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无声中,他跪在一片金色里,仔细而认真地给她擦鞋子上的西瓜汁。
那一瞬间,陶画羞恼的情绪卡顿住。
情形似曾相识。他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来给她系鞋带。
那一天的霞光没有今天的阳光耀眼。
她安静地看着陆彦,金色的海浪让她微微失神。
“好了。”陆彦抬起泛着金色光晕的面庞。
丢下“谢谢”这两个字,陶画走出陆彦的公寓。她把留给自己的西瓜放进冰箱里。
啃了几章数论,她剥开一颗糖,还没吃进去,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糖。
想起这糖是陆彦辛苦寻了好几天才给她寻来的,又想起他扮她爷爷,开解她,逗她开心的场景,她瞳孔涣散,凝视窗外的金色海浪。
“你们看到没,今天苏黛真漂亮。”
“她哪天不漂亮?”
“今天比以前更漂亮嘛。她以前都不怎么打扮的,你瞧瞧,她今天编了好看的辫子,发带也漂亮,还别了发卡,明显精心打扮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嗐,美女稍微打扮一下,真就是锦上添花啊。”
苏黛心里郁积得厉害。虽然和陶画重归于好,但陶画待她就像普通的、平常的朋友,并未对她有任何感情上的表示。
她心里着急了。
今日特地打扮了一下,也没见陶画有任何波动。她不惜“出卖色相”,心急之下出此下策,却未得到她想要的。
她紧紧地咬住唇瓣,强迫自己把精力投入到即将到临的数学联赛省预赛上。
……
省预赛结束后,带队的老师和参加的学生回去之前一起去餐厅吃饭。
包厢里灯光明亮,两个带队老师,八个学生围坐于餐桌边上。
楼慈和沈之珩一左一右坐在陶画身侧。陶画去夹远处的粉蒸排骨,没夹起来。
随后沈之珩就帮她夹了一块过来,楼慈直接把粉蒸排骨端到她面前,完全不顾及别人。
陶画瞥了楼慈一下,把粉蒸排骨端回原位。
但没过多久,桌子转盘一转,粉蒸排骨转到了陶画面前。
有人想转动转盘,却转不动,仔细一瞧,原来楼慈一直按着转盘,不让人有机会转动。
一直只顾吃饭的陶画并未注意到楼慈的动作。
苏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一下子失去食欲,只觉食不知味。
一回去,郑邵东就迫不及待地问陶画,“考得怎么样?”
“还行。”
“彦哥,你怎么一点都关心陶画考得怎么样啊,问都不问一下?”
陆彦说:“为什么要问,我知道她肯定考得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是陶画。”
“咦~”郑邵东啧了一声。
陶画说:“万一我考得不好呢。”
陆彦一笑:“那就是考卷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陶画一愣,“……谢谢。”
省预赛结果出来,陶画拿到了省第一名。楼慈第二名,沈之珩第三名,苏黛第四名。他们几个拿到了全国联赛的资格。
包揽全省一二三四名,嘉德还是第一次在数学联赛省预赛上取得这样辉煌的战绩。
对于预赛成绩,陶画心里有预期,晋级全国联赛问题不大,但没想到能拿到第一名。
不过也只是一个省预赛第一而已,她并没有多雀跃,重要的是后面的比赛。
为后面的比赛做准备的闲余时间,她也没放下没啃完的数论。
“母亲节要到了,给你妈妈准备礼物了吗?”陆彦把把吸管插.进奶茶里,把奶茶放到陶画面前。
“还没有。”
“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没想好。”
“不如,送你妈妈一个姓陆名彦的女婿吧?”
姓陆,名彦的女婿?反应过来,陶画说:“你……不要脸。”
“我要脸干什么?要你就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彦=陆不要脸=陆嫑脸
第62章 情窦
“我要脸干什么, 要你就行了。”
“嘶,彦哥,老子牙都被你给酸倒了。”郑邵东一脸嫌弃。
陆彦双手抱臂, 面向陶画,“我的提议怎么样?给你妈妈送个我这样的女婿?”
