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被发现后——八月薇妮
时间:2021-10-06 09:42:51

  而另外一个原因是,外放的御史越级行事, 便是超过了御史台的管辖,虽然没有人明,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没有什么上级会乐见下属越过自己直接上报的, 因而向来聪明的御史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直接奏达天听。
  这也是为什么诸葛嵩会那么心焦的缘故。
  经过那么多日子的相处, 侍卫长虽然觉着宋皎未必是那种肤浅轻信的,但他偏又无法肯定。
  他实在拿不准宋夜光会做出何等选择。
  而宋皎一反常态竟直接将奏章递送内廷,则更加重了他的猜疑。
  诸葛嵩很不放心, 他担心是宋皎听了陈立璧的话后恨上了太子,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而且……不管诸葛嵩承不承认,当时三里亭上,太子的那些话可不是一般的伤人啊。
  满朝文武之中,都在猜测宋夜光的这封奏章里到底是写得什么。
  但至少有一大半的人已然认定了, 他们觉着那必然是宋皎对于太子殿下残暴行径的弹劾之言。
  毕竟这两个人的恩怨可是有些年头了, 太子始终没能如愿杀掉宋夜光,已然是个奇迹。
  而宋皎却仿佛变本加厉似的,毁了太子一门亲事不, 又来了第二次,真是变着法的要戳太子的眼睛。
  至于太子殿下,其实也没闲着,听他曾经把宋夜光关入诏狱,好生伺候了一番。
  后来又召入东宫,各种折磨。
  更据知情人言,就在宋皎离京之前的某夜,太子殿下还亲自出宫跑到紫烟巷宋侍御的别院,来了场临别鞭挞。
  众人都觉着,宋皎的命可真不是一般的硬,几次虎口拔牙,插眼,拉老虎尾,居然竟还能从太子的魔掌之下全身而退。
  然而,这位宋按台好像也不太长记性,又或者是故意报复,出了京后做的第一件事,又是在挑衅太子。
  这么看来,太子要了宋家两条人命,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继续捋下去,远在京外好阔天空的宋按台,写一封弹劾奏章回京,更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天,程御史来至豫王府讲读,中间,赵南瑭不由问起此事。
  “宋夜光的那封信并未经过程师傅?”
  “是,微臣并不知情。”程残阳道。
  豫王道:“她……连她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告知您吗?”
  程残阳道:“夜光倒是曾把孟州那边的案子,写了封公函回京,不过并未提及此事。”
  赵南瑭皱了皱眉:“她越发的自作主张了。”
  程残阳抬了抬眸:“呵,巡按御史自然有权直奏圣上,夜光所做,倒也不算逾矩。”
  “当然,公事上挑不出错,只是私底下,”豫王道:“她竟连她是什么意思也不跟您知会一声,未免太过了。”
  程残阳问道:“殿下想知道夜光的奏折内是写得什么?”
  赵南瑭当然想知道,同时他似乎察觉到,虽然如今有许多人已然认定宋皎是来弹劾太子的,但按照他对宋皎的了解,她未必是那种会在这时对太子雪上加霜的人,而且她也未必会那么冲动。
  但是豫王心里仍是有一点点的念想。
  他希望宋皎并没有真的就站到太子那边去,至少……或者会有一次,她还是站在……
  程残阳没有任豫王想象下去。
  他道:“王爷,您可知道夜光这封奏折为何越过微臣吗?”
  豫王有点不高兴的,虽然他不想很流露出来,但他知道自己瞒不过程残阳。
  于是他索性哼了声:“她……不过是觉着自己能耐了罢了。”
  程残阳笑了笑:“王爷真心这么想吗?”
  豫王语塞:“那您怎么看?”
  程残阳道:“虽然微臣并不知夜光奏折中所写,但她既然越过微臣而选择直达天听,就相当于已经告诉了微臣,她的意思了。”
  豫王怔住:“这……”
  程残阳道:“王爷细想想,为什么夜光会不让微臣知晓她奏折中的内容。”
  望着豫王微怔的脸色,程残阳心里叹息了声。
  豫王本是该想到这其中的关键的,豫王的心意之所以有些乱,是因为事关宋皎。不管赵南瑭承不承认,事关宋皎,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感情用事。
  “王爷,”程残阳叹了口气,淡淡道:“夜光之所以如此,第一,是不想微臣为难;第二,她很清楚,她的意思,在微臣这里,过不了。”
  程残阳了这几句,豫王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了。
  这日早朝,寅时未到,外头的天还黑漆漆的,东宫之中却已经灯火通明。
  盛公公带了宫女内侍们,云良娣跟两位奉仪在前,伺候太子洗漱更衣。
  等一切整理妥当,盛公公陪着太子出东宫而行,三位妃嫔恭送完毕,王奉仪打了个哈欠:“先回去补个觉吧。”
  李奉仪道:“别睡了,整天只是睡,什么意思。”
  王奉仪一愣,继而笑道:“是啊,我也想不睡呢,可……唉。”
  云良娣白了她们两个一眼,道:“休要胡话。今儿殿下上朝还不知怎么样呢,你们倒是一点不担心。”
  李奉仪问道:“难不成,良娣也在担心御史台宋夜光的那折子?”
