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无宠却有孕了——枕雨眠
时间:2021-09-27 08:58:06

  林绿萼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靠背椅上,舒适地轻叹了一声。
  杨昭仪含笑带讥地说:“贵妃娘娘这病一直养不好,恐怕就是太操劳了。”她入宫后选了摘芳殿旁的听雨阁居住,偶尔碰见贵妃了,会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侄女,与贵妃唇枪舌战几句。
  林绿萼最喜欢杨昭仪了,自她进宫后,乏味的生活多了一抹颜色,“本宫身为四妃之首,旁听宫中要事,理所应当。倒是杨昭仪,淑、德妃未至,怎么你却来了?越俎代庖?”
  杨昭仪哑口无言,瘪了瘪嘴,看向别处。殿中明明放着冰,方才还凉丝丝的,现在却有些燥热。
  “淑妃、德妃怎么没来?”林绿萼喝着宫女递上的茶,望着青色的茶汤,她止不住地赞美,“还是皇后娘娘这儿的雨前龙井好喝。”
  皇后懒得回答贵妃的提问,那两人称病不出,她也正恼怒呢,转头问身旁婢女,“阿诗,恒子招了吗?”
  “恒子是谁?”林绿萼指着堂中花容失色哭泣着的妃嫔,“康昭容的奸夫?”
  康昭容往日顾盼生辉的眸子哭得红肿,她扶着两个月大的肚子跪着抽泣,“贵妃娘娘慎言,臣妾绝没有做这等□□之事,那恒子入宫年余,从未在臣妾近旁伺候,臣妾根本不知他是假太监,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他长什么样子?你不怕和他生出来的孩子样子不像皇上吗?他待在你宫中一年多了,你宫中竟然无人发现他古怪吗?”林绿萼和康昭容不熟,总共只在宴席上见过几面,问这些问题,并非刁难,纯属好奇。
  康昭容听贵妃这话,已是认定了她与那人有私,正要解释,贵妃又问:“你怎么怀孕之后不把恒子杀掉呢?平白给自己添堵。”
  康昭容眼中又流出委屈的泪水,她声音尖利地哭道:“是啊,臣妾若借假太监怀孕,事成之后为何不把他杀死,还让他留在宫中被皇后发现!”
  杨昭仪凤眼微眯,“人心不足蛇吞象,借着怀孕封了昭容,指不定之后还有别的打算。”
  林绿萼说:“四妃已齐,上有皇后,昭容就是有打算,也没位置啊。哦,差点忘了,昭仪自知德不配位,会给昭容让位。”
  皇后娘娘涂着红蔻的手轻拍凤椅的扶手,低沉地吼道:“贵妃!”
  “在!”
  皇后发间的牡丹金冠端庄高华,她眉头轻蹙,额上有细密的皱纹,眼中带着一丝不耐,“本宫已审了一个时辰,涉事的太监、康昭容近侍的宫女都已抓去拷问了。本宫谅你尚在养病,并未请你陪审,你既来了,旁听便是。”
  “好。”林绿萼笑着点头,脸上两个梨涡十分可人。
  阿诗端上恒子的供词,“恒子已经招了,他说自己本是天残,但服用壮阳药物后可……”阿诗看了一眼场中的女眷,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将供词递给皇后。
  皇后看着供词,察觉到下方有一束炙热的目光盯着她,她本不想理会,但在昭容叫冤的哭泣声中,贵妃的轻叹又是那么的烦人。
  贵妃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后,红唇微张,又想到皇后的责怪,轻轻一叹,暗暗合上薄唇,过一会儿又张口,叹息……
  皇后把供词递给贤妃、昭仪传阅。
  贵妃欲言又止,金步摇不停地摇晃。
  皇后终于忍无可忍了,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贵妃,你是认为康昭容有冤情,想替她辩白吗?”
