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淑是有些意外的,她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哪知许烟月今儿这么好说话?看来他们夫妻间果然出了问题。
“你能想通……”
“不过……”许烟月打断了她的话,“若是作为客人住进来,与大人男女有别恐不好接触。不若就做我的婢女吧,我也好寻了机会安排。”
林静雯脸色一僵,她毕竟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哪里想做别人的婢女,再者现在做了许烟月的婢女,日后就算进了门,也始终要比她矮上一头。
然而她还没说话,林美淑已经应下了:“月儿考虑的也有道理,那便依你而言吧。”
她都这么说了,林静雯自然是无法再说什么,也只能乖巧附和:“静雯都听姐姐的。”
许夫人离开的时候让林静雯送她,快到府外时她停了下来,让下人们都退后了些,只留了侄女一人在跟前。
“我知你心有不甘。”她自然是能看出来林静雯的不愿,“你可知这丞相府就如同铜墙铁壁,若不是想进来不易,我又岂会去看她脸色。现在她愿意给了机会,就是让你做条狗,你也先把头低着,日后有你踩回去的机会。”
“姑母教训的是,静雯知道了。”
见林静雯确实听进去了,许夫人也缓和了语气:“况且她说得也有道理。你若作为那丫头的妹妹住进去,爬上了大人的床,大人也只觉你放浪。但是丫鬟的机会就多的是了,你就自己把握。”
“是。”
林静雯恭恭敬敬送走了许夫人才回了院里,许烟月还是坐在先前的位置上仿佛没动过,她笑着上前:“姐姐……”
“静雯妹妹这是叫谁姐姐呢?”怀玉拦住了她,脸上似笑非笑,“以后就同为奴婢了,你若实在是想叫姐姐,也该是冲我叫。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一个奴婢管夫人叫姐姐,可是要出大笑话的。”
林静雯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得甚是难堪,她见许烟月不说话一副默许的态度,只能咬碎牙忍了:“是,夫人。方才是静……奴婢不懂礼数了。”
许烟月这才抬头看过来,语气温和:“静雯刚来,有不懂的地方怀玉你也多担待些,多教教就是了。”
这话里就是真的把她当做婢女了,林静雯心里虽恨,想着许夫人的话,也只乖巧地应下。
邵淮是临近晌午才回府,许烟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林静雯身上稍作了停留,她也只当不知,还是如往常一般吩咐下人布置饭菜。
待他俩坐定,林静雯想要上前伺候,却被怀玉偷偷拽住了衣袖。
“我们只需要在旁边伺候就可以了。”怀玉低声说道。
果然接下来餐桌上的琐事,都是邵淮来做了。
“今日的饭菜怎么样?”他一边给许烟月盛汤一边问道。
许烟月也不知道这是他换的第几个厨子了,尝了尝兴趣缺缺但也还是点头:“挺不错的。”
邵淮怎么能看不出来她其实是没胃口的:“你每次都这么说,也不见多吃一些。这汤清淡,你尝尝。”
他将盛好的汤递了过去许烟月也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两口,其实跟厨子手艺无关,她只要跟这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完全没有进食的欲望。
邵淮又给继续她布置着菜,许烟月再勉强吃了两口,刚一下肚便觉着胃中一阵翻滚,也只是用手帕微微捂住了唇强压着没表现出不适。
邵淮却马上就发觉了:“怎么?不舒服吗?”
“没有。”许烟月摇头,“大人不用在意,别影响了你的食欲。”
“你吃不下东西我哪里还能有食欲。”邵淮给她倒了水,等她缓和过来了,再重新劝她吃饭,“你就吃一点喜欢的,明日我再换厨子。”
林静雯偷偷看了一眼一直像是哄小孩子般哄着许烟月吃饭的男人,光是那张好看的脸就已经让人脸红心跳了,这会儿温柔的样子更是要让人溺死其中。让人忍不住产生,这份温柔,若是能对自己就好了这样的念头。
平日里的邵淮虽然已经体贴了,但是今日不知道怎么的,格外殷勤。待用餐结束后两人去了内间,邵淮从后面抱住了她。
“大人。”许烟月按捺住想要挣扎的心思,“怎么了?”
“那丫头就是你母亲送来的?”
许烟月知道他说的就是林静雯,看来这事已经有人报给邵淮了:“是,母亲也是想多一个人照顾我。”
邵淮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低头含住了许烟月粉嫩的耳垂,本是想咬,轻轻下了口就舍不得了,便改为吮吸。
“大人?”
