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他竭力压制了下来,舌头被咬得血肉模糊, 才勉力压下。
他的喉腔里剧烈地震颤了起来,努力启唇了好几次没成功, 最终闭了闭目, 强行把涩意忍下去,才闭着眼睛朝她吼了出来:
“赵长翎,我讨厌你!但凡你有一丁点如月娴般坚毅隐忍,我也就能尝试着去爱你。”
“你别以为你长得像月娴, 是替代,我就对你格外开恩。你不是她,你只是个爱哭的土包子!”
“你回去吧!!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你的!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因此而爱你!我爱得,由始至终,都是月娴!!听清楚了嘛!!!”
他的声音含着绝望,嘶吼出来。
赵长翎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维持着悲恸欲绝的表情,实际内心已经想将这王八蛋撕成无数片了。
没人要你爱我,但这个关节眼,好歹也配合一下呀。
长翎发誓,倘若他不是某人的哥哥,她才懒得犯贱山长水远跑来救人呢!
“殿下您不要任性了!!”赵长翎见眼泪这招已经不管用,擦干了泪水突然肃着一张脸朝他吼骂,一边骂一边大步朝他走来。
闵天澈安静了下来,敌方所有士兵以及东昭皇也颇为惊讶地看着小姑娘气势汹汹地走来。
“好啊你,闵天澈,我真受够你了!!你能别一日到晚月娴前月娴后的吗??有那个本事你不如去把人拴裤腰带上啊!我绝不拦你!!也用不着我来这救了!!”
“既然不行!你给我乖乖地把嘴闭上!!你不是讨厌本姑娘吗,本姑娘偏要把你救回来拴在身边,我就要这么恶心你!怎么?难道你还想杀我不成??”
“想杀我,你就先别死!!不然,怕我会笑话你呢!!”
赵长翎刚才那一摔,现下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但她忍耐着,面上保持着气势,叉腰指着围箭中的人骂。
疯子被骂得脸上一道青一道紫,可惜偏偏不敢反驳像是焉了似的。周遭的人看着前一刻还傲慢气焰的疯子,如今被骂得连啃声都不敢,忍笑以致拉得绷紧的弦逐渐松缓下来。
东昭皇也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剑逐渐从闵天澈的脖子移向了赵长翎。
锋利的剑尖抵在了赵长翎喉咙,阻止了她继续往前,她停了下来。
闵天澈回神过来,被捆在后方的手往地上拾了块石头往前一拨,撞疼了长翎的脚尖。
“赵长翎,最好给本宫滚!本宫看着你,就恶心。”他抿着唇,目光努力示意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利刃面前,长翎毫不害怕的样子,唇还轻轻地扬开,酒窝也显现出来,可能唇这么一咧,刚才酝在唇畔的血就又潺潺从嘴角溢了出来。
“东昭陛下,您刚才说,只要有人愿意接走殿下就行是吗?妾刚才身后还有许多帮忙运载东西的人,他们可都有听到呢,还有部分的人已经回去了。他们都是知道妾来接殿下回去的呢。”
长翎这话,便是在告诉东昭帝,一旦我俩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带来的人自会在城中宣扬开:东昭皇帝言而无信。那么,日后你即便得到了万顺,也难以得到万顺百姓的心。
东昭帝要完成先帝的意愿,不能光武力去夺万顺国土。
他失声笑了笑,笑声带动得手里的剑刃也在震颤,剑尖小篇幅地在长翎白皙光洁的下巴划动起来。
“又是你,六皇子妃。”东昭帝颇有意味地道,“颇有心思的嘛,澈儿这是娶了个什么宝贝。”
说完,就在赵长翎表面镇定,心下一片慌乱之时,东昭皇的剑从她喉间收了回来。
蛮牛这时已经将堆得满车的珠宝都驾了前来,哗啦啦地,全都推倒在了东昭将士的面前。
东昭帝颇为好笑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赵长翎不慌不忙地屈了屈膝,保持着笑容:“殿下如今的家财都是妾在管,这里是殿下全部的银子,都拿来奉给东昭皇上。”
她说完,心里已经在凄风苦雨地哀嚎了。
这不是六殿下全部的家财,是她赵长翎全部的家产啊!
