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我姓周,名唤思璎,出身东平侯府,周怀琅是我哥哥,夫人可以叫我阿璎。”
面前的姑娘一开口更利索了,三言两语就介绍完自己。
宋引玉听后才意识到,原来她刚刚看人眼熟,就是因为眼前的姑娘和周怀琅长得像。
两兄妹能不长得像吗?
要换做原来,宋引玉定是对周思璎不冷不热,更不想费功夫和她寒暄。
可在淮安时,与周怀琅怎么说也有些患难与共的情分在。
况且周思璎眼神澄澈看她的眼神透着好奇和友善并不让人反感,因而宋引玉从善如流笑着唤道:
“阿璎。”
说完她又指了指雅室,
“要进来坐吗?”
周思璎闻言,忙点头:
“好啊好啊,谢谢夫人。”
两人进门后,不多时小二也提了茶上来,给她们倒了茶。
宋引玉将食锦阁的点心摆上桌,招呼着周思璎吃。
周思璎一看点心眼睛一亮,拿起来小心吃了一口说:
“这是食锦阁的点心。”
她吃得很高兴,两三口就吃完一个,吃得虽快,动作却不显粗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娇憨感。
宋引玉瞧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怕她吃得急噎着,又把才倒好的茶往她面前推推:
“喝口茶吧。”
“谢谢夫人。”
周思璎端起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夫人,我可喜欢吃食锦阁的点心了。可我母亲总担心我吃胖,不怎么让我吃,连食锦阁的掌柜都被打了招呼不许单独卖给我。
还是我哥哥偷偷买给我吃的。”
周思璎说着脸上有些不高兴。
她骨架比一般女子要大些,稍微多贴些肉就显胖,所以她娘总担心她太胖了不好说亲,便严格控制她的吃食。
不许吃的,就不能吃,周思璎可是馋坏了。
宋引玉一听,笑了,然后又把点心面前推了推:
“那再吃一块?”
“嗯,谢谢夫人。”
周思璎道谢,拿起点心又吃了起来。
恰在这时,外面大堂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开始讲今日的故事了:
“话说淮安府干旱,谢大人奉旨赈灾……”
才听一个开头宋引玉就愣住了。
这是,要讲淮安府的事?
果然那说书先生讲的正是淮安的事,慢慢听下去她才回味过来。
原来讲得是谢临安在淮安府智斗贪官齐兆兴,与瑞王周将军联手破大案的故事。
说书先生讲得是声情并茂,仿若身临其境,每一次讲到紧张处都让人不由得跟着他紧张。
讲得很好,添了些夸张的成份,不过还好并不过分。
但宋引玉听着听着却发起了呆。
她想起了在淮安经历的那些事,明明才过没几天,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许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哥哥跟我说了,能抓住那些贪官污吏,谢夫人功不可没。连瑞王都是您救出来的。”
宋引玉的耳边忽地响起周思璎的声音,她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
宋引玉一怔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睛发亮,面露崇拜的看着自己。
这么个姑娘真心实意满眼崇拜地盯着自己,好像是见了什么英雄般的模样,宋引玉不好意思地说:
“你哥哥他言重了,我没那么厉害。”
“怎么会不厉害。”
周思璎瞪大了眼睛,据理力争说,
“谢夫人你可厉害了。
我听哥哥说,那贪官凶恶心狠手辣,趁着谢大人受伤带着官兵威胁要闯进去,你每次都不怕,亲自迎敌,次次都把他逼退。
强敌当前,你冷静又聪明,要不是你,我哥哥也不能那么容易就出城,更不会那么快搬来救兵。
后来也是你在前周旋,让瑞王逃出府衙这才让他给我哥哥开城门。
对了我哥哥说,一开始也是你深入敌营,查探出瑞王所在,让谢大人知道了巫河堤坝一事。
这桩桩件件的,没有夫人你,我哥哥他们定不会这么简单办成这件事。”
宋引玉被周思璎的彩虹屁吹红了脸,特别是吹得,嗯,这么真心实意。
不过,周怀琅真这么在他妹妹面前夸她的?