陶画双颊樱粉, 嗫嚅道:“我又……不喜欢你。”
“我们是天注定的缘分, 你会喜欢我的。”
郑邵东插嘴:“天注定的缘分?”
“两个有缘分的人, 名字首字母可以连起来, 她姓陶, 我姓陆,首字母T、L, TL就是停留, 我和她注定为对方停留,天定的缘分。”
“啧~”
陆彦戳了一下陶画,“我们可是天注定的缘分。”
陶画还没说话,楼慈冷不丁道:“TL?难道不是吐了?”
陆彦:“……”
陶画忍俊不禁。
郑邵东:“哈哈哈哈哈哈!”
沈之珩提了提嘴角。
斜了楼慈一眼, 陆彦看向陶画, “当然,我们要是不在一起,老天都得怄死,怄吐。”
陶画转开了视线。
电影院里人满为患。
“陶画,这里!”
陶画提着两杯饮料走向苏黛。
“票已经取好了,再等十五分钟就可以进去。”苏黛说。
陶画点点头,“今天人很多。”
“周末当然人多, 而且今天有大片新上映。”
陶画和苏黛是来看巴啦啦小魔仙大电影的。
之前苏黛说巴啦啦小魔仙电影快上映并非是为了诈陶画的假话。
因为是儿童片,播放厅里上座率只有大概三成。
电影开始后,陶画全神贯注投入电影里面, 而苏黛却心不在焉。她用余光偷瞥身侧的人。
电影朦胧昏暗的光笼罩在陶画的侧脸上,使得她的面部轮廓更加柔和。如有烟霞笼罩般。
苏黛手指微动,想要触及柔软斑斓的烟霞。
然而那片烟霞却似镜中花,水中月,无边美好,却无法触及。
她蜷缩手指,垂下眼皮。
餐馆里烟火袅袅,人声鼎沸。
苏黛看了陶画一眼,嘴唇动了几动,最后依旧保持沉默,一下一下地给肉串刷辣椒。
见苏黛一直在刷辣椒,似乎是在走神,陶画挥挥手,“苏黛?”
“苏黛?”
苏黛立刻回神,忙不迭放下刷子。
“在想什么,怎么走神了。”
“没想什么。”苏黛摇摇头,把肉串上过多的辣椒刷下去。她吃了一口肉串,辣得她嗓子疼。喝了几口水后,她沉淀下情绪,“你知道苏苏吗?”
“苏苏?不知道。”
苏黛把手机放到陶画面前,“就是她。”
手机屏幕里,女孩儿睫毛上沾了滴未干的水珠,遮掩在浓密黑长如蝶翼的长睫间,如同草丛间若隐若现的晶莹。
精致至极的五官,白到不健康的皮肤,由内而外的柔弱病感,整个人像没有生气的载体,偏偏眉宇间又浮着与之对抗的鲜活韧劲,所有的一切组合成了一种病态的美丽。
苍白病弱,又极致美丽的女孩。
“她就是苏苏?她是?”
“一个女明星。”
陶画正要说话,只听苏黛继续道:“去世十年了。”
闻言,陶画顿了顿,“已经去世了?可惜。”
大概是天妒红颜。
“的确可惜,她很有才华,可惜不到二十就病逝了。我是从她的第一部 电影开始喜欢上她的。她的第一部电影你听说过吗?”
“什么电影?”
苏黛说了个名字。
“没听说过。”
“这部电影拍得很好。”
“电影讲的什么?”
“冲破性别桎梏的自我觉醒。”
“嗯?”
“女主爱上了一个女人,从而自我觉醒了自己的性向,她与世俗对抗,无畏歧视偏见,最后以死亡的代价昭告了她的坚持。”
说到这里,苏黛语速放缓,“她很勇敢。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怕歧视和偏见。如果是真爱,性别不是问题,俗世的歧视偏见也不是问题。你呢,虽然你本来是男孩,但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女孩,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在世俗的眼光里是不容于世的,你会怕吗?”
