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风去——春曳
时间:2021-09-29 08:50:17

  语气干脆利落:“滚蛋。”
  原本以为已经过了四年,这些相处的点点滴滴早应该忘的差不多。孟亦粥没想到,真当回忆起时,那些记忆似不生不灭的希望,存留在心。
  但时间不允许孟亦粥多想,她今天约了同学一起拜访高中班主任。
  孟亦粥换了套衣服,看了下时间,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高中班主任老曹家离这不远,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就到。
  寒风萧瑟,裹夹着老城常年袭来的湿气,孟亦粥缩了缩脖子,敲响老曹家的门。
  老曹笑眯眯地开了门,示意孟亦粥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
  孟亦粥跟着老曹进来。
  屋里已经来了几个人。
  孟亦粥一一打了招呼。
  处于某种不知名心理,孟亦粥特意看了眼上次酒局刁难沈单的王同学在不在。
  果然不在。
  曹老师转头看向孟亦粥,语气温和:“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亦粥:“就这个月。”
  曹老师:“以后准备留在长宁发展吗?不回洛北了?”
  孟亦粥:“不回了,以后就在长宁工作了。”
  曹老师哈哈一笑:“以后别忘了看看老师。”
  “肯定的!”孟亦粥指了指门口的酒,“给老师带的酒,洛北人都喜欢喝,给老师尝尝鲜哈哈。”
  曹老师拍了拍孟亦粥的肩:“好好好。”
  说完,曹老师又领着几个人坐到客厅来,问:“还有谁没来?”
  班长放下水杯:“沈单说他今天也来,可能路上堵车了,应该一会就到。”
  曹老师点了点,突然像是想到些什么,笑着对孟亦粥说:“回长宁,见你老同桌了吗?”
  孟亦粥顿了下,慢半拍反应过来,“见了。”
  老同桌还是个当年他们班独一无二的梗。
  孟亦粥在长宁一中上了两年,第三年由于集训和校考,转学到了洛北那边。
  但在长宁上学的两年中,也不知是老天故意为之的默默安排,还是两人真的有默契和幸运。
  高一分在一个班里,被调为同桌。中途班主任也有调过好几次座位,却唯独没有调沈单和孟亦粥两人。
  高二分科,全校12个文科班,在极小的概率下,两人又在一个班。遇上老曹,老曹也是有趣,又把两个人分在一块。
  于是,沈单和孟亦粥整整做了两年同桌。
  老曹笑着说:“哎呀,真好。”
  “当年,那个男孩子还只会拽着一张脸,站到我面前说,老师我想和孟亦粥坐。”
  “现在马上都快要大学毕业了。”
  孟亦粥抬眼,疑惑问道:“不是老曹你安排的座位吗?”
  老曹一拍大腿,反问道:“我是八百年不支持早恋的,会支持男女做同桌?”
  这事孟亦粥上高二之前听说过,各位学姐学长传的非常神奇。
  谣言说老曹安排座位不是单人单桌,就是男男坐,女女坐。如果有配不齐的情况出现,宁愿单人单桌,也不双坐。
  为此这事,老曹在年级还饱受骂名。
  但在老曹说这话之前,孟亦粥一直以为这是谣言。
  她那一届,老曹明显就是瞎排,男女混坐,完全没有谣言传的恐怖。
  而没想到今天被谣言本人坐实,这事真的。
  班长也笑,“就说第一次去找老曹,都分好座位了。后来又突然把我喊去,重分座位。”
  “最搞笑的是,老曹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指着你俩名字,说,这俩有福气,坐一起。好。”
  几个人围坐着,笑成一片。
  孟亦粥抿了抿唇,呼吸似乎在一瞬间滞留,她半响才愣愣道:“老师,你没问他点别的?”
  老曹看了一眼她:“问啊,肯定要问啊。”
  “那您问了啥?”
  老曹神秘一笑:“我问啥?要不你去问问沈单哈哈。”
  “……”
  孟亦粥自顾自道:“看样子一会还待把酒拎走。”
  老曹一听不乐意,他好洛北那酒好久了,赶紧道:“欸,这送都送了怎么拿回去呢?”
