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柳玉茹才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啧啧,一股子什么味儿,你们闻到吗?”
云梦兮微微眯了眯眼,柳玉茹言辞之间的讽刺意味,她很清楚。
她这样说,无非就是让人想起解游迟不良于行。
柳玉茹是故意用解游迟的残疾在诋毁他,顺带要贬低她。
云梦兮自知和解游迟的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断然不会让人辱没他。
因为这些人不配,若不是解游迟披肝沥胆、浴血奋战,何来北祈国如今的安定。
若不是解游迟出使外邦为北祈省下诸多支出,又何来大郾城的繁荣昌盛。
故此,她没有理会柳玉茹的挑衅,反而缓步走向解文来。
柳玉茹一惊,连忙回身,拦在两人之前,提高了嗓门道:“云梦兮,你想做什么,你真是好不要脸,如今我才是世子未过门的妻子。”
此时,店内店外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世人皆好奇云梦兮这样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忽然被退婚,又与侯府不得宠的残废庶子定亲,未来会怎样。
一个不能生育的残废,倘若死了,那成为寡妇的第一美人岂非更可怜。
这些天,这件事成了大郾城子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如今,第一美人就在眼前,冲突眼看着就要爆发了,怎会不让人激动。
云梦兮依旧淡然,无视了四周的窃窃私语,瞥了一眼柳玉茹,这才看向解文来。
她语气淡然地说道:“文来,我尚不知,你便是这样管教你的未婚妻,她这是不知骞之是你叔父,而我是你的婶母?”
“婶母”两个字被云梦兮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却重重地击打在解文来的心头。
就在柳玉茹开口招惹云梦兮时,他就已经不耐了,若不是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爷爷的计划,他才不要娶柳玉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如今,他不仅要娶,还要装作对她甚为迷恋的模样。
可所有一切伪装的感情,在见到云梦兮时,都化为泡影。
若不是柳玉茹挡着,他怕自己早已克制不住。
他要告诉云梦兮,解游迟活不久的,他也一定会让她对自己改观,他一定会令她回心转意的。
云梦兮看了看解文来,他眼神之中是变幻莫测的情绪,很复杂,可她没有功夫去细究。
随后,她又看了看柳玉茹接着对解文来说道:“不知侯府家规要如何惩治这种没有尊卑,以下犯上的新……”
云梦兮话还没说完,突然自嘲了一句:“瞧我,不过是未婚妻,这不是还没过门吗?”
就在云梦兮话语未尽之时,金玉满堂之外响起了阵阵掌声。
众人下意识得向外看去。
入目所见的便是一身月白色,端坐在乌木轮椅之中的解游迟。
而在他身边,此刻站着一名男子。
方才带头鼓掌的便是这名男子。
云梦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这名男子却走向了解文来。
“小王尚不知,安定侯世子竟然如此纵容……”男子举起食指点了点柳玉茹的方位,接着遗憾地说道:“也是,尚未过门的妻子,世子爷的处境确实也比较尴尬。”
到这会儿,云梦兮才有机会去看解游迟。
那日,他们不欢而散,之后已然有好些天没见面了。
如今的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儒雅清隽,脸色比那日好了不少,这到让云梦兮松了一口气。
解文来一看来人,额间早就冒出汗水,到这会儿,他将柳玉茹的手臂拉住,随后一同下跪行礼。
“文来见过卫王,不知卫王驾到。”
“玉茹见过卫王。”
卫王乃是宣帝第九子,正是秦贵妃唯一的儿子,平日里附庸风雅,最喜吟诗作对。
前些日子刚封了王,只是尚未去到封地。
听闻,就是因为卫王认为封地苦寒,自己还没玩够,便和宣帝哭诉。
他以自己年纪尚小,还不到弱冠之年为由,想留在父皇身边再待些时日。
宣帝为人吃软不吃硬,自然被磨得允了他的要求。
解文来他们行礼之后,云梦兮也盈盈一拜:“悦华见过卫王。”
卫王出行本该浩浩荡荡,如今他只是一身玄色衣袍,身边护卫也不过数人。
倘若不是他开口道明身份,瞧着和寻常的贵公子确实无大差别。
见卫王摆了摆手,云梦兮缓步走向解游迟,站在他身边。
此时,卫王流露出些许不悦,对着解文来说道:“安定侯世子,莫不是连你也忘了,刺史大人的身份了?”
