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四月——糖仔小饼干
时间:2021-10-05 08:46:30

  宋嘉昕苦笑了一下,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轻声道:“你一定…又见过那个男孩了吧。”
  她垂下眼睛:“我听说…他事业有成、没有婚嫁,好像在像谁证明着什么一样。”
  四月夹了一筷子牛肉,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嘉昕笑了笑,年轻的女商人看着窗外的雪花,许久才收回了视线:“我好像从未和你说过,我是怎么让他离开你的。”
  四月的筷子停在舌尖,她有些艰难地挪出,她再次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要说了吗?”
  宋嘉昕透过暖房里一望无尽又温暖如春的明亮火光,转过了脸,好像有些话如果看到妹妹的眼睛,就永远无法说出口。
  ……
  对于宋嘉昕来说,那是一个和过去的许多年都没什么不一样的春天。
  唯一一点特别到让她对那一个年份记忆犹新的是,她失散了近二十年的小妹,终于被寻到了踪迹。
  彼时她在西班牙出差,和当地政府签署宋氏酒店和餐饮的入驻合同,而在美国总部驻守的宋嘉阳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去。
  在他们的以为里,小妹一定是和他们一样,迫切地期待着与他们的相见。
  直到…宋嘉阳给她打来电话。
  那个她一手教出来的、极少露出脆弱的神色的、从不低头的弟弟,甚至抹了把眼泪告诉她。
  “姐姐,小妹她…一点都不想要我们。”
  男人断断续续地控诉着,隔着手机话筒都能听出他的难过和沮丧。
  “她说她宁愿我们不要找她、不要记得她,她问我要怎么样才能远离她的生活,她…也不肯叫我哥哥。”
  “……”
  宋嘉昕也是在那通电话里,知道了那个叫做程延的少年。
  作为宋氏的继承人,能在下有成年兄弟的情况下坐稳一把手的位置,宋嘉昕是一个且雷厉风行且颇有手腕的…商人。
  她很快就了解了她的小妹和那个少年的全部故事。
  在她眼中,那个少年是有软肋的。
  只要有弱点,没什么人是不可以击溃的。
  ……
  玻璃罩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一下,却又那么轻柔地落下,在快要飘到眼前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宋嘉昕看着桌角玻璃杯里的红色液体,她轻轻转过头,看着妹妹。
  “四月,他是有软肋的。”
  宋嘉昕重复道。
  “他的软肋就是你。”
  “……”
  如宋嘉昕所预想的那样,弟弟宋嘉阳那一套组合拳根本对那对小情侣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让他们对彼此更加信赖。
  于是在那一年的三月初,宋嘉昕从西班牙直接飞往中国上海,她甚至没有知会她的弟弟,只让助理草草地带来了关于那个少年的一点讯息。
  孤僻寡言、原生家庭刻薄、有前科。
  她约出了那个男孩。
  当那个少年坐在她的对面,她其实能有一点了解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妹为什么会选择他,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宋嘉阳非要拆散他们不可。
  因为他们的眼中不会有别人,那是超越了血脉的连接、世俗的苛责之外的另一种情感。
  于是宋嘉昕喝着咖啡,带着笑意,对他说道:“久仰大名。”
  对面的少年却连一个笑意都懒得敷衍:“你们家到底还有多少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要来烦我们?”
  宋嘉昕许久没有听到过这样放肆的言论,但也只是笑着挑挑眉,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
  “我是宋嘉阳的姐姐,也是嘉晗…哦,就是四月,”她停顿了一下:“的姐姐。”
  她看上去平和也礼貌:“我们家里除了我和阿阳,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看到对面的男孩像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她抬了抬下巴,尽可能地收敛脾气。
  “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后来也都离开了人世间,阿阳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从未放弃寻找过妹妹,希望你能理解。”
  对面的程延终于不再紧绷着脸,可是他的防备还是那么明显:“她已经成年了,她也已经做了选择。”
  “我知道。”宋嘉昕笑笑:“所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首先是想代替阿阳对你道歉,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来为难你、也说了很多不好的话,我没有教好他,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少年皱着眉,唇抿成一条线,只吐出了两个字:“不必。”
  宋嘉昕用手撑着下巴,露出一截紧致雪白的手臂,和上面缀着宝石的手链,她手动起来的时候都十分动听。
  她叉了一块桌上的烤松饼放入口中:“除了道歉,我也想亲自见一见你,当然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
  她弯了弯唇角:“只是…你想要我们放弃四月,那总要让我相信你有能力照顾好我的妹妹、你能够负担她的一生吧?”
