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拙和苏木正准备出发,却意外得到一个坏消息。台风过后,浙江沿海山路多有塌方,到三岩镇的官道不通了!
万般无奈下,苏木就提议走水路。
陆言拙斟酌了一番,觉得走水路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两人初到杭州,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人脉可言。而要走水路,就算走的是近海,那也是出海,寻常船只肯定不行。
思来想去,陆言拙只好出面求助于杭州知府。本以为对方与自己并不相熟,肯定会推诿一番,敷衍了事,最终还是要自己另想办法。
不料,杭州知府倒是个爽快人,一口应了下来。且很快替他向当地某个富商借到了一艘上好的大船。
苏木一见之下,惊喜不已。
原来,她前世的时候,很喜欢看一本武侠书,里面有个侠盗,踏月而来,乘风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甚是潇洒,人称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武功高,女人多,但这些都不是苏木羡慕的。她最最羡慕的,就是他有一条上好的可以出海的大船。
此时,她正悠哉游哉地靠在藤椅上,吹着海风,看着碧波荡漾,心旷神怡。
“虽然我不知道香帅的船怎么样,但想来也不会比这艘船更好,想不到现在的造船业这么发达……”
说到这,苏木忽然冲陆言拙讪笑。自己又犯傻了,老觉得古代的科技不行,也不想想,明初永乐大帝就派郑和下西洋了,那么远的地方都去了,自己坐船从杭州到三岩算什么事呢?
陆言拙也习惯了她说着说着就露馅的毛病,只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笑道:“要不,我们把这船买下来吧。以后,若我们定居杭州,倒是能经常用到。”
苏木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从藤椅上爬了起来,兴奋地问道:“你是要外放杭州吗?咦,不对啊!你这职位不是临时的吗?最后还是要回京城的。”
前世的时候,莫醉被林渊从废墟中挖了出来,后来随他在S市过了十几年,她早已习惯了江南一带的生活。
所以陆言拙若能外放杭州,在这里过上个十年八年的,虽然远离京城,不能时时刻刻看见父母有点小遗憾,但苏木还是愿意的。
见苏木欣喜雀跃的样子,陆言拙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虽然外放一事不是自己申请就行的,不过我可以尽力一试。”
苏木抬头,刚想跟陆言拙击掌拉钩把事定下来,眼前一闪,忽然浮现出一个糟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气呼呼冲她大呼小叫的模样。
呃……
这广平侯好像年纪不小了啊,七十多了吧。他就这唯一的一个孙子,宝贝的很,还把人拐到千里之外,好像有点不厚道。
苏木想了想,又言:“其实蓉城也挺不错的,宫保鸡丁,水煮肉片,蚂蚁上树,麻婆豆腐……”
看苏木孜孜不倦的报着菜名,陆言拙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捏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笑道:“再报就该饿了,这里可吃不到正宗的川菜。”
低头,寻思要不要拿手帕给这家伙擦下嘴,好像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苏木却突然反过来,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大人,若有机会……你还是活动个回蓉城的职位吧。”
陆言拙蓦然抬头,直直地看向苏木,只见她杏眼澄明,面若桃花,笑容腼腆中带着一丝赫然。
这家伙脸皮堪比城墙,居然也会脸红?太反常了。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陆言拙福至心灵,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什么意思了。她这是让自己回去找份工作,留在蓉城多陪陪年迈的祖父。
“那你呢?你……”
陆言拙犹豫了。
自从十几年前,自己不抱希望地醒来,其实他并没有把陆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毕竟,他是个冒牌货,跟他们没有感情。
后来,他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莫醉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自然不甘心轻易放手,只是……
此时回想起来,年前见到祖父,老头子平时声如洪钟,走路生风,所以从未觉得他也会有年老的一日。直到看见他那满头银丝,布满褶子的老脸,陆言拙这才惊觉,老头再强悍,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还有多少年能这么气势汹汹地骂人了?
所以,苏木的提议让他犹豫了。虽然他是个冒牌货,但人家当他是宝贝金孙,自己好像有必要替原装货尽尽孝心。
否则,良心上过不去啊!
就在陆言拙晃神的那一瞬间,苏木爽快地回答了。
“我自然是跟你回去啊!”