解文来一脸不情不愿,却没办法拒绝,只能牵着柳玉茹走上前。
俯身作揖,恭恭敬敬地对解游迟道:“侄儿见过叔父、婶母。”
柳玉茹是更难受了,刚才她还借机讽刺过解游迟身有残疾,这会儿竟然要给一个站不起的残废下跪。
要说解游迟若只是侯府庶子,那必然没有人在意,可他偏偏官拜二品,如今更是宣帝眼前的红人。
这朝中上下官员哪一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甚至试图拉拢,就连皇子都与他交好。
更何况,还有云梦兮,这个她打小就恨极了的女子。
故此,她虽然行了礼,却在心头暗暗唾弃。
倒是解游迟,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依旧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因为身在轮椅之中,旁人更是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解文来尴尬不已,带着有些求救的眼神偷偷地看向云梦兮。
也就是此刻,解游迟抬起眼眸,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情感的话语声自他口中道出。
“阿诚,此地脂粉气浓郁,本官甚是不喜。”
云梦兮微微一愣,今日出门之时,她只是略施粉黛,应当不会有太过浓郁的味道。
莫非是衣裙上的熏香?
哪成想,柳玉茹一听顿时急了,解游迟分明就在骂她庸脂俗粉。
联想到云梦兮,她差一点就要冲上前,反而是解文来此刻颇有见识,一把拽住了自己的未婚妻。
“叔父,婶母侄儿尚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解文来又向卫王行了礼,这才拉着柳玉茹匆匆离开。
云梦兮垂眸看着解游迟,也不知他怎么了,她能明显看出他神色不善,简直就是虎着一张脸。
解游迟这样的神情,云梦兮没来由有些胆怯。
方才,面对柳玉茹,她丝毫没有畏惧过,可此刻……
就在云梦兮准备挪动脚步离开之时,解游迟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腕上,恰好带着他送她的手链。
云梦兮垂眸一看,解游迟已然仰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眸。
他一双灰色的眸子,此刻犹如暗潮汹涌的江水一般,瞧得云梦兮心头打鼓。
等了许久,解游迟也没有说话,云梦兮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就那么一直看着,看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解游迟双唇微微一动。
没有声音。
云梦兮眼瞳一缩。
她读出来了,解游迟在对她说:“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那日,她落荒而逃,他当真是生气了!
第9章 009 她竟然会武功
云梦兮和解游迟维持着牵手的动作,在旁人眼中看来,就像是许久不见的爱侣有些难舍难分的感觉。
偏偏就是这种感觉,让一众围观的男子内心扼腕叹息,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至于女子,则是又嫉妒又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嫉妒云梦兮大庭广众之下,与未婚夫婿看起来颇为登对,而解游迟不仅相貌不凡,更有一股霁月清风之感。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正是蒸蒸日上之际。
戏谑则是因嫉妒而起,解游迟的特殊情况又免不了让他们暗搓搓地私下调侃,等着看有朝一日云梦兮成寡妇。
那些曾经当她是仙女一般的男子都会因吃不着而焦灼。
卫王到不在此列,他瞧了瞧解游迟,立刻十分识时务地退后几步,随后才道:“小王还是不要破坏解大人与未婚妻相聚的美好时光。”
云梦兮一噎,她本来还想借着卫王在这里,兴许是解游迟和卫王尚有要事相商。
结果……
没想到卫王抢占先机,将了她一军。
瞧着转身离开的卫王,云梦兮着实内心怅然。这会儿,她不能强行离开,否则不仅扫了解游迟的面子还落人口舌。
就在这个时候,云梦兮感到自己手腕被禁锢的力量忽然松了不少,她垂眸一看,只见解游迟脸色苍白,右手正在怀中摸索。
剧烈的咳嗽顿时就刺激着云梦兮的耳膜。
她立刻俯下身,可还没开口,解游迟就松开手,并且抬臂将她隔开了一定的距离。
阿诚瞧着,立刻将解游迟的轮椅向后拉开了不少。
手腕一松的时候,云梦兮起先是感到整个人都松快了。可下一刻却有些难受起来,原本此刻的她应该解释那日的误会。
那日,她之所以落荒而逃,是一时不知如何说。
因为,她察觉到解游迟的情绪变化,也发现自己情绪波动颇大。
她怕言多必失,这才用逃避的方式,来避免触痛他。
可现在,她看解游迟显然是怒气未消。
竟然将她推开。
见到这一幕,尚未散去的人不免又好奇了起来。
他们是从未想过,这个世上竟然有人主动推开天下第一美人!