  面前的少年一口都没有动面前的餐食,放在桌上的手指收紧,他眼里的冷淡和那一点点的犹疑,尽数落在宋嘉昕的眼中。
  他说:“在你们没有出现之前,我已经在负担她的人生了,无需向你们谁证明。”
  宋嘉昕坐在那座城市最昂贵的咖啡馆里,看着落地窗边散落的日光。
  作为一个久经谈判桌的女人,她知道,那是撕开那道口子的第一步。
  ……
  四月静静地坐在暖房里,宋嘉昕已经喝了第二杯,而她手中的那杯酒只下去了一点点,甚至已经被这周围的火光熏热,喝到口中一片温热。
  宋嘉昕的两颊有了一点红,她看向妹妹:“四月。”
  四月转过头。
  宋嘉昕有一点醉了:“和这种男人谈判的技巧就是,一点一点碾碎他的骄傲。”
  女人的声音在暖房里轻轻回荡:“要让他看见,因为他的存在,他爱的那个人会失去什么,而不是仅仅告诉他,他不配。”
  四月喝下一口酒红色的液体,感受那股湿热的触感顺着她的喉咙滑下去。
  四月突然迷迷糊糊地想到。
  他不止一次地说过,他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小程番外、决定离开她的那一天。
  我从起床醒来看了一眼儿子们的比赛就码字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我先去做饭(今天准备做锅包肉),然后就来码字,争取你们醒来就能看到番外,并且争取明天双更。
 
 
第52章 、程延番外上
  “你这个疯婆娘现在是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死样子有多让人倒胃口?”
  “你现在嫌弃我又老又疯了?你当初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你现在眼里除了你养的那个狐狸精眼睛里还有谁?自己看看你那个窝囊的样子, 今年才赚了多少钱!”
  “还不是你生的白眼狼儿子!当初就不该找他!让他死在孤儿院里面也好过他现在回来抢房子!”
  “……”
  程延踏上那幢老式的的住宅楼,踩着扁小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时候,这些话语充斥了他的耳朵。
  他的父母, 在吵架。
  他们口中不如死在外面也好过来抢房子的白眼狼,就是自己。
  坦白说, 他们是一对很尽职的父母,不然也不会至今还住在这样的楼房里, 所有的钱和存款都用来抚养下面的两个弟弟。
  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父母, 只是不对程延而已。
  程延走到三楼的时候,右边那户人家的门打开了, 一个小男孩站在防蚊纱门的里面,背着儿童小书包,咬着一颗苹果看着他。
  他的妈妈翻着白眼听到楼上的吵架, 对小男孩说:“你先下楼去, 别听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 又看到门外程延面无表情的样子,大概是觉得他也不是个好人,皱皱眉:“还是别下去了, 楼上那家人儿子就走丢过,站这别动,我去收拾东西。”
  小男孩乖乖地点点头,一口咬上清脆的苹果,眨着眼睛和程延对视。
  程延只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抬脚继续上楼。
  他只是依稀想起, 他走失的时候,也大概是这个孩子这么大的时候。
  两三岁吧,傍晚时刻, 他妈在小区棋牌室打麻将,他爸回家拿了几瓶酒就出去找朋友喝酒,他蹲在小区后面的河边玩泥巴。
  直到身边的小朋友们都一个一个回了家。
  没有人来找他,他开始有些害怕,往家的方向跑,但是被人拦腰抱起来,用力地捂住了口鼻。
  对于那些事情的记忆他只有这么多,也是模模糊糊的,怎么被救出来,怎么被送到福利院的,他其实都记不太清了。
  程延走上了五楼,看到那对夫妻吵架甚至连门都没关。
  程延进屋的时候,他们吵得胸脯都在剧烈的起伏,他的父亲掐着他母亲的脖子,似乎是要动手。
  程延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他的母亲瞪着眼珠凶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她生命中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他。
  然后憋了许久,干巴巴地问他:“让你带的钱呢?”
