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九佛神凰塔可溯前世、可观将来,里头蕴含的凤凰神力更是令妖魔垂涎不已,曾去盗取九佛神凰塔的妖魔不计其数,无一生还。
他记得那凤眼的瞳孔呈现发散状的丝丝金线,而眼前的石头也是如此。
观察罢,他道:“每一只凤凰涅槃后,倘或未能重生,力量就会凝聚成凤眼。这几枚石头的确像凤眼,许是蕴含了涅槃的凤凰神力。”
百灵性子急,听他们讨论,也明白了其中关联,就道:“管它们有无凤凰神力,把这些石头给砸了试试,兴许就能破除七星塔的禁制。”
她的想法一向简单粗暴。
湮灭谨慎些:“即便姽宁有开山之力,凤眼却比金刚硬上百倍,就是你我合力也不知能否损毁。假若这塔是依靠凤眼的力量,贸然砸石,只怕空间骤缩,将我们碾碎在塔内。”
“姽宁自身并无妖魔之力,不会被塔内的力量伤害,先动一颗试试呗!”百灵坚持道:“他们方才问血魔珠的事,定是怀疑姽宁与血魔珠有关。与其干等着被他们开膛破肚检查,不如在这博一搏!”
姽宁也觉百灵所言在理,被他们抓去魔界,定没好事。而在空荡荡的塔内,唯一的出路就是眼前的这七枚凤眼。
湮灭思量再三,终是同意先尝试破碎一颗。
元神归体后,姽宁即刻飞向塔顶,悬于第一颗凤眼前。
如此近距离,清晰可见金色的瞳孔,边缘的金丝正一缕缕地耸动,仿佛在给七星塔输入神力。
她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往面前的凤眼伸去。
她先用手指触碰表面,待察觉并无异常,便试着将其握在掌中,再缓缓施力,挤压石头。
凤眼果然坚硬无比,任凭她使出浑身之力,也捏不碎一块边角。也十分锋利,手掌一不小心就被扎破,她只好暂且松开。
粘在凤眼上的鲜血顺着金丝流入瞳孔,看起来就像这些金丝正有意识地吸食她的血。
姽宁正新奇地观察,这石头忽而往她手掌飞去,贴着她出血的伤口,竟真的吸起血来。
她忙甩手,可这石头粘在她手掌就分不开了。她试图拔开,只差将皮肉给撕裂,凤眼牢牢不动。
姽宁无计可施,急急道:“它在食我的血!我甩不掉!”
湮灭也莫名其妙,他可没听说凤眼会吸血。
“甩不掉就赶紧碾碎它,再试一次!”百灵喊道。
眼下没法,姽宁只能将它握住,开始施力。
忽闻咔擦一声,石头碎了?
她展开手掌,错愕地看着细碎的粉末躺在她掌中。
她正纳闷方才根本没怎么用力,怎么就碎了?这些粉末忽而飞起,往她眉心钻去。吓得姽宁欲抽身,却已来不及,顷刻之间,凤眼化作的粉末尽数没入她眉心。
姽宁慌忙抬手摸了摸,却没什么异样。
其他六枚凤眼似感应一般,竟一一破裂开来,纷纷化作粉齑。
姽宁顿觉蹊跷,连忙飞身落地,果断在周身罩上结界,却挡不住蜂拥钻入她眉心的粉末。
片刻后,百灵和湮灭未听见姽宁的声音,连忙问道:“怎么样?”
姽宁未予回应。
百灵忽而叫道:“怎么突然这么热?火烤似的!”
他们不知,姽宁早已失去意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被红光笼罩,宛若一颗火球,悬浮在七星塔内。
而正托着七星塔飞向魔界的琰屠,忽觉掌心一阵灼热,低头看去,大吃一惊,七星塔正在朝中央坍塌。
“哎?”步巨讶异道:“这宝塔会中途变化?”
他话刚说完,整个塔身陡然塌缩成一颗椭圆的金球,滚烫无比。
琰屠顿觉手心火辣辣的疼,下意识松开,金球蓦地蹿上高空,而后慢慢变大,犹如一枚巨大的金蛋。
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金蛋嗖的飞向东边,眨眼没了影。
步巨和琰屠面面相觑......
***
却说一路北上的怀苍,并没见到逃离的刑官。
眼看没线索,他不敢耽搁,果断往东来山飞去。
兴许姽宁已经抵达东来山。
*
当怀苍在何问阁的院子见到与朔明君堆雪球的南辛,还有屋檐下蹲着的雪狼、希希,独独不见姽宁。
他心中一沉,切切实实地慌了。
南辛激动地跑过去,却看无人跟随,不解地问:“娘亲没随爹爹一道过来吗?”
怀苍拧着眉,不知如何回答。
希希也冲过去,跳到南辛肩膀,仰头焦急地问:“帝后不在天庭?”
