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被发现后——八月薇妮
时间:2021-10-06 09:42:51

  程残阳的声音不高,但因为太低沉了,还带一点哑,听起来却仿佛咆哮一样。
  陶避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此刻徐广陵从后走上来:“大人……大人且……”
  虽然嘴里说着,但徐大人知道这打击对于程残阳而言,是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安抚的。
  他不由看了眼旁边的程子励,然而在门口看跟站在身旁,完全是不同的视觉所见,徐广陵看着程子励胸前的那道令人发噩梦的伤。
  徐御史脸色大变,骇然,不忍,他怒喝:“陶少卿!这也太过了吧!你们、你们也欺人太甚了!”
  朱厌因为是才调回来的,而且他的性格也不适合露面,诸葛嵩为怕节外生枝,便叫他安静地呆在偏厅等候。
  如今诸葛嵩倒是庆幸,要是朱厌在这里,只怕要天下大乱。
  他见陶避寒独木难支,便上前道:“徐大人息怒,陶少卿也是为查明公子被害真相,不得已为之,并非故意亵渎尸身。”
  若是平时,徐广陵自然不便跟他硬碰硬,但现在连他也忍不得了:“诸葛侍卫长,我们公子从鹤州到京内都是在你们手里,要打要问都由得你们,我们大人可是说过一个不字?甚至你们去御史台搜查,大人也是全力配合,只想快些查明真相,昭告天下,如今真相未出,公子先不明不白的殒身,这是你们的责任,你们推卸不了!且出了此等大事,非但不第一时间告知大人,反而在此擅自……”
  他咬了咬牙:“就算是告到皇上面前,至亲人伦,皇上也未必会偏向着大理寺!”
  诸葛嵩皱了皱眉。
  徐广陵虽是盛怒,可没失去理智,他说的是偏向“大理寺”,而他面前的诸葛嵩明明是东宫的人,陶避寒亦是东宫授意的。
  可若提起东宫,皇上自然会夹在其中,所以徐大人是要先拿大理寺来祭旗。
  陶避寒到底年少些,被他几句激的气急,道:“告到皇上面前又怎么样,我们确实是看守不力,但真正害死程子励的是那张字条,传字条的是程府的罗氏!我还要问你们一个……”
  “小陶!”是诸葛嵩急忙制止。
  但已经晚了,徐广陵怒视着陶避寒:“你……”
  一只手抬起,让徐广陵及时收声。
  是程残阳:“果然说出来了吗,你们的心里话。是觉着老夫指使了儿媳妇来杀本官自己的儿子?你既然把老夫当作凶嫌,那不如也把我监禁于此!严刑拷打如何?”
  陶避寒扭开头去。诸葛嵩忙道:“程大人,请勿当真。”
  程残阳道:“非是我当真,而确实是你们欺人太甚!你们听好了,办事不力,致人横死,推卸责任,诬赖朝臣,再加一宗亵渎死者尸身……明日早朝,这就是我对皇上的奏本,倒要看看皇上是否也跟你们一样把我当成凶嫌,还是会为我……中道失孤白发送黑发的一名老父主持公道!”
  程残阳说完后,他伸出手,手指略有点颤。
  他想要去碰程子励,手却迟迟不能落下。
  到最后他终于在程子励的额头上摁落,尸首的凉意像是在瞬间刺穿了他的手,而且直切了他的心头。
  他的眼中有泪光涌出,却最终竟没有流出泪来,他只是抿了抿唇,又看了看旁边那孤零零的一点字条,拂袖转身。
  徐广陵眉头紧锁,看看诸葛嵩跟陶避寒:“告辞!”
  转身跟上,一起出门去了。
  诸葛嵩凝眸无语。
  而几乎就在程残阳跟徐广陵离开的同时,陶避寒急忙转身去查看那两片字纸,被他取出来的那一片此刻粘在托盘上,字迹晕开,越发模糊不清了,其他的还在胃里,等他好不容易夹了出来,上面的字也都支零破碎了。
  陶避寒喃喃:“该死该死……这程残阳来的真是时候!”
  要不是程残阳来的这么及时,他能看的字只怕还多些,也不至于是这么难以抢救。
  诸葛嵩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抬手示意屋内的几人退下。
  陶避寒则悻悻道:“你干吗这么看着我,这下不能交差了,怎么办好。”
  诸葛嵩琢磨着道:“你觉不觉着,程大人刚才……有点刻意了。”
  “什么?”陶避寒不懂:“他骂我骂的狗血淋头,刻什么意?”
