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传奇的人物,也只是个坐在陆简庭的对面,受着老婆和老婆闺蜜的气、加完班只能吃晚餐剩菜的可怜男人。
……
那边的男人们磨磨叽叽地还没吃完,四月已经舒舒服服地泡在总统套的小汤池里了,她把脸靠在岸边,环抱着手臂,惬意地闭上眼。一周的工作疲惫终于在这一刻被释放,热气熏着她的眼睛,让她犯困,她嘀嘀咕咕:“我不想爬出去了,就想在这里泡一晚上。”
冉祈失笑,把水杯放在她的手边:“不能泡久了的,你这个血压低的,小心晕过去。”
四月迷迷糊糊地,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她天生的血压比普通人低很多,蹲久了站起来或者洗澡洗太久就会眼冒金星要晕倒。
高中毕业的时候去体检,程延就在她的右边,他们一起测,测完了医生报数。
程延的高压118,低压98。
而四月呢,60和90,高压比程延的低压还要低。
可是冉冉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只是眼下四月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了,热腾腾的温泉泡得她大脑放空,安安静静地半睡半醒。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隔着身上的浴巾,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发烫,坚硬的肌肉磕得她生疼。
但是模糊间,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慢慢放任那个身影远去。
那天晚上林四月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她美滋滋地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发现自己和冉祈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摸到手机,给冉祈发了几个字:“大骗子!”
昨晚结束了一场荒唐的温泉play的冉祈也在她和顾云起的房间里缓慢地睁开了眼,那一瞬间身体器官的各种不适涌现,冉祈觉得她的膝盖一定都磨破了。
身边抱着的她的男人没有回公司,还靠着她安静地睡着,露出帅气和日渐成熟的侧脸。
但这也不能掩盖他是昨晚那场糜烂的、持久的、没有节操的□□的始作俑者,冉祈可没有忘记她不管怎么求饶他都没撒手。
冉祈摸到手机,给林四月回消息:“你来杀了他吧,我不拦着。”
四月捧着手机“咯咯”地笑着,在脑子里筹划“杀顾狗,抢冉祈”的可能性。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昨晚到今天,从见到冉祈的那一刻开始,她变得有多么的童趣。
一如当初那个见谁都爱撒娇的娇俏少女。
四月伸手捂着脸,再放开手时已经准备起身,她走去洗手间准备洗个澡,只是脱掉浴袍的时候,她突然地注意到耳后有一块小小的红印。
很小的一块,四月轻轻地用手碰了碰,不疼,像是虫子印,也像是…吻痕。
四月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季节哪来的虫子啊,太可恶了,出去一定要冉冉姐举报。
她洗完澡出来,吹完头发,用完酒店自带的护肤品,正在纠结要不要闪送一套衣服过来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四月走过去,隔着门问道:“谁啊?”
猫眼里是穿着正式的女服务生:“您好客人,这是为您准备的新衣物,已经都为您清洗消毒过了。“
四月感慨冉冉姐真是太贴心了,打开门把袋子拿了进来,然后给服务生小姐姐拿了小费。
打开密封的袋子,里面是一套内衣裤和一套休闲装。
是四月周末喜欢的风格,尺码也准的要命,她换好衣服化了个淡妆,出去找那对放了她鸽子的夫妻吃午饭。
陆简庭昨晚就找代驾走了,好像是说公司有事,四月也没在意,进了餐厅先点起了菜。
等到那对夫妻姗姗来迟,桌子上的菜都快上齐了。
四月摇摇手:“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顾太太,你昨晚让我好等啊。”
冉祈给她盛了一碗汤:“下午我们去逛街吧,多买点包包衣服。”然后指指顾云起:“刷他的卡。”
四月接过汤碗,小口小口得喝着:“好的呢!”
冉祈给她盛碗汤之后就细细地打量她,没发现她情绪有什么不一样,无奈地摇摇头。
四月没发现这份打量,她抄起筷子就给自己加了一颗拳头大的狮子头,然后对冉祈告状:“对了冉冉姐,昨晚上房间里有虫子咬我!”
冉祈一愣:“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虫子…”
而且这间温泉酒店是顾家名下的,卫生维护一向是特别严格的,怎么会…
四月就知道她不信,把头发拨弄开,给冉祈看:“你看你看!真的有!”