许烟月声音有些变调,听在邵淮的耳里却带着能融化人的甜腻。直到那粉红被染成滴血般的红色,他才松口。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对我有企图?”那女人眼里明晃晃地写着野心,邵淮一眼便能看出,所以他才对许烟月把她放在身边不满,“就一点都不在意吗?嗯?”
许烟月听出了他语气的不满,她转过身面向了邵淮,男人立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又让人觉得藏着委屈,仿佛一个闹别扭等着被关注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许烟月有些不适,她藏起心思只是笑着:“那大人会回应她的企图吗?”
“我若是会,”邵淮带了些笑意,“刚刚又何必想让她知难而退。”
“原来您刚刚的好都是做给她看的。”许烟月似是不悦了。
她平日里总是温声细软的样子,便是耍些小性子的时候,都是娇憨可人的,邵淮爱极了她这模样。
“我又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大人的好,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因为信任您,才敢放心把母亲的人放在身边。”许烟月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不过,大人没觉得她眼熟吗?”
邵淮愣了一下:“眼熟?”
“不知怎么的,”许烟月像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怀念,“总觉得她的眼睛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倒让我想起了未出阁时与皇后娘娘的时光。”
邵思秋就是邵淮的死穴,以前是,现在也是。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害怕听到这个名字,害怕这个名字会打破他如今的平静。
饶是如此,他也神色未变,只是语气无奈而宠溺:“你既是喜欢,那便留着吧。”
就算许烟月说了是相信自己,邵淮的心里还是怅然若失,以前那些想巴结自己的官员给自己塞人的事并不少见,甚至母亲一开始也是打着让自己纳妾的主意,许烟月每次宁愿被她刁难也绝不松口。
邵淮也跟她说过不用同母亲坚持,推到自己身上便可,许烟月却毫不在意。
“大人都愿意为了我顶着这么多压力,我也不能只躲在您后边。”
邵淮彼时并不是因为她而驳了那些好意的,但许烟月这样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便由着她被指责为善妒而换来了自己的清净,现在他却无比怀念这个人自己的占有欲。
罢了,邵淮叹气,他虽然想看许烟月在乎自己,但又哪里真的舍得让她不安。他们此刻大概就是寻常夫妻的模样了,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而此刻另一处破旧的小宅院里充斥着肃杀。
唐文望一进来,那些本四处分散的黑衣人们都整齐地站了过来:“唐大人。”
“怎么样?”这屋里一进来便觉得阴冷潮湿,稍有动作就能惊起灰尘,浓浓的霉味扑面而来,一看就知道是没人住的,所以唐文望这么问的时候,也猜到了答案。
果然,为首的人马上回答了他:“回大人,这屋里没人。属下问过了这周围的住户,说是一年前这里的人就已经举家搬迁了。”
“举家搬迁。”唐文望重复着,语气听不出情绪。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那纸上的名单几乎都已经被挂掉,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了,正是这宅子的主子。
邵思秋当年身边的老嬷嬷田妈,因为得邵思秋信任,其他人只知道是调换了孩子,只有她知道太子的亲生母亲就是许烟月。
唐文望只看了一眼纸就又收起来了,他也不在意这扑鼻的灰尘,视线搜寻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边看还一边问:“邻居可有说是为什么搬迁?”
“说是不知道投奔什么亲戚。”
唐文望看了一圈后便已经停下了脚步,这屋里的东西都不甚整齐,还遗留了不少用品,不像是搬家,倒像是匆忙逃离或者……被人带走。
“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邵大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翻出来这些陈年旧事。大人最近本就烦心,只怕若是知道了田妈可能被人带走了得更不得安宁了。
“不管是死是活,都给我把人找出来。”唐文望沉着脸下令。
“是!”
第14章 做衣 越是期待,失去才会越是痛苦……
开春宴在京城的贵妇圈里是享有盛名的聚会,而有资格举办的人在这圈子里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许烟月论辈分自然是差了些,但若是说地位,依照邵淮如今的权势,却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那日挑的布匹很快就送到了府上,不日管家便来见她了,管家也是邵府看着邵淮长大的老人了,对着许烟月却依然是毕恭毕敬。
“夫人,逢春阁的徐师傅到了。”
许烟月面露诧异:“逢春阁的师傅?”
