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咱们赶紧从地道逃出去!好吗?只要逃出去了,一切还能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小钊子苦口婆心道。
闵宴北清醒过来,这会儿才慢慢地点了下头。
是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想亲自把那家伙抓回来,让他后悔呢。
·
赵长翎和宋士杰夫妇回到枣京的宋家整理事情,闵天澈的人马沿直路闯入皇宫。
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东昭皇顺着地道逃到郊外去了。
闵天澈一听,立马调转马头,自己领着一队到郊外的方向,另外一队闯皇宫,还剩一队留在原地待命,等待召援。
此时在军营假装受伤休息的闵天络得到了消息,东昭皇逃脱了。
他摁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立马捏紧瓷瓶,往里掏了三两颗药丸服下。
“废物...”他的气息尚且微弱,瘦削的脊背靠在竹榻靠背上,剧烈地起伏着,刚才咳嗽的缘故,如今眼尾有些泛红。
“闵宴北这个废物...”
他依旧红着眼,喘.息着,嘴里不停辱骂着。
·
赵长翎原本在宋宅安顿着事情,这里和先前比没有太大变化,就是东昭兵曾经四下去抓人关到鎏城时,可能有人在这里避过难,门匾和大门已经被卸了下来,里头也有些许刀剑破坏的痕迹。
门外一阵行兵部队焦急行进的声音,长翎意识到不对,立马跑出了门,结果就发现带队的是无尘。
“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无尘见是太子妃,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他...似乎在东面中埋伏了!”无尘急道。
长翎一听愣了,“什么...中什么埋伏...”
说话间,她的眼眶已经红得不行,“我也去,我也要跟着去!”
说着她就返回宋家提了把剑,也想跟着过去。
“太子妃!您不要过去!您留在这里等消息吧!”无尘喊住她道。
“不!”长翎害怕起来,“我会跟在你们后方等消息,绝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她吸了吸鼻子,“我,我还有很多话要跟殿下他说...他不能...”
“有事。”眼泪溢了出来。
·
闵天澈率领部队往皇宫西面的紫檀山那儿赶,路走到一半他已经察觉到不对。
“全体撤军!往东面走!”他勒令道。
闵天澈于是又率军往东面。
在东面的紫檀山下,他们成功围住了闵宴北。
彼时闵宴北就像一条丧家之犬,昔日的强横霸道,如今在尽然化作紧拧的眉间那一小抹灰败。
可没过多久,当他看见半空中盘旋的雄鹰,他又笑了起来。
“澈儿啊...你现在真有能耐啊,不过...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够狠得下心,罔顾东面那些士卒的生死呢?”
闵天澈的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保持着持剑的姿态岿然不动。
“就算你舍得弃下一支队伍,那你那漂亮可人的太子妃呢?”
“以前朕想动她,可周围都是你的人,但现在不同了...”
“难道你不知道,你那太子妃身边最相信的闵天络,也是朕的人吗?”
闵宴北袖内的指节不断地抖栗着,面上一直维持着镇静。
可闵天澈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表情一直也很镇静。
就当闵宴北眼神灰败,以为他说什么话都对那疯子无动于衷时,那疯子突然嘶哑地道了声:
“孤知道他是你的人。”
闵宴北抬起了眸,疑惑不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早就识穿了闵天络的用意?那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他?
闵天澈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紫檀山上方那个成犄角形状的山崖。
昨夜下过了雨,山头上的泥有些湿滑。
他默默地给旁边的将领打起了眼色。
闵宴北也默默握紧了怀里的黑丹,双方呈剑拔弩张之势。
那个来自万顺的小崽子,能够走到此时此刻这一步,不够疯狂绝对干不下来。
但是东昭皇闵宴北也不是盖的。
他能疯,他就能比他更疯。
反正一死,那他倒也不介意,多些人来给他陪葬。
闵天澈注意到他的神色后,反倒轻轻地把手里的剑收了回来。
“东昭陛下,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才肯放了孤的人?”他语调懒懒的,听起来有些敷衍地说。
这时身后不远处的周显宏错愕地朝太子殿下看了过来。
殿下他这是要做什么?要放了那狗.皇帝吗?
