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家属——言拙木木
时间:2021-09-27 08:56:13

  蔡夫人嫁妆不翼而飞的事,苏木是知道的,也隐隐猜测过,是不是贴补了某人,置办了产业。可她没想过,蔡慕兰和周隽的八字居然并不犯冲。
  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苏木脑中忽然灵光闪过,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仍然脱口而出:“难不成,你母亲要跟你父亲合离,然后……改嫁给周县令?!”
  苏木向来心直口快,没经过大脑的猜测说了出去后,只见蔡慕兰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似的。
  “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苏木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
  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经得起推敲,但她并不是盲目自信的人,所以意思意思地反问了一句。
  蔡慕兰直直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轻轻地摇了摇头,颓丧道:“没有,你没有说错。”
  “我的母亲为了能嫁给她以前的初恋情人,不仅倾囊相授,将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贴补对方,在德清置办产业,更是一手破坏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只因母女俩同时嫁入周家,于情不合,于法不据。
  她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安排地妥妥当当,却早已忘了她还有两个女儿尚未出嫁。她是有了好的归宿,有了情投意合长相厮守的人,那她的女儿呢?
  我和我姐姐就该死吗?就该成为她失败婚姻中的牺牲品吗?”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苏木静静地听着,听蔡慕兰讲她父母的故事。
 
 
第194章 错了就要认
  蔡夫人和周县令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
  周县令虽然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但他成年后,家道却已经中落。且就算中了举人,那也只是被人尊称为一声举人老爷,若要做官还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家境好,大可以出点钱,捐一个小官当当。可如若家境不好,那就只有等待,等待上面的人退休,有位子空出来。不拼钱就拼运气,运气好一点,等上几年,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在古代,就算中了举人,也不算成功,很多人还要继续寒窗苦读。
  有天赋或者运气特别好的人,诸如陆言拙之类,随便考考也能高中的,是少之甚少。不然,周县令也不会年近四十才高中,返回德清县当个小县令。
  当年,胡家之所以反对女儿和周瑸的亲事,也正因此。他们不敢赌,与其赌周瑸什么时候高中,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不如直接点,把女儿嫁给一个有钱人,来的现实。且蔡暻也不差,德清有名的才子,年纪轻轻就中举的绩优股。
  只是,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你算盘打得再好,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谁能想到蔡夫人嫁入蔡家后,就仿佛中了诅咒似的,生的儿子连续夭折。丈夫的仕途也一蹶不振,别说寒窗苦读高中了,因儿子夭折,蔡暻书都没心思读下去了。所幸,家里还有点钱,不然还真是什么都不剩了。
  可家里有钱也未必是好事,俗话说温饱思□□,蔡暻读书不行,找女人挺在行。家里莺莺燕燕这么多女人,蔡夫人和他之间那点仅存的感情,早已在油盐酱醋中磨得什么都不剩了。
  若周瑸没有高中,没有成为德清县令,那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偏偏昔日的恋人回来了,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成为了当地的父母官,蔡夫人心中的那点念想又活了过来。
  不知道周县令跟她说了什么,蔡夫人把自己的嫁妆贩卖的贩卖,折现的折现,都换成银子给了他。所以,周县令不是贪官,他只是有个为他不顾一切散尽家产的红颜知己。
  周县令在德清置办了产业,渐渐站稳了脚跟。蔡夫人觉得希望在眼前,自己的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就等时机成熟,跟蔡举人谈合离的事。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这个时候,她那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小女儿却跟她说,自己喜欢上了周县令之子。那一瞬间,蔡夫人突然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
  诚然,不管是站在伦理道德上,还是依据大明律法,她和女儿都只有一人可以嫁入周家。否则她和女儿同时嫁入周家怎么称呼呢?女儿是喊她母亲还是婆婆?
  自己还是女儿?
  蔡夫人没有犹豫太久,就做出了选择。
  她换掉了女儿慕兰的生辰八字,得到了八字不合的结果,亲手拆散了一对小情人的姻缘。
  蔡慕兰难过了好久,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命不好,直到有一天……
  她无意中在花园里捡到了母亲的荷包,里面放着她和周隽真正的八字及判词。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命不好,什么天意!统统都是骗人的!
  只是因为母亲选择了她自己!
  “你说,这样的母亲值得我爱吗?值得我尊敬吗?”