她明白今日东昭皇来,目的既有可能是殿下从海路而来的交易,虽然她不知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东昭皇为什么想阻止,但只要说把闵天澈全部的钱都献出来,没了银子什么交易都做不到,说不定东昭皇就能罢手了。
虽然长翎的心在滴血,但是...算了。
“希望东昭陛下言而有信,允妾来换人走。”长翎忍着心痛,又福了福身道。
东昭帝停下来忖思。
这时候,去而复返的陆凛又带了一队车队,把载了几车的东西全抖来了东昭皇面前。
“启禀东昭陛下,东西找到了,是这些。”
大箱子被一个个撬开,里头躺着金灿灿的稻种全都露了出来。
东昭皇小心地上前辨认,“是这些。”
他正欲让人把毒米种搬回去,不料陆凛就先一步朝手下比眼神,火炬接着扔过来,直接把那些米种都燃烧殆尽。
“回东昭陛下,如今米种尽数烧毁,陛下可以安心了。”
东昭帝皱了皱眉。他原本是想带回去用的。
不过既然米种已尽数烧毁,也算消了心头的祸患了,而且那六皇子妃也已经把六皇子的家财全掏了出来。
“收拾好珠宝,撤军吧。”东昭帝命令道。
东昭帝并几十万的明军撤退,却偷偷地又留下了一支杀手,准备把陆凛和那支护卫队杀掉,以绝后患。
·
“殿下,辛苦您了,属下帮您解绑。”东昭帝走后,陆凛又恢复了一副忠主的样子,把长翎看得眼睛愣圆。
“陆护卫你!”赵长翎指着他,口中语拙说不出话。
闵天澈没有理赵长翎,只是对陆凛急着追问道:“烧了多少鸦壳米?”
“启禀殿下,是将近一半的量。”随即跪倒下来,“倘若量少了,怕东昭皇不会相信,属下这次是看着情况危急,不得不私下出此策,请殿下原谅!”
闵天澈紧了紧眉头,叹了一声,缓缓将恶气吐出,沙哑道:“罢了...”
原本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今日倘若他真的死在东昭皇刀下,那也没什么,因为后续事情他都已经准备妥当,他就在地下等着一整个东昭国包括东昭皇来给他陪葬就好。他这副腐破惹人恶心的身躯,也没什么好留恋这虚伪人世的。
只是不承想,最后关头赵长翎又出现了,还在东昭皇手中救下了他,使他又想起那些,自己曾答应过她的誓言。
他不是说过,相信她,要她陪他一起把腿治好的吗?在赵长翎出现的那一刻,他竟然对她生起了强烈的奢望。
他突然就不想死了。他真的想,看看她要如何帮他治腿,真的想,和她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赵长翎,你过来。”他语气里拼命压抑着情感,对赵长翎沉声道。
赵长翎苦丧着脸无精打采地朝他走来。
她已经猜出这是疯子的计谋了,她早该想到他没这么容易被东昭帝算计,而只是将计就计的。只是可怜了她牺牲的那些家财,早知道她就待在府里,不来救他了!
“靠过来!”此时他已经坐在了轮椅上,横蛮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拽下来。
赵长翎心不在焉,一下子就被他拉得趔趄,栽倒在他身上。
他趁机用大手反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托了起来。
起先一个阴郁绝美的容颜近距离呈现在她眼前时,她还傻愣愣地意识不过来。
等那人恶狠狠地一口咬住了她的唇,辗转了几下,她猛地瞪圆了杏眸。
陆凛等人识趣而恭谨地转过了身。
长翎被这疯子毫无规章地啃咬得疼了,偏偏那疯子还紧闭着眼,脸红到了脖颈处,异常沉浸的样子。
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皆因这疯子气力大得惊人,长翎被他扣在怀里压根就动弹不得。
她一发狠,趁他撬开她唇舌的时候一把揪准,利牙利齿狠狠地咬住了。
疯六疼得清醒过来,忙收了手,用手捂紧了疼痛的嘴,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紧了她,愤懑又不解的样子。
第58章 二更
“闵天澈你疯了!!”赵长翎挣脱开来忙用衣袖揩擦自己的嘴唇, 好像沾了什么肮脏物一样。
闵天澈敏感地暗沉了黑眸。
“你也...嫌脏吗?”
“不脏,但你这样做,很恶心人知不知道??”赵长翎叉起了腰, 教育起他来。
“你知道吗?你前一刻,还在颐指气使地说我恶心,说讨厌我, 现在你来亲我,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闵六皱着眉,竟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会觉得你是故意要气我,要恶心我。明明不喜欢, 就不要随便招惹啊,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嗯??”赵长翎一口气道。
“我刚才那样说,真的...伤到你了吗?”闵天澈一脸惶惑地问。
长翎想说那自然没伤着,但她又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心有所属, 所以讨厌他的亲近, 便只好点头道:
“是啊!你这样简直太伤我的心了!要知道, 我特意前来救你,把我的...我全部的财产都掏空了...”
赵长翎越说眼神越黯然。
一想到自己的银子都长翅膀飞到东昭去, 想起刚才东昭士兵将那些她几经辗转,好不容易从侯府转移来皇子府的银子捡起, 狐裘、锦袄、珍贵的北海曜珠、夜明珠、金银财宝,以及好不容易从赵济青手里抠出来的银子...
