东西做什么,还嫌我这乱七八糟的不够多?”
梁满月笑得讨巧,“他们送的那些哪有我的珍贵。”
“是,就你的最好,”李老顺着她的话乐。
简单聊了几句。
宋婶把叫二人过来吃饭。
梁满月坐过去,这才发现一桌菜都是她的口味。
“你不是爱吃杭帮菜吗,我让你宋婶又学了几道,”李忠澜筷子稍微有些抖,但还是坚持把一只卤得香滑软嫩的鸡爪放到她碗里,“尝尝。”
上次住院后,他的身体就大不如前。
正因如此,他这阵子才经常催李修延和梁满月常回来看看。
就像那话说的。
人生在世,珍惜的人见一面少一面。
梁满月心头发酸,低头咬了口鸡爪尖。
李忠澜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好像她吃的每一口,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这种眼神,让梁满月想起梁振康多年前的样子。
饭菜不多的桌上,他总会把所有餐盘都移到她跟前,像是生怕她抢不过米翀似的。
大概是心有灵犀。
在梁满月差不多吃完第一根鸡爪的时候,李忠澜问起梁振康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月末吧。”梁满月说。
“日子过得真快,”李忠澜感慨,“七年了,一晃你都大姑娘了。”
梁满月半开玩笑道,“哪里,老姑娘了。”
“什么老姑娘,你才多大,”李忠澜嗔她,转念间想到什么,“对了,我正有事跟你说。”
梁满月掀起眼帘。
老爷子拿起手机,皱着眉喊宋婶把他的老花镜拿过来。
以为他多大事儿呢。
结果捣鼓半天,开口就是“我一个老战友,他孙子和你差不多大”。
梁满月听笑了。
李忠澜专心扒拉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之前他就要给你介绍对象,说是他外孙从首都回来了。”
说话间,他把手机递到梁满月跟前,是一个男人的照片,看面相就知道是那种有些地位和资本,养尊处优的类型。
果不其然,李忠澜说他爸刚给他投了个整形医院。
梁满月噙着笑,“整形医院也没多厉害啊,还不如李修延呢。”
李忠澜哼了声,“你要真看上我那孙子,我还犯得着跟你急到现在?”
梁满月挖了一勺芝士焗山药,送到嘴里,“早知道您给我介绍对象,我还不如在家睡大觉。”
“你这孩子,这不也是为你好吗?”李忠澜拿她没办法,“总不能一直单着。”
“到时候我怎么跟你粱爸交代。”
“你看李修延这些年都谈多少个了,你一个都没有。”
也是巧。
刚念叨李修延的名字,李修延就给她发了条信息:【晚饭吃得怎么样?】
梁满月顿了下,拿起手机回复:【不怎么样,老爷子正在给我洗脑】
本以为李修延无聊找她扯淡,谁知对方忽然发来一张酒桌上的照片,从角度看去,明显是偷拍。
李修延:【看见对面那白T男人没】
李修延:【是不是你说的骆峥?】
骆峥?
梁满月太阳穴一突,一头雾水地点开照片。
只见构图糟糕的生图上,男人靠坐在椅子里,一手搭在桌沿儿,侧头听着旁边男人说话,英俊硬朗的脸上挂着一抹肉眼可见的痞笑。
梁满月:“……”
这男人怎么和李修延他们混到一块的?
而且他大半夜的拔了针不说,第二天怎么还跑出去喝酒?
-
晚上八点。
城南聚贤庄酒楼。
三楼的贵客包间,烟酒味糅杂在一起,到处都是男人的说笑声。
李修延正疑惑着梁满月为毛不回信息,胳膊肘突然就被旁边的周亦侬怼了下,“干嘛呢,跟个呆子似的,喝酒喝酒!”
李修延被怼得有些烦,抬头想说“喝你大爷老子都特么快喝吐了”,结果不经意跟骆峥对了一眼。
说来也奇怪。
这种富二代圈子,很少有这种气质的人出现。
大多都是纵情声色的家伙,只有他,看起来刚劲不阿,却又在适当的时侯游刃有余,让人琢磨不透。
其实骆峥在刚来的时候,李修延就注意到他了。
又man又帅,长相格外出挑。
可性格却是清明又沉稳,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存在感极高。
虽然话不多,也不喝酒,但周亦侬特给他面子,还一直有意无意地cue他,他偶尔跟着搭两句,笑一笑。
因为不认识,李修延一直没意思上前说话,这会儿场子热了,他也没什么好矜持的,拿了杯酒坐过去。
骆峥正听着其他几个男的聊天,见他过来,神色稍顿后,扯唇一笑。
他一笑。
李修延也跟着笑。
“听说骆队不能喝酒,”李修延拿酒杯磕了磕桌沿儿,“那我干了,你随意。”
见他举杯,骆峥倒了杯可乐,和他碰了碰,“刚做完手术,医生不让。”
此话一出。
两人关系瞬间拉近。
“那你这确实不能喝,”李修延喝完后扯着椅子坐下,“其实我也不能喝。”
骆峥挑眉,“你也病了?”
李修延摇头,“职业的关系,一方面是怕喝多了手抖,另一方面是随时待岗,但我们医院吧……一般不需要我待命。”
似乎想到什么,骆峥脸上挂起蔼笑,“你跟梁满月,在同一家医院?”
原本李修延还琢磨着“此骆峥是不是彼骆峥”,结果对方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了。
李修延面色惊异,“你真认识小满啊,我还猜是不是呢。”
骆峥指腹有意无意地轻敲杯壁,挑眉轻笑,“小满?她小名儿?”
李修延说,“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