冉祈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真巧,她自己身上多得是,看完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冉祈难得脸上露出了红晕,替她把头发理好,违心地说:“那虫子真坏…”
饭还没吃完,冉祈就狠狠地瞪了顾云起一眼,然后给弟弟发微信。
用的还是难得严厉的语气。
“我让你进去和她好好坐下来谈心解除误会,你进去干什么了?!”
那头许久没有回音,直到他们吃完饭都签单走人了之后,才“叮咚”收到一条回信。
“她睡着了。”
言下之意是她都睡着了,总不能把她叫起来然后说“来吧,我们来谈谈解除一下误会吧。”
冉祈无语。
然后很快,下一条消息也弹了出来。
“还有,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
下午四月和冉祈去逛街,还一起喝了个下午茶,期间冉祈问起她和陆简庭的关系。
四月喝着花茶:“你说老陆啊,他是我在美国的工作搭档,我们在一起做过的案子不说上千也有上百个,我皱个眉头老陆都知道我在想什么,这种灵魂伴侣做不成情侣的。”
她没有这个心思,只是陆简庭有没有冉祈就不得而知了。
冉祈放下茶杯,温和地看着四月,一如当初那个贴心的姐姐:“四月,其实…就算不和那个人在一起,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陪你走下去。”
那个人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也从不去挑破。
四月撑着下巴,露出迷惘的神色:“可是什么是好伴侣呢?我不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去认识新的人,尝试着和他们交往,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我想要的。”
四月是没有理想型的,宋嘉阳给她找的相亲对象,她嫌一米七五的矮,嫌一米九的高,嫌温柔的没有主见,嫌霸道的是个傻逼。
四月不知道她想要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她只知道,那些男人,她不要。
后来宋嘉阳真的照程延的模子给她找了一个,一个帅气的、冷淡的、不爱笑的男孩,四月看到他就愣了一下。
宋嘉阳以为这次有戏,结果回来之后四月就哭了,哭到昏天黑地。
“不是他啊。”
她说。
那是四月第一次对宋嘉阳发脾气,她冷淡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既然都已经把他从我身边剔除了,又何必假惺惺地送个礼物来骗我。”
真的快乐已经没有了,当然只剩下虚情假意,强颜欢笑。
……
四月很晚才回到家,把自己和新买的东西收拾好,才有空去看陆简庭的消息。
“昨晚我们和鸿兴医药签约了,项目资料我已经我发给你了,还有小周总推荐了另外一个招标案,我也一起发进了你的邮箱,好好准备,林总监。”
原来他昨晚温泉都没泡就赶回去,是因为周瑞要和他签约。
不过周瑞这家伙脑子坏掉啦?大周五的晚上签什么约,按照他的个性,那个时候应该在醉生梦死才对。
林四月抱着杯牛奶,坐在了电脑前,点开了自己的邮箱,陆简庭给她发来的邮件,有两个附件。
一个是鸿兴医药的年框合作项目书。
另一个,四月点开,在看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企业logo的时候就愣住了。
ppt扉页的几个大字。
“嘉程科技 招标方案书。”
第9章 、四月八日
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四月点开了那个文件。
她的指尖覆在鼠标上,却好像连滑动的力气都没有,她呆呆地停留在扉页的logo和那四个大大的、加粗的“嘉程科技”的字眼上,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像是他们所有人的孩子一样的小公司,居然…成长成这个样子了。
良久,四月的指尖轻轻地动了,她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公司市值、主营业务、专利技术、获得奖项。
一页一页,清楚明白。
又有点可笑。
你看啊,那是他放弃了她,得到的回报。
四月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下意识地去摸书桌的柜子,却想起这不是在纽约街区的小公寓,抽屉里没有藏着她用来加班时提神的女士烟。
只是片刻,四月就起了身,她把湿漉漉的头发藏在了卫衣帽子里,然后穿了一件外套,就下了楼。
她记得公寓楼下就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四月走进去,听到门口感应发出那声久违的、熟悉的“欢迎光临”,竟然不自觉地觉得可爱。
她没有直接去柜台买烟,而是熟门熟路的逛去了冷冻区,甚至还拿了一个小篮子,往里面扔了饭团甜品和饮料。
然后走到柜台,把小篮子放上去:“拿一盒烟。”
便利店的收营小哥熟门熟路地走过来:“什么牌子?”
四月顿了一下:“随便。”
小哥随手拿了一盒万宝路,给她结账,然后问她:“关东煮要吗?”