怀苍摇摇头,正要讲明前情,一道红光蓦然从空中铺泻而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阁楼的楼顶迸射出万丈红光,红光极盛,宛若烈烈火焰,将天空照得红彤彤。
“罩结界!!”尧大仙的声音从何问阁的顶楼吼出。
怀苍未加思索,连忙施法罩上坚固的结界,圈住整座院子。
下一瞬,磅礴之力自那红光漫射之处喷涌而出,轰地爆出浑厚的气波,撞得结界嘭嘭巨响。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阵滚烫的热浪,铺天盖地地扫荡东来山。
东来山山顶的万年积雪,一夕之间,彻底融化。
第42章 大帝……要砸蛋吗?……
何问阁顶楼的红光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滚烫的热浪往外一波波荡开,将山顶的冰雪层层消融。直至露出原有的苍绿,红光才渐渐黯淡。
待红光彻底消散, 怀苍顾不得外面未驱散的闷热,撤下结界, 果断带着南辛等人飞离此处。
将将生云,何问阁的三位书灵嗖嗖地窜出来,连忙跳上飞云。
刚才热辣的火光几乎要烫化他们,只好暂时躲在书里。等热感消散许多, 他们才忙不跌逃出阁楼, 撞见怀苍要走,便跟着去避难。
*
片刻后, 众人飞抵四季如春的西山。
西山有尧大仙曾经为保温而设下的屏障,又与何问阁远隔百里, 遂并未受到波及。
待将他们安顿在山谷,怀苍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之前的小木屋, 施法变作院子。最后在屋外设下三层坚固的结界, 叮嘱朔明君几句,才动身飞回东山。
南辛抬头, 眺望远处雾茫茫的天空。那是被热浪融化后的冰雪, 化作水雾升腾在上空而形成的。
远看仿佛悬浮着厚厚的白云, 重重地压在东边的山顶。
“何问阁究竟出了什么事呢?”南辛喃喃道。
与他身高一般的药典书灵幺幺走去他身旁, 也举头望向那方, 学着南辛,微微蹙眉:“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南辛偏头,奇怪地看着他:“阁楼出了什么事?你们也不知?”
幺幺摇头:“尧大仙平时不准我们上去顶楼,我们只知那里供奉着一件旷世神器——九佛神凰塔, 那神器是用来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
说罢,他转头问向正与朔明君聊谈的古籍书灵十景,道:“你不是偷偷去过一次奉堂吗?那里除了神器,还有什么?”
十景挠挠头:“我没偷偷去,那天门正巧开着,我才进去的。”
“我记得你说那里有几幅画卷,还说帝后眉眼之间与画卷里的天仙有几分相似。”书灵嫣嫣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十景,道:“是不是?”
这话瞬间抓住南辛他们的注意力,个个往十景看去。
“与娘亲相像?”南辛好奇地问:“画的是哪位女仙?”
正躺在雪狼背上晒太阳的希希,腾地坐起身,未等十景回话,就道:“我可不知天界哪位女仙与帝后的眉眼相像,帝后那等妍姿丽色,岂有第二人?你看岔眼了吧?”
被一只花枝鼠质疑,十景心中不服,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我眼力好得很!哪怕是匆忙看两眼,不只是天仙的模样,她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珠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还记得她怀里抱着一只漆黑的小兽,小兽长着四只角,十分奇特,何问阁的兽典都不曾有过。她眉目间的神韵我怎会看走眼?的的确确与帝后几分相似。”
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一句:“既然你是偷偷地匆忙看两眼,又怎知画中女子的全貌?”陡然插来,打断了十景的话。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尧大仙的仙童正走来。
仙童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玛瑙大眼,平日里瞧着干净透亮,当真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只有‘深受其害’的书灵们晓得,他严肃起来,会将人盯得毛骨悚然。
三位书灵纷纷住口。
仙童又严声叮嘱书灵:“大仙奉堂内的画卷,你等不可妄加评论猜测,莫要失言。”
语气严重得似乎他们再多议论两句,就得被赶出东来山。
三位书灵心中惶惶,望天的望天,低头的低头,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南辛几步跑过去,到结界边停下,问道:“爹爹去了许久,怎么还没回来?”