  诸葛嵩不语。
  陶避寒却又看看程子励,道:“其实吧,我倒是不怪他,毕竟这是他亲儿子,眼睁睁地看着这般惨状,他要是不骂我一顿,我倒要觉着他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了。唉!难说!”
  诸葛嵩点点头。
  但侍卫长心里想的,跟陶避寒所说并不同,诸葛嵩隐隐地觉着,以程残阳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涵养,竟会失态地对一个大理寺少卿发火,这仿佛有点……
  可是陶避寒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程子励是他的亲生儿子,任是谁也接受不了的。
  陶避寒又问:“对了,他怎么来的这么快?还直奔此处而来?你也不多拦着!”
  诸葛嵩道:“罗氏醒了,叫嚷着程子励死了,我总不能跟御史台的人动手吧,何况谁知道你这么慢!”
  陶避寒瞪了眼:“你……”
  此时外头又有侍从来报,原来程残阳把罗氏带走了。
  陶避寒闻言道:“好了好了,这老御史来一趟,把活的死的全弄走了。”
  诸葛嵩道:“不打紧,横竖已经有了定论了,这上面的字虽是看不清楚,但只怕毒还有,你仔细验验是什么毒。好歹现在太子殿下那边有了交代再说。”
  陶避寒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当下忙去取了那团字纸,小心翼翼地找东西盛着去查验。
  出门的时候,陶避寒道:“朱厌呢?”
  “在前厅。”
  “今晚上你把他带走,别叫他留在这里。”陶避寒盯着他。
  “……好吧。”诸葛嵩勉为其难地答应,索性今晚他已经进不了宫了,明儿再说吧。
  陶避寒见他答应了,才又道:“这几天你虽放了外差,可也不能太肆意了。”
  “什么?”诸葛嵩竟不懂。
  陶避寒忽然凑过来,在他身上猛地闻了闻。
  诸葛嵩皱眉:“你干什么?跟朱厌学会了?”
  陶避寒啐了口:“我好的不学学他?我只是闻闻你身上是不是有女人的香气。”
  诸葛嵩啼笑皆非:“闻到了?”
  “没有,”陶避寒果断地回答,又道:“程子励身上我也暗暗闻过,也没有,怎么偏是那个狗东西鼻子尖。”
  诸葛嵩道:“行了,你别骂他了,给他听见又要吵吵。”
  陶避寒则道:“我只是想叮嘱你,你可不要老往那些青楼啊之类的地方跑,那里的脏病多。”
  “什么话?谁往青楼跑?”诸葛嵩匪夷所思。
  陶避寒认真看他的脸色:“不是青楼,难道你……也跟程子励一样养了外室?要不然怎么身上有女人香呢。”
  诸葛嵩的脸色难看的无法形容:“住口,别胡说!你……再提一个字,你就也别在京内呆了,主子早想让你去江南道查盐务了!”
  一句话吓住了陶避寒:“我我、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跟我翻脸啊?”
  诸葛嵩倒也知道他少年心性,便耐着性子道:“我没有逛青楼,也没有养外室,这件事情你不许再提,不然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陶避寒见他脸色这样正经,只忙不迭地答应了。
  是夜,东宫。
  太子一行正碰上从寝宫退回来的云良娣。
  云若起忙过来拜见。
  她原本正打算睡下,景怡宫的嬷嬷便急着来找,说是查夜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问起别人,都不知道,这才慌忙来禀报。
  太子是叫云若起帮忙调理那些丫头们的,有人失踪,她也要担干系,当下赶忙匆匆出来查看情形,在景怡宫又查找了一遍,仍是无人。
  好端端地人从东宫消失,这事非同小可,云若起十万火急,赶忙先去寝宫报知太子,不料竟扑了空。
  幸亏盛公公叫人传了太子的话回来,云若起愕然之余,也放了心了,既然太子说已经知道,那必然事情无碍。
  只有一点疑惑,怎么太子半夜不安寝,却出去做什么。
  此刻远远见着,心里不免有些高兴,及至发现宋皎也随在太子身边,云良娣心里略觉古怪,忙上前见驾。
  宋皎也自退开了一步,垂首向着云良娣行礼。
  赵仪瑄扫了她一眼,对云若起道:“行了,你回去吧。”
  良娣起身,好不容易见着太子,她有些不舍:“殿下,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外走动?”
  赵仪瑄道:“闷,自然出来走走。”
  良娣道:“那,让臣妾陪着殿下回去如何?”