宋引玉想着,然而周思璎的话还没说完:
“夫人,你就跟我看得话本里的女英雄一样,惩奸除恶,精国不让须眉。”
激情昂扬的话说完后,她又叹了口气,
“可惜,你这次出行不能大张旗鼓地让旁人知晓,不然皇上一定会对你论功行赏。
到时候天下都要传唱你的故事,说不准今日说书先生说的就是,谢夫人除暴安良智救淮安百姓。”
宋引玉听不下去了,她捡起一块糕点凑在周思璎嘴边可算是堵住她的嘴了。
这话越说越夸张,宋引玉自诩脸皮厚,都觉得难为情了。
幸好周思璎说时顾忌着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声音不大,要不然她真能当场社死。
“阿璎啊,嗯,你哥哥,他的话夸大其词了,其实我真没那么厉害,厉害的是你哥哥和我夫君他们。
我着实微不足道,真的。”
周思璎咽下嘴里的糕点,颇为不认同道:
“我哥哥他们那是职责所在,而且他上过战场,这些事都处理不好,那才不对。
可夫人你不一样,你从小养在闺中身子骨也弱,能做到如此地步,是真正不凡。
这满京城的女子,怕是再找不出像你这样足智多谋临危不惧的了。”
第85章 浮云楼里气氛热……
浮云楼里气氛热烈, 里面的人一会儿安静不语,一会儿齐齐叫好。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正讲到精彩之处,引人入胜, 茶楼里的人听得入迷,连端在手里的茶都往了送到嘴边。
而扒着自家兄长已经听了好几遍的周思璎, 知道的比说书先生道听途说的还清楚, 对此自是不感兴趣的。
她径直拉着宋引玉自顾自说个不停, 说到激动之处脸颊绯红,眼睛晶亮。
宋引玉则从最开始的脸红不好意思,难为情直至现在的麻木, 甚至还能如常的在周思璎嘴说干时,给她添茶倒水。
此时周思璎的话题已经从宋引玉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看到的话本子上。
在讲起里面快意恩仇惩奸除恶的侠文逸事时,那脸上的兴奋和向往,比之前更胜一筹。
宋引玉当即心下明了,这姑娘哪是崇拜她啊,分明是她自己话本子看多了,想去闯荡江湖当女侠。
这也不奇怪,东平侯本就是武将世家,几代人都领兵驻守边疆。周思璎也不像寻常女儿家那样养在闺中, 从小是跟着兄长一起习武的。
只是到十一二岁的时候东平侯夫人怕女儿养得粗手粗脚虎背熊腰,往后不好找人家, 便不许她练武了。
“我娘太过分了,不许我练武, 不许我跟着爹和哥哥去边疆, 现在连吃点心都要限制我。
独断独行,难怪哥哥都不愿意住家里。”
周思璎话兜兜转转说回了自己身上。
她满脸不高兴地捡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恨恨地吃着。
她眉心深深皱起, 脸上染上了恼怒,眼睛里却如她脸上表现的那么生气。显然这就只是抱怨两句,没真恼自家母亲。
宋引玉笑了笑,将新添上的茶,往她面前推推。
周思璎性子活泼,虽然有些话痨,但还挺符合宋引玉胃口的。跟她相处起来,很像以前读书时,和同学朋友相处的那种感觉。
时间过得飞快,晃眼的功夫就该用午膳了。
此时,大堂里故事也进入了尾声,随着说书先生最后一下惊堂木落下,刚刚高朋满座的浮云楼慢慢散场了。
周思璎胃口很好,宋引玉见她吃那么多点心以为她怕是吃不下午饭了,正想告辞,谁知她揉揉肚子蹙眉说到:
“我肚子饿了,夫人饿不饿?”
宋引玉一顿,看了看她腹部,又看了看她,终于知晓为何她娘要控制她吃点心了。
照她这样,要是放开了吃,还不得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
周思璎见宋引玉眼神奇怪,只以为她是饿得慌了,她又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盘子,舔舔嘴,有些不好意思。
谢夫人的糕点好像都进她的肚子里。
不过很快,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
“夫人,我吃了你的点心,要不我请你去余味楼吃午膳吧。
他家的鱼做得一绝,很是美味。”
说起吃周思璎也是满脸都是笑,显然这姑娘真是喜欢吃,不然也不对东平侯夫人禁她吃糕点有那么大的怨念。
宋引玉眼下也是饿了,她这会儿听周思璎的话,自是被勾起了食欲。
只是她很少在外面吃饭,顶多吃些小食。
以前不去是她馋谢府大师傅的手艺,对其他地方吃食不感兴趣。
现在嘛,换换口味也不是不可以,思及此,宋引玉没拒绝,点头应下了。
余味楼里浮云楼不远,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周思璎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上来,殷勤地把二人引至周思璎常带的雅间。
坐下后还不等小二说话,周思璎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让小二把酒楼里的拿手菜都上上来。
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脚利索地跑去厨房吩咐了。
余味楼上菜的上得很快,没让她们等多久,各个菜就摆上了桌。
“夫人快尝尝,好吃吗?”