闵宴北松了口气,握在怀里的手也松了下来。
“你,躲进那边那架风箱里,等朕走了,你才能出来,届时,东面的人没接到朕的下一步指示,自然会把你的人都放了。”
“笑话!!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周显宏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吼道。
“是吗?那你们大可...”
“好,孤答应你了。”
闵宴北话说到一半,就突然被闵天澈截停了。
周显宏紧拧了眉,却只得垂下眼,不敢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太子转身,往旷野处那架,被荒弃在那多时的风箱走去。
经过周显宏身边的时候,他沉着眸,用不悦的语气警示他:“周大人就这个状态以后还怎么跟随孤?放下你的儿女私情,好好想想,那闵宴北如今是一条丧家犬了...”
周显宏一愕。
的确是这样。把丧家犬的路都堵死的话,是会把狗逼急的...
这风箱是坏的,边缘有些焦黑,一看就是附近的农家地方遗弃在这里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把木头砍掉当柴烧,而是暴殄天物地被遗弃在这。
闵天澈褪下了铁甲,只身钻进了风箱里。
这风箱用杠杆一分为二,闵天澈这时要钻过那条杠,往另外一室里钻去。
这样的话,外头的将士再也不能看他的眼神又或是手势而行动了。
闵宴北见他进入之后,盯着看了几眼,脚步往后退,没多久,他就下令所有人围着他,赶紧撤离。
可就在此时,上方突然掉下了不少砂石,上方那个犄角的山崖突然滑体,闵宴北再往上看,淤泥铺天盖地落下来,然后他就被山泥给掩埋在里头了。
闵宴北成功被掩埋后,闵天络才率领了另外一支队伍过来。
他的脸色过分苍白了些,带兵来到这附近时,突然失声喊了一句:“不好!东昭帝设有埋伏,大家赶紧撤——”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突然炸了起来,蒸腾起一阵白烟,部队们赶紧往后退去。
幸好那些只是浓雾烟弹,并未对人造成伤亡。
可等视野清晰,却发现,太子殿下的那个风箱不见了,就连七殿下,也消失了。
第120章 ···
长翎刚才被无尘拒绝了, 然后她含着泪,叫无尘一定要平安将殿下带回来。
无尘轻松地朝她笑笑:“太子妃,您放心好了, 美人殿下他那么厉害,大概率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虚惊一场,美人殿下他早就解决掉了。”
送走了他们, 长翎紧接着回头,便又遇到了闵天络。
她被闵天络带到一个树林里,这儿烟雾缭绕,压根就看不清晰林外的事物。
闵天络让她沿着白色石头往里走, 然后她走着走着,便遇上了一架被木板钉死了的风箱。
闵天络这时也走上前来,往她的手心里搁了把剑,嘴唇凑近她耳朵, 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 轻轻吐音道:
“看见了吗?里面装着的就是东昭帝, 他把兄长杀了,如今我把他关进这风箱里, 给你报仇,最后这一剑, 你来吧。”
说着,闵天络虚弱地靠在树干剧烈地咳嗽起来。
长翎抓着那把剑, 眼眶的红晕未散, 长睫低低地垂了下来。
刚才闵天络找到她的时候,就告诉她天澈死了,被东昭皇设局害死了,那一瞬间她差点昏厥了。
但随即, 他又告诉她,他能帮她报仇,但是,她必须配合他做一件事。
“过来...扶着我...”
闵天络轻轻朝她招手。
长翎垂下了手里的剑,走过去扶住他。
“长翎,若说我已经想起来以前的一切,你还会接受我吗?”
闵天络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风箱里头的人一进去就嗅到了一种极淡极难察觉的气味,这种气味会让人肌肉放松,但是喉咙处的肌肉却发不出声音,这个效果大概能维持几个时辰。
闵天澈从刚才进来开始,就察觉到了。
但他也只是破罐子破摔地,安安静静地待在里头,似乎是想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惊人的好戏看一样。
然后他现在也看到了。
从风箱透光,指缝大小的空隙往外看,能看见外面相拥的两人。
他的姑娘,正被他一直嫉妒得发疯的弟弟抱着,紧紧地抱着,宛若一对璧人。
风箱里头的他一直很平静地看着,眼睛像不会眨眼一般。
而这会儿,长翎用手抵住闵天络,似乎是想要推开他一样,可她的手却被攥住。
“连抱,都不能抱了吗?”