  “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旁边有人应和道:“老曹,快,要说快点说。别买关子。”
  “咚咚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班长站起来,打算过去开门,笑着:“估计是沈单来了,看来这关子是今天是讲不了了。”
  “讲还是要讲的。”
  “正好让沈单也听听。”
  人群中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女生,大着胆子说。
  老曹笑而不语。班长走到门前,扭开门把手,推开。
  临近中午。
  光线大面积地透过门缝一点点展开,绰约的黑色身影在冬日暖阳里露出脸来。许是那天阳光太盛,晒红了孟亦粥二十一年冬末的心动,满腔充积着似汽鸣喧声轰隆的声音。
  男人跨过门槛,稍低头,进来。
  孟亦粥耳朵有点嗡,傻傻地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垂着眉眼,眼睫毛细长。
  两人在空中对上目光。
  孟亦粥连忙慌乱地收回目光,耳郭红到脖颈。
  沈单无所谓地勾了勾唇,没啥表情,朝老曹走去。
  老曹站着伸出手想搂沈单脖子表示欢迎,没够到。
  众人哄笑。
  沈单弯了点腰,降低身高,老曹愣了下,抱了抱沈单。
  “来了。”
  老曹语气里是明显的愉悦。
  沈单一直是老曹带过那么多年来,最得意的门生。
  人长的帅,有排面。个子也高。关键学习成绩也抗的住。
  老曹松开手,拍了拍离他刚刚坐的很近的座位,“来来来,坐。”
  “刚好讲到你的事,本人来了。”
  沈单落坐,抬睫,不咸不淡地点了些笑:“哦?讲什么呢。”
  孟亦粥小声提醒他:“高二分座位的事。”
  “分座位?”沈单重复了一遍,很快恢复散漫的模样,卷起衣袖,不疾不徐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稍翘起二郎腿,模样看起来轻狂不羁,舒适地像是在自己家里。
  众人被他的态度惊到,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说,那就更想听了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催着老曹继续说。
  老曹饮了口水,不急不慢地说:“当时,我问沈单,为什么要和孟亦粥坐。”
  *
  油墨味的清香在办公室铺开,打印机一沓一沓地印刷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老曹靠着老板椅,手里拿着笔,抬头望着男孩。
  男孩手里抱着一个篮球,头上还滴着汗珠,手撑在办公桌上:“老曹,分座位?”
  老曹低下头,批改作业:“对。”
  沈单顿了下,少年的眼眸清澄,遮不住心事,语气稍狂:“我想和孟亦粥坐一起。”
  老曹批改作业的手一顿,“你再说一遍。”
  沈单站直了身体,懒洋洋地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把额头,又抹掉桌上印着的水迹。
  慢吞吞地语气却很明确:“我要和孟亦粥坐一起。”
  老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孩子,老师多问两遍,语气都会变得不确定或者压根不敢说话。
  沈单没有。
  他像个鲜明的反例。没多问一遍,就会更加明确自己的方向。
  老曹放下笔来,笑眯眯地问:“你知道我的风光伟事吧。”
  沈单点点头。
  老曹:“我从来没有开过这个先例,你说说,你凭什么让我开这个先例?”
