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是等事情解决,或是毫无后顾之忧了,才肯说上一两句,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早就料到了,没什么奇怪的,没事。”
总之都是些安慰人的话。
霍司奕脸色逐渐苍白,沉默了很久也只说出一句:“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念思分外赞同的点了点头,“明明是这里的主人,却把自己当客人,最近更是在看房去售楼处咨询能不能用公积金贷款,她是打定主意不用家里的钱,也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听说她以前也潇洒恣意,爱笑爱闹,是个活泼的性格,爸还说在那种家庭里诺姐还能是这么个性格,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可现在如果不是齐美亚的郑总跟爸的关系好,又因为诺姐那张脸太具有标记性,我们怕是都不知道诺姐打算搬出去的事。”
总之陆念思心情十分复杂,下面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二十七岁了才被找回来,她已经成年,本来又养成了独立的习惯,很难有归属感我们都能理解。”
陆念思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拿的很稳:“可我们却不能理解派去泷邺市查事情的人告诉我们,诺姐直到现在都在看心理医生,药都是一年前才刚断。她甚至接受过精神催眠,试图忘记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
很奇怪,连陆念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觉得奇怪,她很平静,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指着霍司奕的鼻子大骂,或许是他如今这副样子已经并不值得自己再去做什么多余的事了吧。
“你一直缠着她,却又不说为什么,自诩深情款款,却不知道只会让她更加拒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你,你来招惹她,有没有想过你能给她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吧,如果你没有想过给她所要的东西就不要再招惹她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说到这里陆念思目光如炬的盯着对面的人。
“你这人我是真不知道是没脑子还是倒霉,做那么多有歧义的事,谁会知道你在忏悔,何况以诺姐的性格……她真的太怕重蹈覆辙了。”
并不能确定温诺柔事到如今是怎么看霍司奕的,但是将一个人记在心上三年,去打针吃药也要忘掉,可却又实在忘不掉,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心里好像永远都有那个叫霍司奕的一席之地似的。
这不是好事,大家都知道不是好事,温诺柔也知道,她做了很多尝试,旅游,健身,总自己从未做过的事,试图去改变自己。
她成功了吗。
可能是成功了,也可能没有。
起码她知道什么叫重蹈覆辙,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这个人。
……
那天之前陆念思本不打算原谅霍司奕。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每次面对温诺柔,陆念思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
她很早就知道了温诺柔这个人,那时自己跟霍司奕还没有退婚,记不清是酒宴还是同学聚会,更记不得是谁说的,只模模糊糊记得有人谈论说:‘说是霍司奕身边有个学妹,很喜欢他,那霍司奕吧态度也有些暧昧不清,最关键的是你知道吗,那个小学妹,竟然跟我们的陆大小姐有七八分像!’
……
如果她去主动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小学妹’,兴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千金难买早知道。
她是怨恨霍司奕不错,却没有父母那样怨的理直气壮。
就像很多事情陆念思不说不主动去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
何况看温诺柔的态度……
想到这里陆念思叹了声,十分头疼的想,这两个人啊估计还有的磨。
……
“喂,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段珏回来看霍司奕的电脑屏幕,屏幕上的代码跟他走时没多大区别,甚至还多了一些乱码。
霍司奕终归于抬头,蹙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甚至都没有听见这人进门。
他抬手压了压眉心,满脸烦躁:“什么事,说。”
这什么大爷语气。
但是段珏不欲与他争辩也就说了。
“这不是国庆快到了吗,我是要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你这也养的差不多了吧,还打算在疗养院里待到什么时候,咱们霍总虽然不是霍总了,但还是霍总啊,公司可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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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跟老师最喜欢的东西——假期。
国庆七天乐,温诺柔却半点都乐不起来。
假期刚开始池隽便以‘多日未见朋友间的亲密友好交流’为由,将温诺柔约到了自己家中。
注意,是自己家,不是她跟岳崇文的家里。
彼时,池隽的肚子足有六个月大,虽然自从池隽怀孕岳崇文便减少了出差,但个别大事上还非得他出面不可。
池隽正靠在流理台上,看温诺柔在厨房中忙碌,鼻息间是美食的味道,却依旧挡不住她那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池隽挤眉弄眼,满脸不怀好意:“哎,我可听说了,你最近生活可是丰富得很啊。”
温诺柔手中的勺端的周正,听到这话也只是不冷不热地说:“没有的事。”
“哦,没有。”池隽端着一杯柠檬水,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似的,边点头边说:“是没有跟那个向西行纠缠不清?也没有拉着人逛夜市?还是没有被霍司奕当众求婚?”