闵天络的语气突然可怜了起来。
“可是...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
长翎表情依旧有些怔怔的,像是还没从沉重打击中缓过来一样。
“说你爱我...你答应过的...只要你说一句爱我,就算是假的也好,我就帮你把仇报了,杀害兄长的那些人,我会...”
“可我还没亲眼看见过他的尸体,不是吗?”
沉默了多时的赵长翎,突然哑着发出声。
“你明明是我的天络哥哥,但是...”长翎轻轻地推开他,和他保持半臂的距离,“但我看着你,却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你确实很会待人接物,说话也很温柔,但我还是觉得...你差了一点什么...”
长翎抹着泪道。
他们距离风箱的位置有一点距离,在这个位置上,闵天澈听不见两人说的话,只能看见两人姿态暧昧地站在一起,像是在互相泣诉着情话。
·
闵天络温柔又凉薄地看着赵长翎,没过多时,他就失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突然从后方拥紧了赵长翎,伸手从后抓握紧她握剑的手,把唇凑到了她耳边。
风箱里的闵天澈终于缓缓地挪开了眼,不再看外头。
“赵长翎...你不说吗?那好...你不说,我下去就请宋家的奶奶和那个两岁的娃下万江河里洗刷一下,我把他们二人抓了,你知道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长翎愣了愣,把脸转了过去看他。
“那风箱里面的是谁?”长翎突然激烈了起来,闵天络立马用手捂住了她的口,他的脸凑在她面前,看起来二人就像在接.吻一样。
他咬着她的耳低声道:“只要你说出来,你最爱的人是我,我答应,立马放了她俩。”
长翎泪流满脸,持剑的双手被他紧紧地抓握住,不停地往前挪近。
“我...”她哭得嗓音都有些抖颤,“我最爱的人...”
闵天络用含情地眼睛看着她,朝她鼓励的意味,握紧她的手直直地指向风箱的左边。
风箱内,闵天澈早已心如死灰,整个人木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漆黑的瞳仁里,像有什么仅余的东西在破碎开一样。
在最后的关头,长翎记起了那一天,她靠在闵天澈身边,和他共食一碗面时,同他约定好的暗号。
长翎用暗号告诉风箱里头的人,让他立马侧身钻过右边。
剑刃已经往左边刺去了。
“我,我最爱的人...不可能是闵天络!”
长翎发了狠地把这话吼出来。
但最后那几个字,从“不可能”开始,就被闵天络用手心牢牢地套住了,以致她说出来的时候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好像在说她最爱的人就是闵天络一样。
明明刚才长翎听见风箱里头有动静,她猜,里头的人倘若真的是闵天澈的话,现在该会听出来她的暗号,往右边挪去了。
但却不知道,闵天络此举,主要是要让箱里头的人心如死灰,甚至木板间隙就能看出外头的情景了。
他让长翎亲自刺进去,不过是要让里头的人更加痛苦而已。
本来里头的人是能避开那一剑的。
但他从间隙里看见了一切,心痛无以复加之际,也料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双眸灰败,心灰冷意毅然把胸膛迎了上去。
木头里逐渐溢出了鲜血。
长翎“锵”一声把手里的剑扔了,旁边的闵天络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在一旁痴痴地弯唇笑了起来。
“天...天澈...”
片刻后,她晕糊成一片的脑袋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睁圆着眼睛举着剑立马过去撬开那风箱。
“天...天澈...千万...千万不要是你啊...”
长翎眼里氲满了泪,双手明显抖颤不已。
等那被钉紧在外的木板终于被撬落下来,长翎从里头拉出浑身淌血的闵天澈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怎...怎么可能...
长翎的泪不受控地往外溢。
“天澈...你...你为何不避开呢...难道你忘了跟我约好的暗号了吗?”
“也没有多复杂的暗号啊...”长翎啜泣着。
“咳三声止住是说相反的意思,然后我不是告诉你要往右躲的吗?你为什么偏偏要往左凑过去啊!!”
被她抱在怀里的男人艰难地睁了一下眼,苍白的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
她把耳朵凑过去。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这话一落,头一歪,眼睛就紧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