  蔡慕兰很难过,看得出来,蔡夫人的选择伤透了她的心。
  苏木默默地掏出手帕递给她,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可想了半天,终是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母亲值不值得你爱,值不值得你尊敬,那都是你跟她之间的事。不过,作为一个外人看来,你母亲不管做了什么选择,那都是她的本意,旁人并不能说些什么。
  婚姻不幸福,想要合离是对的。人生苦短,弹指一挥间,不过就是那么几十年,她一夕之间想开了,想要跟命运抗争,争取她自己的幸福,何错之有?
  还有,我并不认同,父母就该为子女奉献一切。
  我见过有些母亲为了子女,任凭丈夫出轨家暴都坚持不离婚的。她觉得那是爱,那是牺牲和奉献,但子女真的认同吗?
  父母形同陌路,家里冷冰冰的,没有温情只有冷战或者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彼此防范,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的一切举动,生活在那种家庭是窒息的。
  与其这样,彼此伤害,相互折磨,还不如说开了,早散早好。
  同理,孩子也没有理由,就因为父母生了你,不管父母对你如何,都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们。
  人,生来而平等。不能因为她是父母,你是子女,就要牺牲自己真实的意愿,不顾一切地去奉献。
  当然,你母亲确实有错。错就错在她欺骗了你,换了你和周公子生辰八字的判词。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她还有什么错?”
  苏木看着蔡慕兰,见她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倒是你……不管如何,委屈也好,感觉到了背叛也好,这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因为,没有任何人能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桂花阵阵,隐隐飘香。
  蔡慕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亦或者是讥讽,手拈一朵金黄色的桂花,轻轻问道:“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站得远远地,说旁人如何如何都是口轻飘飘很简单的事。事情只有落到自己身上,要抉择的时候,才会觉得疼。
  切肤之疼!
  苏木明白她的意思,低头认真地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我这个人吧,不愿意做的事,天王老子逼我做也没用。所以,若让我遇到你这样的事,我不会轻易地坐以待毙。
  既然八字不合,那就换一个算命的,再算一遍。就算十个人算出来都是这个结论,我也不会认命。
  只要对方跟我一个心意,什么父母之命,什么媒妁之言,统统都是狗屁。有手有脚的,哪里不能生活?
  嗯……说得简单点,如果父母不同意,我会选择私奔。当然,前提是那个男人值得我这么做。”
  苏木真心实意的一番话,却换来蔡慕兰的目瞪口呆。
  苏木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在这个时代惊世骇俗大逆不道,估计没几个人能接受,挠了挠头,试图解释一二。
  “我的意思是,要把话说开了,努力争取一下。总比你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胡思乱想,最后越想越委屈,犯下弥天大错的好。”
  “那我现在已经做错了,该如何是好呢?”
  从蔡慕兰的眼中,苏木看不出她是真心忏悔,还是虚与委蛇。
  轻轻一笑,苏木直言不讳:“错了,就要认!因为你再怎么坚持,再怎么不愿承认,错了就是错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还请蔡小姐跟我去德清县衙走一趟吧。”
  蔡慕兰转身,留给苏木一个寂寞的背影,站在桂花树下,任凭金黄色的桂花飘落在她头顶,风姿绰约,似在等风起云涌,又似在等情人归来。落叶而知秋,真相大白后,他……
  还会待自己一如往昔吗?
  她不确定。
  也不敢去问。
  良久,蔡慕兰回头,笑得宛若幽谷深兰,神秘而又带着一丝诡异。
  “你说得对,错了就要认,愿赌就要服输,只是……”
  只是什么?
