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只好先去书房找他爹。
到了书房,林风叫了一声“爹”,就进去。
冯相这次没看书,只是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里,单手支着额头,微微闭目,好像在休息。
听到林风的声音,冯相睁开眼,“来了。”
“爹,你叫我什么事?”林风走到冯相跟前。
冯相指着旁边凳子让他坐下,“你前些日子,雇了画师,偷偷潜入吴国,去画吴国中书舍人韩舍人的画像?”
林风蹭得一下站起来,“爹,你派人跟踪我!”
冯相面上顿时有些惨不忍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伸头对着林风脑门一下。
林风捂着脑门,委屈地看着他爹。
冯相没好气地说:“我要派人跟踪你,会今天才问你么,你派画师去的那一天,我就该制止你。再说,就你天天在京城瞎晃荡,我用得着派人跟踪你么,我要想知道你干什么,有的是人向我报告。”
林风摸摸头,“哦!”
看着林风老实了,冯相开始问正事,“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找人画吴国韩舍人的画像?”
林风顿了一下,尴尬地挠挠头,“爹,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相暼了他一眼,“本来你折腾点什么,我也懒得管你,毕竟你还是个半大孩子,有精力有活力,天天拘着你你也不痛快,只是这次,你知道你折腾出多大的事,你居然派了个画师,偷偷画吴国的中书舍人。”
林风小心翼翼地说,“不就画个画像么?”
“就画个画像,你知道这个韩舍人身份有多敏感,他父亲,本是先帝时北方一节度使手下的掌书记,当年先帝宫变身死,当今陛下初登基,那个节度使觉得天高皇帝远,又觉得皇帝光稳定政局,一时顾不上他,就起了异心,隐隐有圈地自立之势,却不想皇帝可没惯着他的意思,当即派了自己手下一员大将带兵讨伐,结果那节度使没撑半个月就败了,其后那个节度使和韩舍人的父亲都被处斩,韩舍人本来应该也该被流放,结果他半路逃了,后来才偷偷渡江,逃到吴国。再后来,他被吴国国主任用,一路升迁,不久前,已经是中书舍人。”
林风眨眨眼,“这和我画画像有什么关系?”
“和你画画像当然有关系,这位韩舍人出自昌黎韩家,昌黎韩家知道么?”
林风忙点点头,“韩愈,韩昌黎!”
冯相难得满意了一点,“看来卢质教得还不错。”
林风嘴角微动,不是先生教的,是前世高考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陛下当初愤怒那位韩掌书记参与谋反,却也没株连韩家,甚至后来韩家子弟入朝为官,皇帝也没有丝毫表示,如今,韩家做的最大的一位,已经官至尚书。”
林风突然福至心灵,“哦,我明白了,东吴那边是不是担心那位韩舍人会想着回来?”
冯相终于面露笑意,“终究还不算傻,没错,那位东吴国主就是担心韩舍人会起异心想回来。”
“那那位韩舍人会回中原来么?”林风好奇地问。
“谁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杀父之仇,哪有这么容易忘,并且他当年渡江时,曾留下一句话,若有一日他在东吴为相,定然发兵北伐,打回中原。”
“好家伙,这家伙还口气挺大!”林风撇撇嘴。
冯相摇摇头,“他确实有很有才华,我看过他在东吴的政绩,相当不错,如果他一直被东吴国主信任下去,他现在已经是中书舍人,下一步升为中书侍郎加平章事,就是宰相。”
“啊,这家伙离宰相就一步之遥了!那你们还不快阻止。”林风顿时紧张起来。
冯相看着林风,“不必了,他这辈子,大概就到这了。”
“你们出手了?”
冯相摇摇头,“是你出手了。”
林风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
“没错,你派的画师,天天在那位韩舍人身边鬼鬼祟祟的,韩舍人没发现,却被东吴国主的暗卫盯上了,因为这画师操着一口洛阳口音,所以被理所当然地怀疑是韩舍人和洛阳有联系,然后东吴国主怀疑韩舍人有异心,竟然在不久前韩舍人家中开宴会时,派了一个画师混在宾客中,后来那个画师回到宫中,竟凭记忆,将整个夜宴画了下来。”
冯相从旁边纸篓拿出一卷画,给林风,“这是皇帝军中密探在东吴找高人仿的那位画师的,你看一眼,就知道那位东吴之主,对韩舍人疑心有多重。”
林风打开画卷,一眼就发现这画居然栩栩如生,里面的人长相看得一清二楚,忙问:“爹,里面哪一个是韩舍人?”