逢春阁是京城最好的裁缝店铺。
“正是,听说夫人要做衣,大人吩咐小的去请来了。”
许烟月说做新衣本就只是个借口,原本想着借着时间不够的理由便这么搁置算了,倒没想到邵淮还请来了京城最好的衣匠。这逢春阁的单子若不提前约可是腾不出来时间的。
如今人来了,她也只能起身迎接,语气间只能听得出惊喜:“瞧我这记性,快去请进来吧!别让师傅久等了。”
邵府平日里没少在逢春阁做衣,与那边的师傅也算熟识了。
管家没一会儿便领着一个女人进来了,若说逢春阁是京城最好的成衣制作铺,那么徐师傅无疑是最好的衣匠了。
就算是半路被请过来的,徐师傅也没有半分不悦的表情,只恭敬地行礼:“夫人。”
“真是麻烦师傅了,”许烟月也满是歉意,“让您百忙之中还亲自上门。”
“夫人太客气了,”徐师傅笑,邵府可是他们的大主顾,老板一接到消息就赶紧派她来了,“邵大人传话说是夫人打算春日宴时着装,小的想着时间剩得不多,便今日就登门拜访,与夫人商议好了,也好早日开工。”
徐师傅虽已是半老徐娘,但依然风韵犹存,爽朗的笑容无关性别只让人心生亲切。
许烟月更是不好意思了:“师傅您只管照着你的想法做就是了,哪里需要同我协商,只是时间有些赶……”
“夫人不必在意,小的既是答应了,那就是有十足把握的。”
徐师傅语气间很是自信。
许烟月本是存了推脱的心思,被她这么信誓旦旦地保证了,倒也说不出旁的话了,只能笑着应允:“那就有劳师傅了。”
她虽说没提什么要求,徐师傅还是依着惯例询问细节,测量尺寸,选一些能搭配的布料。
她也听说了许烟月如今有孕在身,不敢过多打扰,倒是许烟月却一直都是耐心的样子,让人看了便心生喜欢,这也是他们喜欢这位大主顾的原因。
“夫人,您再转个身,小的这就测完了。”
许烟月依言转身,这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外露出的半截毛绒绒脑袋,脸都被遮住了,只能看到头发上一个小圆啾。她眼神复杂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尽量不让语气异常。
“舒宁,你又逃课了?”
邵舒宁闻言把整个脑袋都探了进来:“娘亲,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她见许烟月没赶自己走,小跑着凑到了跟前。
许烟月已经测好了尺寸放下了手,她点了点那颗小脑袋:“这头饰都是娘亲做的,你说娘亲怎么知道你来了?这会儿不是你做功课的时间吗?怎么来了这里?”
“舒宁听说娘亲要做衣服嘛!”舒宁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虽然她的衣物也不少,可小孩子对于新衣总有天然的渴望。
旁边的徐师傅也是笑:“小姐可真不愧是夫人您的女儿,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这再假以时日,来您府里求亲的人怕不是得踏破门槛。”
许烟月笑意未减,眼里的温度却是一点点冷下,她的宣儿若是还在,再过几年也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他那般会体贴人,将来若是娶了妻子也一定会温柔相待。
这个想法让许烟月有些喘不过来气,她不得不打住了念头,转移了注意力。
“舒宁若是也想要,就也做一件吧!”
“好!”邵舒宁欢快地抱住许烟月撒娇,“谢谢娘亲,娘亲你真好。”
“哎哟,我们大小姐可真是喜欢夫人您。”徐师傅也是一脸笑意,“来大小姐也让我来量量,看看今年长高了没有。”
许烟月闻言松开了舒宁,她便蹦蹦跳跳地过去站好测量了。
“我的虽是宴会上穿,但舒宁的不急,徐师傅你日后得了空闲再做就是了。”
“夫人不用介意,小孩子的衣服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徐师傅倒是不介意。
邵舒宁一听宴会耳朵又竖起来了:“娘亲,什么宴会?我也想去。”
徐师傅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姐还太小了,等再过几年,就能像您娘亲一样,漂漂亮亮地出席了。”
许烟月背过了身去摸布料,眼里也不知是喜是悲。像她娘亲一样啊!没错,就像邵思秋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一样,那必然是轰动一时的场面吧。
她又看了一眼舒宁,小孩子也是知道爱美的,听着夸奖的话便开心,单纯的脸上挂着笑容没有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