  王奉仪的瞌睡一下没了,叫道:“对了,我听那宋夜光要弹劾咱们殿下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殿下几次三番没要他的命,他倒更跳起来了。”
  云良娣却想起跟宋皎的几次照面:“谁殿下要他的命了。”
  她记得那夜,无意中看到太子带了宋皎自花园内返回,他们两个明明是极“和气”,甚至太子对于宋皎,竟是自有一份别人得不到的“亲近”。
  她记得当时太子还特意止步回头,唤那站在原地的人,他轻声道:“夜光。”
  不知为什么,云良娣总觉着那一声呼唤里,隐隐地透出一丝微微地宠眷之意。
  她从未听太子以那种口气唤自己或者任何人。
  两位奉仪听云良娣这么,忙道:“姐姐,殿下不是很讨厌那个宋夜光的吗?”
  云良娣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别乱猜了,殿下的心意,岂是别人能猜得到的。”
  王奉仪啧了声:“那可不得了,万一殿下不是要杀宋夜光,而是对他好,那宋夜光却弹劾殿下,这更是狼心狗肺了。”
  云良娣苦笑:“行了,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盛公公亲自挑着一盏宫灯紧紧地跟在赵仪瑄身旁。
  将到前殿的时候,盛公公看着前方那灯笼排起的长龙,那是朝臣们等候早朝。
  公公靠近了些:“殿下,要是今儿,皇上把宋皎的那折子给您看,您可要记着,千万千万别恼了。”
  赵仪瑄道:“本宫为何要恼。”
  盛公公道:“都她弹劾了您,老奴昨儿特意去跟魏疾打听,他只‘你心里有数’,就打发了老奴。您瞧瞧,老奴心里有什么数,要是宋皎回来了在我跟前,我非啐她不可。”
  太子一直都没出声,只听到最后才横了他一眼:“你敢啐她?”
  盛公公忙捂住嘴:“奴婢就是罢了,哪里敢真的就啐。”
  太子哼道:“也不行!”
  盛公公叹气,只忍不住心里嘀咕:“这宋夜光对您的心,有您对她这一半的心,就好喽。”
  皇帝因身子欠佳,之前数次早朝都未曾亲临,只叫太子代为理政。
  如今皇帝亲自主持早朝,为的是什么,百官人人心里清楚。
  连日里的甚嚣尘上的弹劾,皇帝总没有个答复,如今宋按台的折子到了,总该有个正面的回应,以安抚人心。
  百官礼毕,分两班站立。
  底下太子在左,豫王殿下在右,
  皇帝轻轻咳嗽了声,环顾底下群臣,道:“想必各位爱卿已然清楚,朕今日为何主持早朝了。”
  他看了看太子,见赵仪瑄脸色淡淡的,揣着手,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皇帝指了指旁边太监们手中抱着的奏折,道:“这些,都是这数日里弹劾太子的本奏,有太子纵容酷吏,刑讯逼供,也有他任人唯亲,用人不明,还有他党同伐异,滥杀无辜的……”
  到这里,皇帝看到太子竟张嘴打了个哈欠。
  皇帝皱眉:“太子,你可有话么?”
  赵仪瑄抬手拨了拨眉角:“回皇上,臣无话。”
  底下“嗡”地响声,皇帝道:“那你是认了这些弹劾之词?”
  赵仪瑄道:“有的可以认,有的不能认。”
  又是“嗡”然发声。
  “太子,”皇帝呵斥:“你正经回答!”
  赵仪瑄重新将手揣了起来:“所谓的纵容酷吏刑讯逼供,不过是正常的查案而已,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夸大其词,至于任人唯亲,用人不明,若是指的京兆府的那件事,臣当初任用葛浩之时,他并不似今日这般堕落,勉强算是臣用人不明吧。至于党同伐异,莫不是指的先前户部跟工部落马的那些贪墨官员?如果有人臣是伐了他们这些‘异’,那臣确实承认,臣的眼里从来不认为这些贪墨禄蠹是臣的同党。难道在座的各位大人,有人甘为他们的同党?”