冯相用手指了下,“这个坐在主位榻上的。”
林风趴在上面仔细一看,瞬间激动了。
哈哈哈,这韩舍人是个单眼皮!
第53章 (一更)
“一个国主, 能派画师潜入官员的私宅,还绘制成画,可见其疑心之重, 也难怪韩舍人在私宅中行迹放荡。”
林风回过神, 就看他爹冯相也正在看画,听着他爹感慨, 林风暴汗,这韩舍人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吧, 年轻时就逛花楼, 还不敢坦荡荡留真名, 要是像郡主那种皇家不好暴露身份还有情可原, 他一个世家名门弟子,却这种遮遮掩掩,怎么看也是那种挺好名声的。
林风看着图上夜宴中的男男女女,说不定人家只是放飞自我呢!
不过这画画得确实厉害, 后世锦衣卫都没这本事吧!
唯一能媲美的, 大概只有摄像头了。
冯相把画收起来, “所谓君臣、父子、只要有一方相疑,另一方就难安,所以但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切莫多加理会, 当坦然处之才是。”
林风还以为他爹说韩舍人的事,连连点头,“爹, 你说的是, 那东吴国主, 也疑心病太重了, 人家都在那呆了十多年了,他还因一点怀疑就疑心人家,真是没一点肚量。”
冯相看着林风完全没听懂他的暗有所指,不由扶额,这孩子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一点弯不会拐。
冯相只好开门见山地问:“你这些日子,可在府内在听到什么流言?”
“流言?”林风眨眨他迷惘的大眼睛,突然蹭得蹦来,“有流言!什么流言,是说爹你的么,有人要陷害您!”
“咳咳咳,”冯相直接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林风忙过去替冯相拍拍背,“爹,你别激动,慢慢说,我靠,谁造得流言,让我知道我劈了他!”
冯相咳得顿时更厉害。
好一会,冯相才缓过劲来,看差点呛死他的“儿子”,突然觉得他对先帝真是忠心过了,本以为这个儿子也就身世要点命,可现在看来,这孩子本身就挺要命的!
“你爹我能有什么流言,我是问你,你可听到什么流言了?”
“我?”林风指着自己,疑惑地问:“有流言关于我的,什么流言?”
冯相真的懒得绕圈子了,“你为什么会跑去找和凝问亲子鉴定的事?”
林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就想起他断案挺厉害的,随口一问,怎么了?”
冯相看了林风一会,突然对林风摆摆手,“一边玩去,别打扰你老子我看书!”
他那日绝对脑子进水,居然信了和凝的话!
然后林风就被他爹赶出了书房。
林风挠挠头,暗叹和凝还真是大嘴巴,不过也没多想,就出府了。
他现在要去找那个画师算账!
什么工笔画就得照着人画,你看人家东吴那个画师,人家就去参加了趟夜宴,然后就能回去凭记忆把整个宴会的人画得一点不差,他花了重金,这个狗屁画师却连个眼睛都画不出,这摆明了是坑他!
林风于是怒气冲冲地去了当初那个画师所在的画院。
去到一问,整个画院,居然都没见到那个画师。
林风又问了画院那个画师在哪,结果去了,整个家已经人去楼空,而且一打听,这个画师压根就没有上有八十岁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且这个画师还是个光棍!
林风此时要再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骗子那就傻了,气得他当即把画师那个破烂窝砸了。
只是整个屋里也就两个破桌子破椅子,林风憋屈不已,怒气冲冲回宫了。
御花园
林风坐在一个假山后,委屈地掉眼泪。
“怎么了,咋哭了?”皇帝从后面伸过头来。
林风抽抽鼻子,“被人坑钱了。”
“被人坑钱?坑了多少?”皇帝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三个月的月俸,”林风用袖子擦擦眼泪。
“不哭不哭,不就三个月的月俸么。”皇帝安慰道。
林风扭头看着皇帝,“三个月的月俸!两锭金子,两锭金子啊!很多的!”
皇帝哭笑不得,哄林风,“是挺多的,要不我送你两锭金子。”
林风摇摇头,“我才不要呢!”
皇帝看着林风是真伤心,就问:“怎么被坑的?”