  沈单沉默了一下,挺直的腰板从未低下过。
  老曹以为沈单说不出话来,刚要拿起笔来。
  少年说话了。
  嗓音已经渡过变声期,变得低哑磁性。
  他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道:“我学文,有人劝我别学。”
  “说,文科录取率低,不好就业。你理科那么强,不学理科真的可惜了。”
  老曹拿着笔的手一顿。
  沈单是个天生学理的苗子。全校公认。
  高一就陆陆续续开始参加各种化学物理竞赛,也拿了不少奖。后面稳稳妥妥学理科,考不上,也基本能走保送。
  可没人想到,这样一个男孩学了文。
  在最后填文理分科表时,一笔一划写下了“文”。
  沈单直视老曹的目光。
  “我不认为。”
  “文科一样有用。”
  “人这一辈子,如果非要遵守游戏规则,你就永远只是玩家。”
  “而我,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
  ——“想和孟亦粥坐一起。”
 
 
第15章 等不及了
  “后来想想, 这哪是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在混淆视听,一句也没回答到点上。”
  老曹呵呵一笑,摸了把他光秃的头顶, 感叹道:“果然是老了。”
  “轻易地就被你们这些小孩给糊弄住了。”
  沈单端正了坐姿,神色寡淡, 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八卦一样淡然:“是老师自己也想改变教学方式了。”
  老曹一愣,笑意更甚, 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客厅没开灯,深冬的暖光只是蔓延到一部分人脚下。男人恰好落坐在阴影之中,五官半明半暗地显露, 唇色稍淡。
  “曹老师当时桌上放着一本笔记, 上面记录着不同老师的排座位方式。”
  老曹有点惊讶, 没想到他观察如此细致:“继续。”
  沈单回想着往事, 沉稳地说:“当时我说完, 老曹的唇角明显有松动,是想笑的表情。手里的动作也是很顺畅地往下批改作业。”
  “说明对这个提议并不惊讶,甚至有所赞同。”
  “送作业的时候, 也多次听见老曹和其他班主任聊, 是什么该换种排座位的方式了。”
  “最重要的是,我去找的老师。”
  众人对他这句话一头雾水,迷惑地看向老曹和沈单两人, 反复横跳,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曹乐呵一笑, 却没说出原因。
  有人想问为什么,老曹眯着眼,故作矜持:“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了。”
  老曹不回答,大家也没了办法。又没人敢大着胆子去问沈单。
  沈单这人看起来颜值高学习好, 典型的清润型学霸。但凉薄和不近人情的性格明显是刻到骨子里。
  大家又八卦地看向孟亦粥。
  每次一出现关于沈单的八卦谣言时,大家不敢找沈单本人。就去找他的同桌孟亦粥。长久以往,孟亦粥竟成了沈单在外代理人,什么事都来找孟亦粥。
  收沈单的作业,找孟亦粥。
  而每次,孟亦粥找沈单抬手要作业,沈单大多都是趴在桌上睡觉,会懒懒地把胳膊一抬,留出一些空间给孟亦粥伸手掏桌洞的作业。
  或者有时候沈单不在座位上,也是默许孟亦粥翻他书包拿作业的。
  一套流程下来,非常顺利。比找沈单本人管用多了。
  孟亦粥耸了耸,三连式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
  “你们问沈单去。”
  随即孟亦粥便把目光投向沈单。
  沈单挑了挑眉,勾了点笑,对上孟亦粥的眼。很快收回,落在半空中,模样看起来嚣张得意,慢腾腾地开口:“真想知道?”
  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是对大家一起说的。有明显的指向性。
  大家的目光默契的急聚在孟亦粥身上。
  顶着大家期期艾艾的目光,孟亦粥僵硬地点了点头,手指发凉,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万幸的是。
  沈单扬起眉来笑了笑,并没有说出答案:“回去告诉你。”
  大家唏嘘地哄起气氛。
  孟亦粥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觉得这个误会是解释不清了。
  她可是清清白白大闺女。
  大家又说了一会话,时间就不知觉地接近正午了。
  老曹想留大家吃午饭,大家都心疼老曹和师娘,执意要走,不想给老曹添麻烦。
  人群都出了门,沈单慢吞吞地是最后一个走的。
  沈单临到门前,停下脚步。
  低声说:“老师,我走了。”
  老曹看着面前比他高了一节的青年,眼眶有点湿,拍了拍沈单的背,看向门外走得稀稀散散的人群。
  他话里有话:“有点苦。就再忍耐忍耐。”
  沈单神色一顿。
  但曹老师没有多说,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着揶揄着说:“好好把握住时机。”
  “争取下次见我,带着结婚证。”
  午阳的光线落在男人发梢,折射出浅栗色的发根。黑色的短裤羽绒服被拉下拉链,露出内衬的深色毛衣,沈单看起来张扬自信。
  他张开手,轻轻地抱了抱老曹,安声道:“放心,下次一定。”
  *
  孟亦粥是先出来的那一批人,她想赶着午饭点回去吃饭。
  她拐出小区门口,门口停了一辆小汽车,车边靠着个玩手机的男人。
  孟亦粥走得快,没注意到来人,嘭地一下撞了上去。
  孟亦粥揉了揉额头,连忙抬起头来道歉:“对不起。”
  看清来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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