  程延冷淡道:“什么钱?”
  他的父亲声音拔高:“卖你爷爷房子的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几百万呢!那家人付的现款!”
  程延的手在裤子口袋中碰到了烟盒,但他一碰便离开,他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卖房子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
  他爸气得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
  程延抬起眼皮:“爷爷生病住院花的是自己的医保和退休金,人是我在照顾,爷爷说过,卖房子的钱一分都不要给你们。”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延想起了他的爷爷,那位老人家。
  这个世界上除了四月之外,第二个真心爱着他希望他一切都好的人。
  老人在过世前,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老房子是留给你的,谁来要都不给,他们有的是人担心,只有你什么都没有,我也只需要顾着你就好了,总不能让你以后结婚连个房子都没有…”
  老人离去的时候除了没能看他长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继续抚养他的难过。
  程延看着他的父母,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张卡:“卡里有五十万,按照你们以前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来算,你们也算养了我五年,翻了几倍还给你们,以后别来烦我。”
  他神色平静地转身,留下一句:“密码是我的生日,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
  ……
  走出那道门,程延才感到身体四周散发的寒气,他看着楼上的那扇窗户,觉得那像一个吃人的窟窿,一个填不尽的无底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扑出爪牙。
  什么时候?那大概是他们又缺钱的时候。
  程延出了小区,坐着公交车去了汽车站,赶回上海。
  他一早没睡,去取了钱回的苏州,眼下已经困得抬不起头。
  等大巴车已经停在上海客运总站,他睁开眼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衣领是褶皱的,身上沾着后座乘客吃的污糟零食的气味。
  程延一下车,四月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她雪白干净的脸蛋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显得阳光又热烈。
  “程延!你回来上海了吗?下午来公司吗?我跟你说周瑞太讨厌了!他说我的设计太繁琐不适合你们的产品!哦对还有我下午把员工的工资都发掉了,还有你的!你记得看看你的卡,别饿着自己。”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程延的心却想被熨平了,他无奈地开口:“你说了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好吧。”四月鼓鼓嘴巴:“那就先回答你什么时候回来吧。”
  程延顿了一下,脸色自然地回答她:“晚上吧,我下午要去见一个投资人。”
  四月张张嘴巴,嘀咕道:“是不是真的呀!该不会又是宋嘉阳那个讨厌鬼在耍我们玩啊!”
  程延没有说话,阳光下他没吃饭觉也没睡够的眉眼显得格外苍白,他安抚她:“是真的,放心吧。”
  哄着四月挂断电话,程延打开手机银行短信,上面显示着刚刚有一笔五千块的汇款,以及五千六百块的余额。
  他出了车站,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盒饭和一瓶矿泉水,飞速地吃完之后,他对着便利店的玻璃理着衣领。
  然后他就那样,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与宋嘉昕约定的地点。
  他以为那会是一场和宋嘉阳一样的羞辱,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看上去礼貌又温和,言语谈吐举止十分优雅得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延的心还是如同打鼓一样在颤抖。
  她越过虚假的寒暄,说着真诚又关心的话语,最后问他:“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可以负担我妹妹的人生呢?”
  那一瞬间程延想起了很多东西。
  想起了他那张工资卡的余额,想起他那对贪得无厌的父母,想起便利店里口味快要吃到吐的便当。
  他动了动唇,还是开口道:“在你们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在对她的人生负责了,无需向你们谁证明。”
  对面的宋嘉昕一愣,随即绽开温柔的笑意:“当然,对于你的照顾,我和我弟弟都很感激,如果需要,我们很愿意为你正在创业的公司出一臂之力。”
  程延几乎是下意识的冷酷回绝:“我不需要。”
  宋嘉昕也没有恼怒,她只是撑着下巴,露出精致的下颌:“可是,这是以前,那以后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会给她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这是在问他一个居无定所、一事无成、毫无凭借的沪漂少年的吗?
  程延的心都在打颤,可他还是想起了四月那张满是信赖的笑脸。
  是了,四月说过,她不在意这些的。
  程延于是笃定地抬起头:“如果你说的是金钱,那我相信以后我都可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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