  “有瓜子吗?”林绿萼想着索性无事,看戏时嘴巴里也得整点东西。
  皇后突然攥紧了拳头,她终于想起来为何看到贵妃,便心生烦躁了。
  一年前宫中有对皇上不敬的流言,皇后为查流言源头,命内侍总管抓了一些形迹可疑的宫婢问话,那时贵妃带着一盒瓜子来了。
  贵妃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各宫宫婢的话语点评。
  “咳”“噗”“咳”“噗”的嗑瓜子声音,伴随了那大半日的问话。之后数日,皇后与人交谈时,脑海中还总是有琐碎的“咳”“噗”声音。
  皇后看着贵妃虔诚询问瓜子的模样,闭眼默念了两句佛经,又想起今日林相送了一大堆金玉器玩到凤栖宫,杨家的青年又在林相手下当官,罢了,和贵妃计较什么?她松开拳头,平和地说,“有冰镇西瓜。”
  林绿萼眉飞色舞,“可以,可以。”
  皇后回以一笑,这才看到贵妃身后有个陌生的婢女,这婢女有双不染尘的眼睛,鼻梁高挺,薄唇樱色,模样很是清丽。
  贵妃顺着皇后的视线,也回望云水,“哦,忘了给皇后娘娘说了,这是家父送给臣妾作伴的婢女,名为云水。”
  林绿萼吃着宫人端上的西瓜,甜蜜的汁水流到了手上,“林相啊,之前给皇上送一双美姬,皇上不要。”
  她放下西瓜,转身拉住云水的手,云水微愣,怦然心跳加快,怔怔地看着她。
  林绿萼揉了揉云水的手,不算白嫩细滑,但胜在纤长,她把云水拉到皇后面前,炫宝似的说,“喏,林相又想了新招。”
  皇后说:“本宫听太医说贵妃的伤疤已经好了。若是贵妃伺候皇上,林相又何苦想这些主意。”
  “是呢,可是皇上厌弃臣妾。”
  檀欣在背后轻推云水,“给皇后娘娘行礼。”
  云水走到堂中,给皇后、贤妃、杨昭仪行礼,举止干净利落,面色平静。
  她又退回贵妃身后,低头看着脚下的光影,双手轻轻地合在一起,手中残留着绿萼的一点香气和西瓜的黏黏汁水。
  贤妃淡笑,眼角叠起几丝皱纹,“她姿色不错,还有几分英气。”
  贵妃掏出袖帕擦拭手上的西瓜汁水,连忙点头:“她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不似寻常女子。”
  杨昭仪冷哼一声,“身段纤瘦,没有福气。”
  林绿萼轻蔑一笑:“总比你膀大腰圆,福气过剩的好。”
  “膀大腰圆?”杨昭仪腰肢纤细,双峰圆润,她最以身段为傲。
  贤妃连忙劝说二人,连场上哭泣的康昭容都停了泪水,频频打量争执的贵妃和杨昭仪。
  皇后又想起来,为何看到贵妃眼皮会跳了。
  宫中每每发生事情,贵妃必定到场,她有时会把严肃的气氛弄得活络,导致议事的诸人闲聊起来,有时又会引起争执,让妃嫔因各种事闹得面红耳赤。
  皇后心中涌起力不从心的疲累之感,挥手道:“贵妃,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林绿萼拿起冰镇西瓜的手一滞,委屈道:“啊……臣妾还想再吃些瓜。”
  “你退下。”皇后按着眼窝,贵妃宫中会缺吃少穿吗?她……算了,日后宫中再有事端,那日便将贵妃禁足。
  贵妃抿着嘴,带着宫婢离去了。
  皇后看着云水纤长的背影,她确实与诸人不同,有股特殊的英气。也许皇上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挥手与婢女耳语,“阿诗,防着云水,别让她有机会往皇上身边凑。”
  皇后正色道:“证据确凿,康昭容私通男子,杖毙。”
  贤妃与杨昭仪自然没有异议。
  昭容犯下重罪,她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至于康氏一族如何处理,皇后打算上奏皇上,由皇上定夺。
  云水走出正殿,看着檀欣一脸“贵妃今日还算节制真是庆幸”的表情,心中不禁暗笑,姐姐可真是个妙人。
  林绿萼站在华盖之下,无趣,才待了半个时辰便被赶出来了。再去哪儿搞点事做?
  她正在思索,忽然看到了皇上。
  皇上坐在轿上,阴沉的眸子,也盯向了她。
 
 
第3章 皇上   去玩水吗
  皇上倚在步辇上,正要进凤栖宫。
  林绿萼站在凤栖宫门口,正要走出去,这匆忙的一对视,她便发现皇上心情不好。
  她虽与皇上接触不多,但曾两次亲眼目睹皇上杀人。
  滚烫的鲜血溅在身上,她哆嗦着跪在地上喘息……那血腥的场景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午夜梦回,总会想起皇上杀人时的面庞。
  所以她一眼便看出来,皇上胡须轻翘、眼眸阴鸷,是又想杀人了。
  她忙退了几步,躬身站在凤栖宫门内,拘谨地跪下行礼。
  林绿萼眼角的余光瞟到身旁的人竟然还站着,左边是檀欣,右边是……云水。
  林绿萼极小声地“呲”了一声,斜眼瞥到云水,只见她双目微红,浑身颤抖,衣袖下的手紧捏成拳,骨节苍白。
  “诶……”她用手肘推了一下云水的脚踝,云水竟还站着不动。
  林绿萼红唇翕动,心如鼓擂,云水完了。
  皇上愠怒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人最易遭罪。他盛怒之下抽出佩刀砍死侍从,也偶有发生。
  皇上从步辇上下来,扶他的内侍手抬低了一点,皇上一脚踹在了那人身上,兀自不解气,又上前踹了几脚。
  “啊。”林绿萼听到宫门外传来轻微的呼痛声,她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
  内侍咬紧牙关,不敢发出惨叫,皇上的金线皂靴踢在他的腹部,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趁着皇上盯着那个内侍的空隙,一把拉住云水的衣袖,这人属牛的吗,怎么扯都扯不动?