“我也不会怕,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女孩,最大的问题不是世俗的歧视和偏见,而是她愿不愿和我在一起。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苏黛心下有了几分清明。她已经向陶画明示了自己不在乎性别的桎梏,不在乎世俗偏见,陶画也表示不在乎性别桎梏和世俗偏见,那么陶画她现在还在犹豫什么?
究竟还有什么问题,以至于陶画到现在还没对她有任何感情上的表示?
她本不应该这么着急,可日日看着陶画没有任何行动,危机感和紧迫感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稍有不慎,她就会鲜血淋漓。
她暗地里叹息一声,“电影很好看,推荐你去看一下。”
“好。”陶画才说完,就收了陆彦的消息。
陆彦:在哪儿?
陶画:外面吃饭。
陆彦:一个人?
陶画:和苏黛一起。
陆彦:什么时候吃完?
陶画:快了。
陆彦:地址发给我。
陶画:你要来?
陆彦:来接你。
陶画:不用了。
陆彦:晚上不安全,把地址发给我。
陶画:真不用。
过了一会儿,陆彦才发消息:好吧。你吃的哪一家,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夜宵?
陶画:辣辣家常菜,你要吃什么?
陆彦:协星广场那一家?
陶画:是的。
陆彦沉默了小半会儿才点了几个菜。
陆彦: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陶画:至少半个小时吧。
陆彦:好,谢了。
陶画把手机收起来,“服务员,我要打包几个菜。”
苏黛:“你这是……”
“给陆彦带的。”
苏黛沉默下去。
吃完饭后,陶画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应该还要等好一会儿。”
“没事,一起吧。”
还有最后两个打包的菜没做完的时候,陶画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小桃花。”
转头便看见身侧的陆彦。
“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说了,晚上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陶画陡然想明白过来,“你说你要吃夜宵,是在套我的话?”
他嘴角扬起,“也不全是,我的确想吃夜宵。”说着他在她身边坐下,“你们吃完了?”
“吃完了,在等你的夜宵。”
服务员把一个大袋子拿过来,“您好,您的菜已经打包好了。”
陆彦接过袋子,扫码结账,然后对陶画说:“走吧。”
陶画正要拿包,陆彦却自然而然地把包拿了过去。苏黛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紧紧地抿起了唇。
“你坐公交车?那你注意安全。”到了餐馆外面,陶画对苏黛说。
“嗯,再见。”
“到家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
陆彦用钥匙打开车,“行了,我们先送她回去。”
本来想要拒绝的苏黛心思百转千回,她说:“谢谢。”
车门打开,苏黛进入后座,陶画也跟着去后座,还没进去,就被陆彦拽住,“到前面来。”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前面去,“上去。”
“我和苏黛坐后面吧。”
“又把我当司机?”陆彦歪头。
陶画踟躇几秒,“那我坐前面。”
车子绝尘而去,匀速向前行驶。苏黛静静观察前面坐着是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握紧。
将苏黛送到家后,陆彦调转车头,朝公寓驶去。
“怎么今天跟苏黛出来吃饭?”陆彦问道。
“看电影了,就吃饭了。”
“你都没和我看过电影。吗,你和她看电影?”
这话似曾相识。陶画仔细回忆了一下。
“你都没给我烤过鱼串,你给她烤?”
那时她以为陆彦只是看重她这个朋友,所以在这种小事情上如此计较。
“不行,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电影?”陆彦说。
默然片刻,陶画说:“等有空吧。”
松溪公寓的车库在公寓旁边,停了车两人并肩回公寓。
没走几步路,陆彦忽然驻足,他抬头,看向头顶,“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小猫的叫声。”
陆彦打开手机闪光灯,往上照去。
只见头顶的树枝上卡着一只小猫,小猫费力而艰难地挣脱着树枝,口中低低地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