宋引玉点点头,捡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一入口,宋引玉就有些意外。
那鱼果然如周思璎所说竟很是鲜美,而且是鱼本身很鲜,不是调味料调出来的。
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连谢府大师傅做出来的鱼都要次一等。
过后她试了试其他菜色,味道还好,但不如鱼肉的味道惊喜。
所以她鱼肉吃得多,配着米饭不知不觉间还差点吃撑。
这顿饭倒是吃得欢喜,周思璎得了认同也很是自得。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关系便亲近了不少,用过饭后还一道去逛了街,到太阳西落才分别回家。
坐在车内,宋引玉眉眼都是笑,嘴角的弧度许久都没落下。
“夫人今日很高兴。”
阿月笑着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夫人心有郁结,她们都看在眼里却不知该怎么劝,没想到今日出来一趟,倒是让夫人宽了心。
宋引玉闻言怔了一下,想起周思璎神采飞扬的模样,她笑了笑说到:
“阿璎很好。”
“周姑娘与夫人处得也好,以后夫人可以多与周姑娘约着一道出门。”
宋引玉笑着点头。
阿璎性子简单,为人热情开朗与她算得上志趣相投,她们确实适合做朋友。
回了家里,玩了一天,宋引玉泡在了热水里解乏,嘴里还不忘对阿月和阿星嘱咐道:
“大人今晚若是回来,你一定要叫醒我。厨房也要备好宵夜,还有热水。”
阿月面露为难:
“夫人,是大人不让我们惊醒你。”
夫人的嗜睡症虽有所好转,但所夜里睡不好,第二日一整天都会浑身乏力,头疼不已。
所以夜里谁都不敢惊扰了她,连深夜回来的谢临安一举一动都是轻手轻脚的。
“没事,我就想看看夫君,不起身。”
阿月欲言又止,但见宋引玉的神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沐浴更衣后,阿月铺床,阿星为她擦拭润湿的头发,屋里烛火烧得噼里啪啦。
京城秋日的夜里,相比淮安府倒显得格外静谧。
恰在这时,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刻门被推开,是杏儿。
“慌里慌张得做什么,慢些。”
阿月皱了皱眉说到。
杏儿得了个不重的训斥,要换做往日就低头认错了,但她现在一点都顾及不了这个。
面色惶惶不安,只看着宋引玉,因为跑动也因为着急她吐息急促,磕磕巴巴了半天才蹦出话来:
“夫,夫人,刚,刚刚常管家来传话,说,说,说京中宵禁了。”
此言一出,屋中安静了一瞬,接着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阿月阿星紧张地看向宋引玉,很是不安。
宵禁,大晋建朝几百年来,只有每逢遇上大事才会施行宵禁。
上一次宵禁还是几年前当今皇帝和他几个兄弟争皇位时闹大了,原来的三皇子逼宫之时。
难道,是又有人要逼宫了?
想起那年京中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景象,阿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时还在宋府,大家都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生怕第二天醒来就变了天。
宋引玉挂了一日的笑倏地消失了,她眉头深深皱起说:
“慢些说,怎么回事?”
杏儿依然是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她急急说到:
“常管家,常管家说,上面命令下得急,是,是连夜张贴告示,街上的集市刚刚都强制关闭了。
对了,另外,另外,京中从即日起戒严,出入都将严查。”
这,这不是比上次上次三皇子逼宫还要严重,这到底是出了何事?
阿月阿星等丫头,对京中局势一无所知,茫然无措,只觉得今天白日还好好的,怎么晚上突然就戒严了。
她们认为这令来得莫名。
可深知一切,甚至算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的宋引玉却是觉得是终于来了的感觉。
齐训侯等不及要动手了,如今的宵禁是皇帝的一次反击。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两人接下来的博弈会让京中局势更复杂,更动荡。
这其中要死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宋引玉坐在凳子上怔怔地发着愣。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