四月看看那一排玻璃窗里的东西,不自觉地笑笑:“要。”
她走过去,靠近玻璃窗,做着天价美甲的手指戳了上去:“萝卜、海带、香菇丸、豆腐皮。”然后手指划了一圈,敲敲隔壁的熟食:“照烧丸子、鸡肉串、还有奶黄包。”
一口气念完,她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就这些吧。”
小哥手忙脚乱地给她装好,一袋子装了,扫了四月的手机二维码,把东西递给她。
四月一只小拇指提溜着,走出了门。
出门之后她也没上楼回家,而是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小桌子上,用刚买的打火机点了一只烟。
等到整个大脑口鼻都是那股子凉丝丝的呛人味道,她眯起了眼睛,轻轻地吐出来。
舒服了。
在那些曾经与陆简庭一起奋斗的日日夜夜的,四月早就学会了抽烟,比咖啡提神效果好,见效快,还能控制时间。
有的时候一杯咖啡下去能到想睡的时候都睡不着,有的时候又跟有了免疫力一样毫无作用,平白耽误工作效率。
以前程延是不让四月抽烟的,咖啡也不让她碰,其实喝酒也很少带她去,所以她才会一上酒桌就人来疯。
程延哪怕自己熬通宵熬到眼睛通红,也只会让打了一个哈欠的四月赶紧回去睡觉。
四月多倔啊,她觉得打车太贵,也想陪着程延,到了晚上,他们空调也舍不得开,四月就带了家里的小毛毯,困了就靠在程延的椅子旁边眯一会。
醒了觉得饿,就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吃。
四月精打细算的,每天规划好了他们两个的开销,一点也不敢超,在便利店里能拿饭团就不买便当,饮料冰淇淋都不看一眼。
有的时候程延看着,就对她说:“我不饿,我的份额也给你。”
四月不信。
程延皱起眉头:“真不饿,我算算法脑子疼,下来晃晃,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走吧。”
那个时候他们的愿望甚至只是在上海买房,在这座城市安上一个自己的小家,然后一辈子就可以那样走下去。
四月看着漆黑的马路,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抱着膝盖坐在路边,一口一口地吃她买的东西。
故事的结尾,她什么都有了,他也是。
……
第二天的周日,天气特别得好,四月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回了一趟苏州的福利院。
院长阿姨还是那个院长阿姨,收到了消息就慈爱地在门口接她,看她买了许多的小蛋糕,帮她拎着,带她进去。
这个四月从小长的地方已经不复往日的痕迹,这些年宋嘉阳为了报答院长阿姨对四月的照顾,一直有在资助,院墙已经翻新,孩子们也再也不用担心物资。
四月把小蛋糕分给小朋友们,就陪院长阿姨走了,林院长带她进去自己的办公室,四月一进屋才发现办公室里的布置一点都没变。
林院长把带过的孩子们获得奖状都贴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而她后面的一整面墙,都是四月一个人的地盘。
林院长给她倒了杯水,看她一直盯着那面墙,想起了小时候的四月,摸摸她的侧脸,像母亲一样温柔:“我们小四月,都长这么漂亮了,现在这面墙,都贴不下你的奖状了。”
四月低头笑笑,拉住院长阿姨的手:“都怪我,这么久没回来看您,是不是想死我了?”
院长阿姨亲昵地抚摸着她的手:“是的呀,阿姨最想的就是你了。”
四月把头靠在院长阿姨的肩上:“我哥哥说,您最近身体不好,给您安排了体检也不肯去,这里又这么忙,哪里吃得消呀!”
院长阿姨轻轻地拍拍她的脑袋,像小时候一样安抚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啦,家里都富裕了,这里的孩子没有以前多了,这是好事,我不忙的,你哥哥是个好人,有了钱,我们请得起人,还有这里出去的孩子都会时不时地回来帮衬,我没事。”
四月抬起头:“那也要去看医生,要去做全身检查。”她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我可忙了,每天工作好辛苦的,你可不能让我分心每天担心你嗷。”
院长阿姨知道她的心意,连忙安抚她,承诺自己下周就去医院检查,四月这才作罢。
院长阿姨陪她在院子里逛了逛,忙别的事情了,四月自己一个人随便溜达,她想起院子后面有一只小秋千,是她小时候每次都要和别的孩子抢的玩具,不知道还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