明媚的杏眼流光溢彩,苏木回答地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陆言拙心头骤亮,蓦地反应过来。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生性谨慎的他就算欣喜若狂,心头却还保持着几分理智。
苏木挠了挠头,笑得有点腼腆,刚刚的理直气壮顿时烟消云散:“没什么意思。就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听到这话,陆言拙再也忍不住了。他也设想过,自己毫无原则的包容终有一天能感化某块木头,但没想到,这块木头还挺有良心的,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不顾甲板上还有人在走动,陆言拙猛地一把扑了上去,死死抱住苏木,激动地再三确认:“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嫁给我?答应陆家的提亲?”
苏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熊抱,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气性上来,就忍不住想一脚踹开他。
什么人嘛,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想勒死这个不靠谱的媳妇,换一个吗?
“撒……撒手……”
苏木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一想到向来冷冷清清凡事漠不关心的某人,失去理智的原因是她,又开始深刻反省起来。自己平时是不是表现地太绿茶了,吊着人家迟迟不给答复,以至于人家得到肯定回答后,这么兴奋。
都快暴走了!
理清其中的因果关系后,苏木认命地由着陆言拙熊抱,自己只好忍着,有一下没一下轻拍他的背,尽量安抚。
就在她忍无可忍,很想无须再忍,一把推开某人,给他点颜色看看时……
“砰——”的一声巨响,硕大的船只被撞得晃了两下。苏木身边的茶几“嗖”的一下滑到了甲板的另一头,上面的瓶瓶罐罐一个都没能幸免,叮叮当当摔了不少,甲板上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苏木向来喜怒于色,不是沉得住气的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糟了!船不会被撞沉了吧!”
被她野蛮粗暴大力推开的某人看着她,甚至无语。
真特么是乌鸦嘴啊!
第198章 血海飘个香
诚如苏木所言,他们的船被另外一艘船给撞了。
对方的船并不大,看样子是艘渔船,勉强可以出海打渔的那种。碰撞后,照理说会有人出来,道歉也好,破口大骂也好,总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无。
可陆言拙和苏木在甲板上等了好久,对方始终没有人出来,那诡异的气氛,就跟整艘船的人都死光了一样。
苏木觉得奇怪,就吩咐随从放下绳梯,决定自己过去看一下。
在海上,用绳梯从一艘船去另外一艘船,对于不谙水性的人来说,此举有很大的风险。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或者手没拉紧,人就下去了。若运气再差点,一个浪头过来,乘风逐浪,葬身鱼腹都有可能。
苏木执意前行,陆言拙也没有阻拦,而是带了两个熟谙水性的人,紧跟其后,一起过去。
沿着绳梯,刚下到对方船只的甲板上,迎面就飘来一阵浓郁的血腥味,苏木心中燃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微微蹙了下眉,没有犹豫,掀开舱门,走了进去。
虽然闻到血腥味的时候,苏木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船舱的地上躺着两具被砍了十七八刀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还是有些许生理性的反胃。
捂着鼻子,苏木迅速地在船上走了一圈,发现除了船舱地上的那两具尸体,别无他人。
“奇怪!船上就他们两个人。难道他们是自相残杀而死的?”苏木揉了揉鼻子,喃喃道。
陆言拙蹲下身,翻看了一下尸身,摇摇头,道:“不是!他们身上的伤口是由同一把利器造成的。”
苏木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是由同一把刀造成的伤口,那就不可能是自相残杀。总不至于你砍我一刀,然后我把刀夺过来,回砍你一刀,然后你再把刀夺过去……
如此周而复始,重复十七八次吧。
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砍着玩呢?
“木木,找到凶器没?”陆言拙问道。
苏木前世是刑警,验尸陆言拙擅长,现场搜证却是苏木的本专业。
苏木回头,无奈地撇了撇嘴,她在船上找了半天,别说凶器了,连一把刀都没找到。
船舱里打斗的痕迹很多,两个死者身上除了一两个致命伤外,其他都是防御性伤口。所谓防御性伤口,也就是抵抗某人行凶时,被砍出来的伤口,多在人的双臂上。
苏木由此推测道:“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拿刀砍死了他们两个,然后带着刀,跳海逃走了。看他们两个的出血量和尸体僵硬程度,大概死了……”
“死了八个时辰。”
虽然无法测肝温,但陆言拙凭着经验,还是说出了准确的死亡时间。
“八个时辰?!凶手杀了人之后,应该不会在船上待那么长时间。难道这艘船是在海上漂了八个时辰后,无意间撞上我们的船吗?”
