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梁满月来说,木雕只是爱好,她更喜欢救死扶伤。
不过只要平时不忙,梁满月就会去工作室,这次的木雕展,她也会抽时间跟着忙活。
“具体时间还没有协商好,”梁满月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如果时间定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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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茳月那儿离开,梁满月开车上班。
周一的清早总是拥堵而忙碌的。
堵车的功夫,梁满月顺势用app查了一下自己的包裹,乱七八糟的一堆,全都是商家发的,并没有骆峥寄给她的包裹。
然而距离两人之间通信的日期,已经整整过了五天。
五天。
就是个耳环都做出来了。
梁满月要多无语有多无语。
火气一上来,拿起打电话就打过去,结果这男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怎么都打不通。
刚巧这时路况通了,后面的鸣笛声接连催促,她只好把手机扔到一边,专心开车。
回到医院,又是繁忙的一天。
梁满月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循规蹈矩地工作,等她终于想起包裹时,已经到了晚上。
即便隔了这么多个小时,梁满月对骆峥的怨气依旧没消。
到现在,还想打电话过去,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然而就是这么巧。
还没等她酝酿好这个电话怎么打,外面的护士过来叫她,“梁医生,外面来了个患者,要你过去看看。”
梁满月神情一晃,放下手机,“好,我这就去。”
说话间,她把手机揣在兜里,脸上情绪变换,转眼就挂上一副医生专属的严肃神情。
只是这神情在她脸上持续不到五分钟,刚走到一楼,就被诊室外的高大身影粉碎。
梁满月脚步停下。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击中。
眼前,男人穿着黑色外套,仰面靠在冰冷的墙上。
淡薄的白炽灯下,狭长的双目微合,长睫轻颤,顺着高耸的鼻梁往下,掠过薄冷的唇线,最终的落脚点,是弧度性感的喉结。
结实又硬朗的身躯浸泡在浮沉的光影中。
孤傲又孑然。
沉默的瞬间。
护士喊了她一声,“梁医生,患者在这。”
话音落下。
整个走廊跟着安静下来。
骆峥侧过头,染着倦冷的眸光缓缓朝她瞥来,下一秒,就看到面前几米远,穿着干净利落白大褂的梁满月。
姑娘扎着低马尾,几乎没化妆的脸如雨后茉莉般素净白皙,一双鹿眼剔透澄亮,眼神看似平静,里面却压着不可置信的波涛。
眼波流转间,男人微曲的双腿站直。
那张没表情的俊脸忽尔扬眉,骆峥似笑非笑地开腔:
“梁——”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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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不得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
它能让原本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在固定某个节点,相聚再相聚,靠近又靠近。
就像现在。
梁满月无暇顾及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孽缘,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地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骆峥的伤口上。
在护士的帮助下,骆峥脱下里头染了血的黑T恤,露出宽阔的肩膀和一身健硕而流畅的肌肉,视线顺着胸肌往下移,人鱼线偏左的位置,有一道不算短的伤口。
比梁满月想象中严重。
也不怪这男人刚才脸上一点儿人类的表情都没有。
查看完毕,梁满月让护士准备器具,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还有青筋微爆的血管,骆峥单手撑在床边,看起来情绪不高,“在附近抓嫌犯,对方带了刀。”
还好他躲得及时,不然可就不是来缝合这么简单。
梁满月一边做术前准备,一边用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就你一个人?”
骆峥胸膛微微起伏,偏头看她,觉得她现在的模样,既陌生又柔软。
这种和以前不一样的冲击力,让他的疼痛莫名削减了许多。
“有一个同事,把人带回去了。”骆峥嗓音沉缓低哑,压抑地吐了口气,“你怎么回事。”
梁满月抬眸。
骆峥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用那种什么时候都漫不经心的语调,笑道,“不是家里蹲吗,怎么在这儿给我缝针?”