林风就把自己请画师去吴国画画像,然后画回来爹妈都不认识画像,又因心软付了后一半定金的事大体给皇帝说了一下。
皇帝安慰道:“说来这事你也算意外立功了,那韩舍人因为当年朕下令诛杀他爹的事,一直对中原仇恨不已,他如今能被吴国国主相疑,也是好事一件。”
“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这事立了功,也不能抵消我被骗啊,”林风伤心,“我有时觉得我容易被人糊弄,我爹、和学士他们都好聪明,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像他们?”
皇帝看着林风,想起自己两个儿子,也突然忧愁起来,“其实风儿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好好习武,如今这世道,终究是武人凭掌权,只要实力强,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林风抬起头,眨眨眼,“陛下,你是说枪杆子出政权吗,其他一切都是纸老虎?”
皇帝一拍手,“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风儿很聪明,一点就透!”
林风很是怀疑,“不过光有兵权,真能抗住被坑么?”
“只要足够强就行,”皇帝揽着林风,“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首领,他手下有一支无往不摧的铁骑,当时天下大乱,他就带着他的骑兵打天下,当时有一个节度使有难,他本着唇亡齿寒,就去救这个节度使,结果救了这个节度使后,这个节度使就摆酒答谢他,结果酒宴上两人喝醉了,起了争执,这个节度使挺不是玩意的,就起了杀心,趁着他喝醉了,半夜烧了驿站,想烧死他吞了他的骑兵和地盘,结果他的骑兵半夜硬生生把他救出来,然后他就领着骑兵揍回去了,再后来,这个首领扶持了一个节度使,没过多久,这个节度使就想拥兵自重,当了白眼狼,这个首领就气得带兵有揍回去了,再后来这个首领和契丹结盟,结果刚结完盟,契丹和他死对头又结盟了,然后这个首领气得又带人去揍契丹,你看,这个首领天天被人坑,可他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他还是能活蹦乱跳的。而那些精明的,却实力没他强,最后都死了。”
林风嘴角微抽地看着皇帝,“这位被坑的首领是谁,为什么他能一而再再而三被坑?”
皇帝抬头望天,没有回答。
林风擦擦眼泪,“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要我走武将的路子么?”
皇帝回过头,摸摸林风的头,“孩子,你爹那种人,是需要天赋的。”
林风顿时扎心了,“你在说我笨么?”
“没有,你只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你的习武天赋别人也没有啊!”
林风想到自己的武艺,想到自己的枪法,想到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法,突然自信心爆满,握紧拳头,“陛下,你说得对,文的不行,我可以来武的。”
皇帝点点头,心道这才是我李家的孩子,我李家的孩子,天生是马背上的勇士!
皇帝正得意着,就见林风转头,“我要好好习武,不过我也要跟着我爹好好学学,以后不被人坑,对了,陛下,你说得那个首领是谁啊,他怎么那么笨,天天被人坑,人不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么,他怎么天天被坑也没长脑子呢!你放心,我才不要和那样的笨蛋学呢!”
皇帝一口气差点噎死。
逆孙,那是你爷爷,我爹,你小子欠揍了!
第54章 (二更)
卧房中, 林风狂拍床。
林风经过被偶遇、被顶锅、被坑过,终于凑齐了他娘给他的七块玉佩,又通过遗传排除了一批, 自觉终于找到他的亲爹,就开始呼唤黑雾。
“黑雾!黑雾!”
“黑雾, 你给我出来!”
“喂喂喂,我完成任务了, 你该给我兑现了。”
“别装死,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就算现在不让我回去, 可也得把奖励先给我!”
“黑雾,你给我死出来!”
“啊啊啊,黑雾, 你再不滚出来,等你下次出来我揍死你!”
正当林风狂敲床时, 小安从外面伸头进来,“小郎君,你敲什么呢!”
“抓耗子呢!你不用管我!”
“哦,”小安缩回去。
林风知道黑雾这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出来的, 气得往床上一躺。
这个滚蛋,当初难道是忽悠他的?
不对,要说那奖励可能是忽悠他,可这寻爹, 应该不是, 要不当初它不会特地蹦出来, 而且他一说不寻, 对方反应那么大。
所以黑雾应该是很重视他先亲爹这件事的!
那现在他找到了, 为什么黑雾不出来?
林风皱着眉头, 有些想不通。
突然,林风坐起来。
难道他现在找到的,不是他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