仙童视线转至南辛脸上,目光瞬间柔和几分:“大帝正在帮尧大仙疗伤,需要些时辰。小殿下安心待在结界内,无需担忧,大帝不久就会来接你。”
见南辛努努嘴,仙童又道:“小殿下如若困了,就去屋里歇息吧,说不定明早醒来,大帝就回来了。”
他看起来年纪与南辛一般大小,口吻却是格外成熟,倘或不是声音稚嫩,几句安抚十足像个和蔼的长辈。
南辛怏怏地摇头,娘亲迟迟不见来,爹爹又还在顶楼,他哪里睡得着。
“我们还不能回山顶吗?”希希几步跳过去,问道。
仙童回道:“神器尚不稳定,等大仙确认它恢复正常,方可回去。”
原来是供奉的神器出了事。
“那神器有什么厉害之处?发出的光就像烈日似的,眨眼就把山头的雪给化了。”南辛眨着圆溜溜的眼,又来了兴致。
希希和坐在木阶上的朔明君也颇为好奇地看来。
唯独三位书灵摇摇头,仙童口紧,就是他们也不曾从他嘴里撬出过任何关于神器的信息。
岂料,仙童不仅未拒绝,甚至回答得相当详细:“那是九佛神凰塔,塔内嵌有一枚远古凤凰神帝涅槃后的凤眼,也是神帝的神力所化。凤凰的神力与太阳的力量同源,皆是源自混沌初开的阳气,所以其神力极炙极热。”
南辛第一次听闻远古凤凰,不免新奇:“凤凰的神力很厉害吗?比爹爹还要厉害?”他对神力的强弱并无确切概念,只能拿自家爹爹比对。
一向面无表情的仙童竟微微笑起来:“足以毁灭三界,也可重塑三界,小殿下以为呢?”语气隐隐几分骄傲和崇敬。
直到仙童离开许久,南辛仍在琢磨一个问题,忽然抬头问朔明君:“要是爹爹和凤凰打起来,爹爹会输吗?”
“这.....”朔明君斟酌着说:“要是普通凤凰,应当能胜。可若是神帝,大帝恐不是对手。”
毕竟连上古龙帝的神力都不如凤凰神帝。
“打不起的。”书灵十景接过话,唏嘘道:“麒麟王出卖了四神族,与妖魔联手打算一统三界。当时凤凰族乃作战主力,留在凤凰山的皆是幼童老者,却因麒麟王泄露凤凰族的神道而惨遭屠族。神帝死后,凤凰神力日渐衰败,不就便灭族了。”
“这么惨……”
南辛感叹之余,暗暗思索:既然神帝涅槃后的神力还在,指不定凤凰还能复活呢?
***
夜间,寒风刮过山顶,气温骤降,水雾复凝结成雪,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何问阁的顶楼却温暖如夏,似与外界隔开了两个季节。
热源便是神龛内供奉的九佛神凰塔。
塔身外侧的佛珠金光不衰,塔内凤眼释放的热力尚在。整个神塔活像个火炉,将奉堂照得亮如白昼,驱散夜里的彻骨冰寒。
坐在榻上的尧大仙敛气收神,缓缓睁眼,目光渐渐聚焦。
站在一旁的怀苍问道:“好些没?”
饶是屋内温热,尧大仙却是浑身冰凉、面色苍白。额间泌出几滴冷汗,气息也是时缓时急,伤势不轻。
“好些了。”尧大仙虚弱地扬起一抹笑:“今日让大帝见笑了。”
说罢,他抬手将敞开的衣裳拢好,再缓缓系上腰带。不过是正常的穿衣,他却连喘带歇的,颇有些吃力,看来是在强撑。
怀苍的视线落在他被衣裳覆盖的胸前,方才他进屋时,尧大仙晕倒在地,衣裳敞开。胸膛上的咒印一闪一闪的,十分醒目。
咒印的形态无外乎天地万物、阴阳五行,但他胸前的咒印形态很奇特,从未见过。
等尧大仙穿好衣裳,他才问道:“你身上的咒印与神器有关?”因神器的红光褪散,尧大仙身上的咒印才慢慢隐没,他便有了这般怀疑。
尧大仙低头自嘲一笑,道:“我若说这咒印是利用神器内的凤凰神力,来维持肉身,以免过快地衰败崩裂,大帝信吗?”
怀苍听言,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在他略显凹青的眼眶周围看见一道道细长的皱纹。
方才他急于施救,并未留意他面上的变化,此时端量,显然苍老许多。
神仙有法力加持,即便飞升之时已是鹤发鸡皮的老者,成仙后也能复原年轻时的模样。如若要借用更为强大的神力维持肉身不败,除非肉身出现了无法修复的创伤,又或者是接近寿限。
幼年时,父亲曾带他拜访过尧大仙,那时大仙就已在东海流波山居住了许久年月,至于年龄多少,天界似乎无谁知晓。
怀苍即便心存疑惑,也没冒失地问及年纪,这咒印总归是他的私事。
尧大仙倒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我大限将至,且体内有无法消除的邪气,倘或不用神力将邪气强行压制,用不了多久,我便会灰飞烟灭。”
怀苍暗暗吃惊:竟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尧大仙又道:“我原本是想借用九佛神凰塔找到帝后的位置,没想到神器内的神力突然爆发,甚至反噬我体内的凤凰神力,导致咒印差些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