男人的音质是天然的磁性,像是上好黑胶唱片播出来的古典音乐,醇厚富有质感。
光是呼吸间的浅音。
都带着隐隐的撩。
口罩下的脸莫名升了温。
梁满月不打算同他乱扯,面无表情地打开双氧水,“你这伤口,起码五针,我现在要给你清创。”
说话间,梁满月开始动作。
骆峥没再吭声,顺着她的指挥调整姿势,在旁边护士的辅助下,清创很快完成,再后面,就是缝合手术。
这类一级手术,梁满月做过很多次,完全是家常便饭的存在,可在这一刻,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少见的紧张。
这种感觉,就像是手里捏着一朵玻璃做的花。
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
于是,她不得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好好将这朵玻璃做的花,重新挪到土壤中。
因为是平躺,骆峥什么都看不到,好在麻药劲很快上来,剩下的就只有腹部被来回拉扯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终于结束。
护士帮骆峥包扎好伤口后,梁满月给他开医嘱,问,“你今晚有事吗?”
骆峥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和外套,“怎么?”
梁满月低头写字,“没事的话留下来打完消炎针再走。”
态度冷静字正腔圆。
俨然一副好大夫的稳重模样。
想到前阵子她穿着红衣服和他叫板,骆峥发自内心地笑了声,“梁满月,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梁满月扣上笔帽,冷淡抬眸,“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来颐夏。”
听到这话,骆峥敛了敛睫,深邃的眸子像是蕴了层水波,神情专注地盯着她。
梁满月没躲。
那张又纯又漂亮的脸稳稳地接着他的目光。
四目交锋须臾。
男人淡勾着唇,眉骨微抬,吊儿郎当地蹦出一句理直气壮的话:
“想让梁医生请我吃饭,行不行?”
第9章 算了,摸就摸吧
这么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轻而易举就把梁满月拉回到那个夜风轻轻的晚上,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那双天生的含情目,慵懒恣意地瞧着她。
明明隔了不过几天,她却感觉好似几年。
那个时候,她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这辈子可能不会再和这个男人见面,如果真的有机会再见,和他心平气和地吃顿饭,也不算难事。
但当下。
这男人带着一身伤出现,模样半真半假的,梁满月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他的话。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梁满月扣上笔帽,眼皮都不抬,“不行。”
骆峥眉梢一扬,眼底抑着笑,走到她跟前,修长笔直的指节敲了敲桌面,“想耍赖?”
梁满月缓缓仰头,迎上他的目光,“没。”
骆峥半眯了下眼,从她剔透的鹿眼里看到昭然若揭的顽劣。
梁满月义正言辞,“我之前骗你的。”
……
是不是骗他,骆峥不知道。
他纯粹就是想逗逗这只小狼崽子,也自然没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但不管怎样,梁满月是医生,医生的医嘱是要遵循的,反正局里那边有人管事儿,骆峥稍微交代了句,就来到静点处,老老实实地打吊针。
椅子是那种统一的蓝色金属椅,冰冷且硬,对于他这种高个子还有些施展不开,无奈之下,骆峥只能挪着半截身子,支着两条长腿,将就坐着。
本来打算睡一觉的。
哪知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绵软熟悉的嗓音,“大半夜的,没人来看你一眼?”
骆峥顿了下,抬头望向梁满月。
她依旧穿着那件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上插几根笔,双手背着,看起来清清白白又端端正正。
目光虚虚落在她身上,男人轻声一笑,“我这儿又没亲人,谁来看我。”
语气隐约透着点儿自嘲般的可怜。
梁满月敛了下眉,往前一步,在他身旁坐下。
骆峥闻到她身上隐约的茉莉香。
是那种清透的干净。
还没等说话,梁满月就从背后拎出一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纸质的包装袋,能看出里头裹着个刚烤好的肉饼。
外酥里嫩的,油腥味儿还往外冒。
食欲突然被勾出来。
骆峥偏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梁满月嗓音清淡,“饿么。”
骆峥顿了下,抬手接过她递来的肉饼。
还很烫,显然刚买不久。
梁满月看着他有些费力的动作,到底于心不忍,过去帮他把纸包装袋往下撕了撕,露出大半截香喷喷的饼。
骆峥保持着固有的姿势,莫名觉得此情此景尤为好笑。
谁能想到,他和梁满月居然有这样和谐的一天。
发觉他盯着自己看,梁满月稍稍正色,“看我干什么,吃啊。”
骆峥收回目光,用那种从没见过肉饼的眼神,好好端详一番,嗤然一笑,“这就是你请我吃的饭?”