  这次,鸦雀无声。
  忽然有一位言官出列:“既然这样,殿下不如且解释一番,为何御史台宋皎家里之人不明不白死在大理寺?”
  赵仪瑄道:“宋洤涉及鹤州之案,在身亡之前他已经有些神智失常,本来也按律当斩,死了也便宜他了。你或许还想问那个宋府的妾室,她并不是不明不白,此事本宫先前已经过,此人对本宫不敬,难道还杀她不得?”
  “区区一个宋府小妾,为何会胆大包天,对殿下不敬?这恐怕不能吧?”那言官继续问道。
  赵仪瑄道:“你在怀疑本宫为了杀一个区区宋府小妾,会捏造‘大不敬’的罪名?”
  言官咽了口唾沫:“微臣不敢,只是觉着事有蹊跷。”
  太子道:“世上蹊跷的事情多了,比如,朝廷的言官们不去操心国政大事,反而为了一个小妾哓哓不休,本宫也觉着这挺蹊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妾呢,你才这样舍不得!”
  轰然一声,有人忍不住笑起来。
  那言官又惊又恼:“你、殿下你……”
  皇帝呵斥:“太子!这是在朝堂上,注意些言辞!”
  赵仪瑄回身行礼:“是,臣知罪。”
  皇帝沉默了片刻,抬手。
  魏疾上前,双手递上一份奏折。
  皇帝道:“方才太子所解释的,朕觉着合情合理,但太子也并不是毫无过错,比如,朕昨日便得了一份折子,上面便写了太子的三大罪状。”
  满朝文武的耳朵刷地都竖了起来。
  人人都在等着这一句,人人都在暗中期盼着皇帝提起宋皎的那份“弹劾”折子。
  终于来了!
  三大罪状?!
  了不得!
  嗡嗡的声音又开始在大殿内低低的响起。
  赵仪瑄原本淡定自若的脸色也变了,他的双眸沉沉地,有点光在里间晦明难辨的跳跃。
  甚至对面的豫王都忍不住流露诧异的神情,毕竟他已经从程残阳那里得到一点提示,可皇帝的话,让他重又有些混乱。
  皇帝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他的目光特意在太子的脸上停了停,才道:“太子,你可想知道这折子上写得是什么吗?”
  赵仪瑄的唇抿了抿,然后他一笑:“既然臣有三大罪,那臣愿意好好听听,到底是哪些了不得的大罪。”
  “既然这样,那就让满朝文武一并听听吧。”皇帝看看手中的奏折:“豫王。”
  豫王正在狐疑不定,突然听见皇帝唤自己,他惊了一惊。
  看皇帝把折子一撇,他才意识到,皇帝居然是想让自己来宣读这折子?!
  这一刻,赵南瑭竟有些呼吸困难。
  幸亏魏疾替他把奏折接过来,走到他身前:“王爷。”
  豫王深吸了一口气,手居然有些发抖。魏疾深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下。
  赵南瑭竭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将手中的奏折打开。
  金銮殿内的灯影下,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楷书柳体,宋皎的这笔字,他曾亲自评判过,她刚劲不足,清逸有余。
  自打她离了身旁后,赵南瑭很少再见到她的字。
  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
  豫王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目光端正,他飞快扫了眼奏折上所写,他的脸微微地有些泛白。
  满朝文武屏息静气,等待豫王爷的宣读,也等待对于太子的宣判。
  毕竟别人有限,但宋皎是“苦主”,而且又是太子向来的“对头”,想来宋夜光咬上一口,太子定然会入骨三分的疼吧。
  豫王看了看对面的太子,却见太子正双眸垂地的,仿佛若有所思。
  他以为太子会对自己怒目相视,没想到是这个反应。
  突然在这时候,豫王意识到,太子跟自己一样。
  原来赵仪瑄,他也拿不准这奏折上到底是个什么内容。
  豫王的唇角一动,他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太子。
  他们居然都不约而同地,因为宋夜光的这奏折,患得患失!
  一念至此,赵南瑭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他吁了口气,将折子捧着:“巡按御史宋皎跪奏:臣自出京,日夜不敢懈怠,长侯除恶,孟州肃弊,唯恐有负圣恩,今听闻府内噩耗,百官弹劾太子殿下行事不谨,臣斗胆,亦有三大罪状想要奏报皇上。”
  豫王停了停,又看了眼赵仪瑄,却见他的唇角也似轻轻地牵了牵,仿佛在:你来吧。
  豫王继续念道:“长侯镇曹洪勾结地方,历年来残害人命近百,天子脚下,出此奇惨之事,是百官之耻。太子殿下命人将首恶斩立决,虽大利地方,百姓人人拍手称快,但毕竟是破例违规,太子行事独断,专横霸道,此其罪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