全都被东昭士兵的手一件一件塞进东昭皇的囊中。
“噗!”地一声, 大概是钱财散尽的刺激, 又大概是刚才在马背堕下伤到了肺腑,赵长翎心头强烈地一哀戚,就吐出了一口血,昏倒在了闵天澈怀里。
疯子激动地抱住赵长翎, 嚎得额角青筋都出来了!
而正当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突然阴风阵阵,东昭皇留的杀手过来了。
陆凛慌忙让护卫队围成一个圈,把殿下和皇子妃围在中间。
只可惜刚才私军已经在对峙之时让东昭帝尽数赶走,如今就算求救也赶不过来了。
杀手们显然人数比陆凛的护卫队人数要多,没过一会,陆凛他们就开始支撑不下了。
那些杀手听听令道要杀掉护卫队极其卫队统领,见那卫队围着保护中间,便认为统领在中间。
于是,有杀手趁机突围闯了进来,刺刀快将要朝闵天澈怀里的长翎刺去,正是生死关要之时,申时二刻到了。
闵天澈胸腔内抑压的一大股很近,随着刚才被东昭皇的挑起以及长翎的倒下而进一步加剧了起来。
这时防守破了,更多的杀手提着刀冲他这儿奔来。
闵天澈大吼一声,一手搂紧赵长翎,一手竟然反握住了杀手挥来的剑。
那杀手愣了愣,对上了疯子的眼,不由地升起了一阵惊惧。
他第一江东杀手的剑,这人竟然可以单手接住,这是个什么人??
在他惊疑不定之时,疯子不顾鲜血从刃面一滴滴淌下,竟然握剑刃,缓缓地高举起剑来。
握着剑柄不肯松手的那个杀手,也被他用剑高提了起来,四周渐渐高了起来。
杀手:“??!!”
都是一群被东昭人吹捧惯了的杀手,竟然全都没有见识过万顺疯子耍起疯劲时的可怕模样,相信今日以后,他们宁肯得罪阎王爷,也不敢随便拿疯子开刀的,不过他们没有机会了。
等周显宏拿着楚贵妃交下的兵符率重兵前来准备围剿杀手时,发现大部分杀手已经围绕在疯子的轮椅周围,气息奄奄了。
“殿下,下官救驾来迟,城中的细作已经尽数清除,边防也已加紧防范了。”周显宏单膝伏在闵天澈旁,顺便将兵符递交。
闵天澈抱着赵长翎,吼骂了出声:“还待在这做什么??赶紧去给皇子妃找太医啊!!!”
·
因为赵长翎昏迷不醒,闵六急得回到府中的时候好几次抱着赵长翎都差点要站起的样子,李公公和旁边的人看着殿下一副要站起却站不起的模样,心里都掐了一把汗。
太医在他们未进城前,就已经被人快马加急地回去先一步通知了,所以此时皇子府里,早已候了十几位太医。
太医们还在诊脉,闵天澈就焦急地横了把剑鞘抵在太医的脖颈:“皇子妃倘若有何不测,本宫会把你杀了烧成丸子喂狗!!”
李公公忙过来拉住了六殿下,“殿下!殿下!您冷静下,您这样子,叫太医们如何给皇子妃把脉?您还是暂时先出去,一会有什么奴才会喊您的。”
于是,堂堂六殿下被赶出了房屋外。
缕衣在旁边哭得快断了气,妙儿也从她怀里跳了下来,无声地张开嘴型,“喵喵”地启唇在长翎脸颊边揩蹭了起来,像是要试图把她唤醒一样。
李公公拉了拉一个劲地哭泣的缕衣,让她赶紧去把猫抱走,别妨碍太医诊断。
“奴婢只是想说...咱们姑娘平日里最爱妙儿了,要是能...要是能让妙儿在身边喊几句,大概能快点儿醒来...”缕衣抽抽泣泣道。
李公公想了想,终是道:“好吧,你让小猫开声吧,不过,千万要记住,殿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把猫及时抱走。”
缕衣点点头,“好。”
闵天澈在院里吹了半夜的风,见李公公好不容易终于出来,急忙推着轮椅过去问:“皇子妃怎么样了?”
李公公惊讶:“殿下...您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吗?您怎么没回大殿让人处理伤口啊!”
闵天澈皱眉,抿着唇不语。
“太医说,皇子妃是哀伤过度,以致一口气提不过来,才会昏厥的。”李公公叹息一声道。
闵天澈的眉头紧了紧,神色更加凝重了。
“太医还说,皇子妃本来就有先天不足,即便不是在马上摔的那一下,她也活不过二十五,现在不过是...把寿命再缩短了一些罢了。”
只听见“咵”地一声,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断了。
李公公知道自己回头又得去修轮椅,叹息一声道:“太医还说,除非...”
“除非是找到一种七色花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