梁满月:“……”
梁满月靠坐在椅子里,看向别处,“不想吃可以不吃,不勉强。”
她这人,总有给个甜枣再打人一巴掌的本事。
骆峥噙着无可奈何的笑,张嘴咬了一口。
是路边再简单不过的小吃,没放什么辛辣的调味料,咀嚼之后满口肉香,瞬间就满足了空闲已久的味蕾。
等梁满月回过头的时候,骆峥已经吃掉了一半。
他吃东西还是那副豪迈洒脱的模样,性感的喉结上下翻滚,动作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吞咽下去,才开口同梁满月说话,“挺好吃的,有心了。”
这话说得真情实感。
让人心口莫名熨帖。
梁满月抿了下唇,语气毫不在意,“不用谢,刚别人点外卖顺手要的。”
骆峥把团成团的垃圾随手一抛,精准无误地扔进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大碍。
梁满月像尽完了某种潜在的职责,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有事你可以找给你打针的护士。”
说话间,她站起身。
骆峥叫住她,语调听起来有种促狭的暧昧,“你就没什么话想问我?”
“……”
梁满月心头无端一跳,回过身。
骆峥懒散地靠在椅子里,偏头瞧她,“东西不要了?”
被他这么一提,梁满月这才想起耳环这档事。
说不清是因为自己那一刹那的自作多情,还是之前积压的火气,梁满月脸色忽然一黯。
“给我。”
她说得又冷又平静。
变脸还能再快点儿吗?
骆峥轻哂,深眸浅弯,给她递了个眼神,梁满月顺势看去,果然在他左手边的裤兜里,看到一小块方形的痕迹。
骆峥慢条斯理地解释,“刚调过来,事情太多——”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梁满月就已经俯下身,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
骆峥喉间一哽。
清晰地感觉到她柔嫩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裤料,宛如某种无形的撩拨,把温度和触感传递到腿上。
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就已经顺利地握住小方盒子,下意识擦过他腿上的皮肤,把东西拿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
骆峥腹部生生一麻,一股火烧了下去。
然而始作俑者毫不在意,眼里只有盒子里的珍珠耳环,一丁点儿没发觉自己的举动造成哪种影响。
骆峥直接气笑了。
脖颈后的皮肤泛红一片,他嗓音有些不悦低斥了声,“梁满月。”
梁满月确认里面是她的耳环后,不紧不慢地抬起头,“什么。”
骆峥压着莫名的火,舔唇嗤笑,“能不能有点儿规矩。”
“……”
“有你这么乱摸男人大腿的吗?”
这两句话音量不小。
也亏得周遭没人。
仿佛踩到哪里的雷点,梁满月耳根子瞬间烧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吐字铿锵,明显在生气。
不知为何。
骆峥突然就舒服了。
久违的坏心思往外冒,男人半眯着眼看她,“不是吗?你刚才没摸?”
梁满月:“……”
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骆峥兴味渐浓,肚子里的骚话一股脑地往上冲,但话到嘴边,还是不忍心地咽了咽。
到最后,就只是轻飘飘地吐了句,“算了,摸就摸吧。”
“……”
“谁让我现在好欺负。”
梁满月彻底被他气到了。
一腔怒气没地方发作,抬腿就踢了他一脚,“你有病吧骆峥。”
骆峥反倒是不生气地瞅着她。
痞气又难驯。
梁满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倔强满满的架势一丁点儿都没变。
直到踢踏的脚步声渐隐,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骆峥才缓缓收回目光,不经意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