苏木大吃一惊,再次确定自己的八字有点硬,什么破事都能遇上。
刚还得意自己跟楚香帅一样逍遥自在,马上就跟楚大哥一样,遇上血海飘香一事了。
这命……
不是一般的硬啊!
陆言拙摸了摸鼻子,道:“有这个可能。”
苏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问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陆言拙指着船上的打斗痕迹,道:“你不觉得这些痕迹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吗?”
顺着陆言拙所指的方向,苏木摸了摸船上的某处划痕,不解其意。
船舱内仅有的几件东西都被划得支离破碎,看痕迹也像是凶刀造成的。
“太刻意了!”陆言拙解释道,“若是单纯的打斗,舱内的东西被划到,那是不可避免的。可你看这里!”
陆言拙指着苏木头顶处,那也有一道划痕,入木三分,甚是显眼。
“这是一道划痕,要达到这样的深度,必须使劲全力才行。可照理说,墙上的划痕应该是凶手砍人时没砍准才造成的,不会这么深才对。这道划痕倒像是有意刻上去似的,太用力了。”
“伪造凶案现场?”
“是的。还有,尸体虽然已经僵硬,但上面却有移动过的尸斑,所以我觉得,这里不是案发现场。凶手应该是在岸上某处把人给杀了,然后再将尸体搬到船上。驶入大海后,任由船只随风逐浪,凶手再跳海,找机会脱身。”
“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搬运尸体费时费力不说,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太麻烦了。真要毁尸灭迹,找块地埋了不行吗?或者干脆往尸体上绑两块石头,往海里一沉,不是来的更容易些?”
苏木想不通,凶手抛个尸,为何要如此麻烦。
要知道,这渔船虽小,却也是临海渔民赖以为生的家伙,可不便宜。明明两块石头就能搞定的事,凶手偏偏大费周章,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搬运尸体不算,还找来八成新的渔船抛尸。
这脑回路怎么长的?
眼看着好奇心又要害死苏木这只野猫,陆言拙摸摸她的脑袋,笑道:“看航程,这里离三岩镇不远,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回头,看着漂在海面上的那艘小渔船,随着碧浪起起伏伏,漂泊不定,陆言拙又道:“这两人虽然已经死了八个时辰,但渔船并没有漂得太远,否则也不会撞上我们的船只。这么算来,他们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并不长,很有可能……他们就是附近岸上的人。我们下去找一下,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因为走的是水路,为了安全起见,陆言拙和苏木的船只也一直是沿着近海航行,深怕一个不凑巧,遇上台风,躲避不及,两人就此喂了东海龙王。所以,两船相撞的地方,其实离岸边并不远。
陆言拙让人用绳索牵引着对方的船只,一路往西,很快就靠了岸。
上岸后才发现,再往南走三十里,就是三岩地界。
三岩是个镇,一个很小很小的镇。虽不至于说是穷乡僻壤,但镇里也没多少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临海小镇。
船只靠岸后,陆言拙懒得走动,就让人去找当地镇长,自己则留在船上等候。谁知,一直等到华灯初上,都没等来人。
陆言拙倒没什么,苏木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想下船看看,陆言拙派出去的人正好回来了。
“大……大人,不好了!三岩镇出大事了!他们……他们的镇长失踪了!!”
镇长失踪了?
不会吧……这么巧?
陆言拙和苏木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船上那两具尸体。
“难道其中有一人是镇长?”
船上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穿着一般,不过三岩镇本就是个小地方,就算是当地镇长也不见得穿得起绫罗绸缎。
且据说,镇长五十来岁,体型较为肥胖,这点倒与其中一人相仿。
“你没有跟他们说,我们在海上发现了两具尸体?”
陆言拙派去的人是杭州府衙里的一个捕头,姓高。杭州知府特意精挑细选,选出来护送他们来三岩镇的。
高捕头拱了拱手,道:“说了,可镇上乱作一团,因不确定死者身份,就没人愿意过来看一眼。”
也不能怪三岩镇的人,沿海范围那么大,谁知道是不是三岩镇漂过去的尸体?自己镇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找镇长都来不及呢?谁还会想着去认什么无名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