  云水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跪倒在地,她的身体微微颤动,似乎极力忍耐着心中澎湃的情绪。
  林绿萼跪在地上,闻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忍不住腹诽道,她怎么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接近皇上?没半点沉稳的心性,亏我刚才还在凤栖宫夸她。
  皇上四十有五,马脸鹰眼,还能让云水这小姑娘看痴了。瞧她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想不到是个狐媚性子。
  林绿萼浮想联翩,突然听到顶上传来阴冷的声音:“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心头“咯噔”一声,尽力平和地说:“回皇上的话,臣妾来……看望皇后娘娘。”
  “起来。”皇上说。
  林绿萼立刻站起来,垂首站在皇上面前,低眉顺眼,十分乖巧。
  初夏牡丹绽放,凤栖宫的院中种着赵粉,林绿萼细颈低垂,水红色缠金线桃花襦裙衬得她皮肤白皙如雪,身后是如霞如锦的簇簇牡丹,人比花娇,貌比花艳。
  “手。”他说。
  她伸出柔荑,皇上捏着她的皓腕,见她手背光滑,又翻看掌心,里里外外一点伤痕也无了。
  皇上想起她才入宫时两只手臂尽是猩红的疮疤,如今竟然也养好了,不禁颇感欣慰,阴沉劲儿有所缓解,平淡地说:“好生养着。”
  他说完抬脚往凤栖宫正殿走去,皇后等人正在殿前行礼。
  “快跑。”林绿萼挥手,檀欣与云水忙跟着她溜出凤栖宫。
  走出百步,日光晒干了她方才出的一点薄汗。
  林绿萼拍着心口平复情绪,看着不远处的荷塘,一下来了兴趣,“檀欣,你去问一下莫公公,为何皇上今日心情不好。”皇上近侍的莫公公,收了林家无数金银,对贵妃的询问,知无不言。
  以林绿萼对皇上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妃嫔的事情生气的人,姬妾在他看来,如猫狗一般,若是犯了错,杀了便是,不值得他气恼。
  “喏。”檀欣往凤栖宫方向走去。
  绿荫遮住日光,林绿萼指着前面的荷塘,“云水,你陪我去赏荷。”
  不知哪儿飞来的柳絮沾在了贵妃的发上,云水伸手悄然为她拂去,他想起刚才皇上抓着她手的模样,心里有些微的不适,“娘娘伤好了,皇上会召幸娘娘吗?”
  “不会。”林绿萼半年前身上的伤就好全了,那时她也担心会被召幸,她打心眼里讨厌皇上,寻思能否再想个办法避免受宠。
  谁知莫公公告诉她,皇上对贵妃毫无兴趣。
  莫公公猜测,一是皇上忌惮林家权势,害怕有朝一日贵妃有孕,林相勾结朝臣再上演一次九年前的阴夺政权,二是皇上年纪大了,对男女之事不如年轻时热情,三是因为皇上有真心喜爱之人——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表妹淑妃。
  皇上一个月进后宫不到十次,十有六七都是宿在淑妃宫中,初一、十五又照祖制宿在皇后宫中。余下一二次,与其召幸对他不情不愿又可能产生祸害的贵妃,不如宠幸对他极力讨好的其他嫔妃来得快活。
  林绿萼走到荷塘边上,碧绿的荷叶团团相连,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花苞尖尖的,还未绽放。
  “在这儿等檀欣。”
  池塘边上有一块平滑的石头,林绿萼站累了,干脆蹲下身子,坐在石头上,周围虽有路过的宫婢,可是她毫不在意,索性把鞋袜也脱了,她边脱边说,“家父给了你什么命令?三年抱俩?宠冠六宫?”
  云水平静的脸上蓦地涌起一点笑意,薄薄的樱色嘴唇忍不住上扬。
  他方才见到皇上时确实失态了。他想起皇上杀了他全家,面前浮起那一张张亲切却惨死的面庞,恨意涌上心头,他恨不得当即将这暴君刺杀。
  林绿萼误会他极力在皇上面前献媚,他附和地点头:“是,林相很苛刻。”
  林绿萼玉足柔白,似温润的羊脂玉,她圆润的脚趾动了动,伸进浅绿的池塘中,“啊,好凉。”她回头看向云水,被林相胁迫,她也是个可怜人,“你要一起玩水吗?”
  他突然想起自己五岁的时候,八岁的绿萼穿着红色的棉袄,站在绿梅树下,对着他招手,“你要一起玩雪吗?”
  “我可以吗?”他如那时一般答道。
  林绿萼轻蹙眉头,她心中蓦地升腾起悲哀的情绪,她淡淡地摇头,“罢了,你就在一旁守着吧。”
  池塘中的水没过林绿萼的小腿,她的腿轻轻地晃荡,惹得碧波荡漾。
  檀欣走到塘边,瞧了一眼四下无人,附耳与贵妃说:“奴婢打听到了。”
  “怎么回事?”
  “皇上近日听到传闻,前朝太子还活着。”
  云水眼眸微闪,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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