云梦兮从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反而有些担心解游迟突如其来的举动。果不其然,阿诚顺势将轮椅拉开,紧接着,解游迟的声音便传来了。
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似以往那样清润,是一种云梦兮十分陌生的声音。
她自小就开始学习古琴,对于声音极为敏感。
解游迟此刻的声音,仿佛变了一个人,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阿诚,上车。”
云梦兮看着阿诚将解游迟背上车,接着那架乌木轮椅也被抬上车,摆放在车厢之后特质的空位上。
秋绪瞧了半天,有些瞧不明白云梦兮的神情,四下还有人在窃窃私语,故此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云梦兮的衣袖。
“姑娘,我娘说,大婚之前,姑娘和姑爷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如今既然姑爷走了,那我们还是去满香楼吧。”
春满对着秋绪使了个眼色,这回秋绪是瞧见了,却没瞧明白,她用口型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时,云梦兮也回过神来,看了看不远处的满香楼道:“走吧,我们先去午膳吧。”
得到云梦兮的回应,秋绪高兴地附和道:“太好了,我还答应我娘带一份桃酥回去。”
很快,云梦兮便收拾了心情,看着跑在前方的秋绪,随着她一同进入了满香楼。
众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也逐渐散去,仅有一些男子还有些留恋云梦兮如仙一般的气质与容颜。
见人群都散去了,春满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忍不住看了看解游迟的马车。
店小二迎着云梦兮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不一会儿,满香楼的招牌菜一道道被送入了房间。
春满伺候着云梦兮,每一样精美的菜式都挑了一些装在碗里。
云梦兮到没什么胃口,看着一旁直咽口水的秋绪,招了招手便道:“那么多我也吃不完,你们两个也别站着,都过来一起吃吧。”
秋绪立刻就拉了凳子坐下,抓起筷子夹起菜便塞进口中。
满满地食物在口腔中先后并发出无与伦比的口感,让秋绪兴致更为高涨。
“姑娘,你尝尝这道辣炒鸡胗,真是爽脆弹牙,好吃的很!”秋绪用公勺又替云梦兮舀了一勺放在碗内。
秋绪的注意力都在美食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云梦兮此刻的视线已经透过二楼打开的窗户落在解游迟的马车上。
她没想到解游迟的马车竟然还停在金玉满堂的附近。
这属实有些不太对劲。
云梦兮注意了很久了,一颗心始终无法平静。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云梦兮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碗筷,春满顿时就站了起来。
秋绪到这会儿才发现有些不同,她一边咀嚼着口中的美食一边嘟嘟囔囔地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云梦兮按住了春满的肩头,低声嘱咐道:“春满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春满看了看窗外,心中猜测到云梦兮的动向。
看着云梦兮离开的背影,秋绪追到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迷茫地转过头问道:“春满姐姐,姑娘这是怎么了?”
春满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秋绪拉回桌旁,又给她添了一碗香糯的荷叶饭。
“姑娘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和姑爷商议,我们不合适添乱。”
秋绪顿时明白了,一双眼眸乌溜溜地转了转,这才说道:“我明白了,难怪刚才连卫王都离开了,这是要给我们姑娘和姑爷制造机会呀!”
春满没有回答,反而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云梦兮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范围。
此刻,她更明白云梦兮为什么要单独离开的原因。
因为,解游迟的马车确实有异样,不仅仅是车夫站远了,仔细观察,还能看见一些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那辆马车。
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靠近马车,就像是给马车制造了一个无形的屏障,避免其他人接近一样。
云梦兮一步步地靠近,她能察觉到在这些寻常百姓之中混迹了一些暗藏武功之人,那些人的步伐、呼吸吐纳都不同寻常。
甚至于比他父亲帐下的兵士更为出色。
他们是什么人?
是监视解游迟的,亦或者是保护解游迟的?
云梦兮缓缓地,亦步亦趋走向解游迟的马车。
就在她离开马车约莫还有三丈距离时,突然,一道掌劲自解游迟的马车内发出。
雄浑的掌劲迎面而来,一瞬间便击碎了云梦兮身前不远处的一堆杂物。
掌风过处,路上的行人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得都看向云梦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