  苏木正欲开口询问。
  蔡慕兰背着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面对爱人,将内心的丑陋全部曝光在他面前,我更喜欢优雅而安宁……”
  苏木有点懵。
  可懵了没多久,她就反应过来了。
  蔡慕兰靠着树,软软地坐了下来,腹部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月白色的襦裙被染成了落霞般的红色,一如她的生命,尚未绽放绚烂,已然凋零。
 
 
第195章 手贱,拉了一下下
  蔡慕兰弑母的原因并没有公开。
  蔡家对外宣称,蔡氏母女俩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分歧。情急之下,蔡慕兰随手推了一把蔡夫人,蔡夫人不幸跌倒,头撞在硬物上,意外身亡。
  事后,蔡慕兰饱受良心谴责,终日惴惴不安,半个月后,于桂花树下,用匕首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蔡慕兰死后,被蔡家草草地葬在西山上,远离蔡家祖坟。
  陆言拙和苏木离开德清县之前,特意绕过去看了看。见她孤零零地被埋在荒郊野外,别说墓碑了,周围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就一个简陋的土堆堆,还真是草草埋葬。
  眼见过个三年五载,蔡慕兰就要沦为孤坟野鬼,苏木于心不忍,在她坟头栽了两棵桂花树。
  一边栽,一边自言自语道:“虽然你犯下了弥天大错,不过爹不疼娘不爱,也怪可怜的。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种两棵桂花树陪陪你吧。
  还有,你葬在这里的事,我跟你的周郎提过。至于,他来不来看你……
  你也别太在意,一切随缘吧。
  毕竟,男人喜新厌旧的多,专一专情的少……”
  听她嘀嘀咕咕,越说越不像话,陆言拙伸出右手,将叨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的苏木一把搂了过来,轻声道:“哪有你这样的?上坟也不说点好听的,你不怕把人气得从土里跑出来找你算账啊。”
  苏木笑得有点憨,没心没肺道:“那敢情好,反正她也死过一回了,也算是了结了自己的罪孽。她若活过来,我就把人带回京城去,让她重新开始。”
  活过来……
  重新开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言拙心里突然有点泛酸,搂苏木的手无意识地搂得更紧了,似乎生怕这是一场黄粱美梦,哪天突然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改变,又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哎呀,撒手!撒手!!你想勒死我啊!”
  苏木比陆言拙矮了大半个头,一开始某人搂的是她的肩膀,虽然有吃她豆腐之嫌,她也算是忍了。
  可这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搂肩膀就搂肩膀吧,搂脖子就不好了吧!还搂那么紧,这是想要谋杀未婚妻,好换一个正常的娶吗?
  你大爷的!
  差评啊!
  山路崎岖不平,马车颠得跟拨浪鼓似的,摇摇晃晃。
  来的时候正值浙江最热的时候,在这待了大半个月,天气倒是凉爽了不少。
  马车的车厢里放着几个靠垫,苏木头枕着双手,舒舒服服地靠着,不时透过随风而动的竹帘,欣赏着窗外的秋意盎然。
  竹帘被悄然掀开,清隽俊逸的青年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一头扎了进来。陆言拙的身材比苏木高大许多,马车虽然宽敞,但他一进来,就显得有点局促了。
  苏木骨碌一下,从软软的垫子上爬起来,盘腿坐好,抓过茶几上的杏仁,一边吃,一边招呼道:“大人,大人!快坐下来休息休息。”
  陆言拙接过她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两人从德清回杭州,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也不知道谁给了他们盲目自信,两人居然没有雇车夫,而是打算“自驾”回杭州。
  所幸,德清县回杭州府只有一条官道,否则两人不小心走岔路,转进山里,出不出得来都是问题。
  路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驾驶马车的问题。
  苏木前世的驾照是补考了N次才拿到手的,现在要驾马车回杭州,基于安全考虑,陆言拙直接忽略了她。
  研究了一会,学什么都能轻易上手的陆言拙总算能正常驾驶马车了,当然因为是半路出家,熟练度不够,免不了马车被驾驶得左摇右晃,颠簸流离的。
  任由马车顺着官道“嘚嘚”前行,陆言拙和苏木坐在车厢里,一边欣赏着秋高气爽,山景怡人,一边有一塔没一搭地闲聊。
  “大人,你说蔡小姐这么一自尽,几人欢喜几人愁啊?”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亏得陆言拙与苏木相识十几年,勉强答得上来。
  陆大人轻摇折扇,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答道:“愁不愁的不知道,真心实意高兴的人倒是挺多的。我们走之前,蔡暻已经迫不及待,将生了两个儿子的瓶儿正式升为了填房。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有求于人,让蔡夫人将儿子记在她名下。那两个孩子由庶子变嫡子,瓶儿则母凭子贵,由半个主人变成了主人。从这点上来看,蔡家人应该都挺开心的。
  除了蔡大小姐,没了母亲的庇护,有点失意。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蔡夫人还活着,也未必会替蔡慕梅的前景考虑。”
  提到蔡暻,苏木突然想起一件梗在心头,不吐不快的事。
  “大人,我曾听蔡慕兰说起,她之所以知道自己被蔡夫人骗了,是因为她在院子里捡到了蔡夫人落下的荷包,里面有她和周隽真正的生辰八字和判词。
  初时不觉得,可后来想想,你有没有觉得此事透着诡异。蔡夫人为什么要留着那张真正的判词?还粗心大意地落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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