  赵仪瑄皱眉:“不用,还要去书房。”
  良娣一听,心想竟还要去批折子,便陪笑道:“臣妾给殿下端茶递水,陪伴身侧也可。”
  “胡闹,”赵仪瑄本以为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没想到费了这么多口舌,当下烦了:“叫你管的事儿管好了就罢了,不要把心思放在别处。”
  云若起一听,脸上通红,知道太子是因为景怡宫走失了一个人而责怪自己,她忙俯身道:“殿下饶恕,臣妾虽知道那些女孩子不服管束,却想到那孩子这样大胆……”
  “他们大胆跟你的失责毫不相干,以后不许再出这样的纰漏了。”太子却毫不留情面的,眉头微蹙地说罢:“只此一次。”
  云若起眼中含泪:“是。”
  太子哼了声,迈步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他看宋皎还站在原处便唤:“夜光。”
  宋皎闻言才忙跟上,走到赵仪瑄身后,却还忍不住回头看,却正见云良娣低着头,抬手拭泪。
  赵仪瑄本是要回寝殿的,但一旦回去,宋皎势必也要回西阁,于是他便仍是回小书房这里来。
  一路他发现宋皎有些寡言,心想多半是被云良娣那么一扰的缘故,他便故意地笑问:“又出什么神?”
  宋皎抬头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出神,宋皎只是觉着略怪,为什么太子刚才在面对云良娣的时候,神情冷淡如斯,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他竟舍得。
  难不成……是因为那一句话——所谓“喜新厌旧”?
  而她现在便是那个“新”?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她就更坐立不安。
  迎着太子含笑的脸,宋皎心里竟掠过一个想法:“他今日这样笑着对我,也许以前也这么对过云良娣,只是现在不喜欢了,所以就冷冰冰的了?改日厌倦了……自然也是冷冰冰的对我。”
  宋皎低头道:“回殿下,下官在想,时候不早,我也该回西阁了。”
  赵仪瑄看出她的冷淡,当即近前一步,低头望着她:“又怎么了?本太子可没招惹你啊?”
  宋皎道:“当然不敢,只是有些困了。殿下也早点安寝吧。”
  赵仪瑄才要拦着,她已经退后两步,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去了。
  “夜光!”太子唤了声,宋皎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径直出了门。
  盛公公命人去备了点夜宵,才回来就不见了宋皎,忙问:“殿下,宋侍御呢?”
  赵仪瑄坐回椅子里,只哼了声。
  盛公公扭头看看门口:“回西阁了?这……这怎么不留下呢?”
  赵仪瑄道:“你以为本太子不想留?说走就走,当本太子是什么?”
  “是奴婢说错话了,”盛公公笑着说了这句,听太子有些抱怨之意,便顺势道:“这宋侍御的脾气是有点忒急了,到底缺些温柔可人的气质……”
  还未说完,赵仪瑄已经瞪了过来:“你说什么?谁说她缺那些了?哼,那是你没见识过。”
  盛公公本来是想顺着他说话的,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
  错愕之下,偷偷一笑道:“是是,奴婢当然没有那个福气见识,宋侍御的温柔可人,当然只能是殿下才知道。”
  太子觉着这句话还算中听,才又露出几分笑意。
  盛公公见时候不早,就劝道:“殿下,吃点夜宵睡下吧?操劳了一天了。”
  赵仪瑄因刚才那场夜游,一时并没有睡意,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从花园里捉到的那人呢?”
  盛公公道:“那个,暂时关押在外头门上。”又补充说:“殿下放心,她没有嚷出半个字来。”
  赵仪瑄想了会儿:“你亲自去审问清楚,尤其是……她看到了什么。”
  “倘若、”盛公公迟疑:“她看见了呢?”
  太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带冷地看了他一眼。
  盛公公忙道:“奴婢知道了。”
  起身之时太子道:“叫人备水沐浴。”
  已经过了子时。
  宋皎回到西阁,见两个小太监还在等她,她看着两人困得原地瞌睡,便道:“都回去吧,一会儿天都亮了,我这儿也没什么吩咐。”
  两个内侍起初不敢,给她劝了几回,才千恩万谢地先去睡下。
  宋皎进门后褪了外衫,又洗了手脸,一时却没有睡意。
  看看桌上都是她散落的书,便过去拿了一本,总是无趣的。
  瞧着旁边那一匣子还没打开,她便起身,想要找两本不太一样的。
  不料果然很令她“惊喜”。
  先前宋皎打开的那一盒子,都是些正经的经史子集之类,最别样的便算是那本《竹书纪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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