锅铲跟锅沿碰撞,发出叮的一声响。
温诺柔这才抬起眼睛扫了她一眼,又淡漠的低了下去。
对方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你别不承认,我可都找人打听过了,陆家那边没说什么?”
池隽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里写满了精明:“还是你骗他们说你喝多了,装不知道?”
不必温诺柔说,池隽已经将所有可能猜了一遍,一点儿反驳的机会也没有给她。
眼看着菜马上要糊,温诺柔干脆的关火,放下了手中的锅铲。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你看到了?”不反驳就是变相承认。
池隽的脸色咣当一声就落了下来。
她立刻放下杯子,瞪视着温诺柔,就差拿手指着她的鼻子:“好不容易掰扯清楚有人撑腰,狠话说成这样,这才几天啊,你就又把自己搞了进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温诺柔抿了抿唇,扫了眼已经冒烟的锅子,将围裙解下来,又看了池隽一眼,声音不急不躁:“今晚出去吃吧,我请客,吃火锅。”
池隽本来正在气头上,想骂她一句,但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池隽使劲将气给压了下去,这时温诺柔也说:“吃完了我就跟你说。”
“你竟然还能吃的下去饭?”
池隽简直要气笑了。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这会儿吃晚饭已经算晚,双方僵持不下。
恰逢这时安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声,听上去就像是……饿过了肚子在叫。
午饭吃得早,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何况孕妇本就不耐饿。
池隽目光复杂,恼恨的盯着温诺柔,吸气,又吐气,最后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你确定吃了饭就说对吧。”
选的是川菜馆。
池隽选的。
温诺柔不常吃辣,却看着她点了清一色的辣菜,端上来摆了一桌子红通通的,刺目的很。
中途温诺柔去洗手间,出来时不小心与人迎头撞上。
即便是在香味混杂扑鼻的川菜馆里,对方身上清淡的松香依旧毫无阻碍的闯入了鼻息中。
她微微拧眉,抬手压了压被撞疼的地方。
她本能地道歉说:“对不起。”
抬头时,目光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你没事吧。”霍司奕紧张地问。
第98章 原因,梦想
说着习惯性的伸手。
看清他的动作温诺柔下意识的的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微微愣住,本能的抬起头,毫无意外的对上正茫然无措的霍司奕。
她试图开口解释, 眉眼低下一些, 看到了霍司奕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无处安放。
恰巧这时旁边传来了说话声。
那人一边走一边抱怨说:“洗手间的水龙头坏了, 溅了我好一身水。”
看他是在这里站着, 还一脸奇怪地走了过来,习惯性的亲昵的牵着他的胳膊半仰着头问:“怎么了, 怎么站这儿。”
话音落,便看到了霍司奕对面的女人, 以及那双讪讪收回的手。
她的目光在温诺柔的脸上多落了两秒, 接着心里忽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但她很好的掩藏起自己的惊慌, 若不是刚才眼皮狠狠地颤了一下,也根本无人发现她原来是惊慌的。
女人后知后觉, 有些惊讶地问:“啊, 这是你朋友?”
说话的同时,自然地搂着霍司奕的胳膊,又朝温诺柔轻飘飘的看了几眼。
四目相对, 是两个女人在互相将彼此打量。
温诺柔的视线落在二人相连的胳膊上, 只扫了一眼,接着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全程淡淡的, 既无眼神交流也没有情感变化。
她抿了抿唇,心情又逐渐趋于平静。
不等霍司奕解释,温诺柔已经抬脚,饶过他走了过去。
等她走了身边的人才奇怪地问:“我倒是有耳闻说陆家认回了一个女儿,跟陆念思是双胞,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双胞胎法。”
说着她松开了霍司奕的胳膊, 重新从包里拿纸擦了擦衣服上的水痕,又装作不经意似地说:“不过她怎么会来在这里。”
又大胆的猜测:“说起来这里跟南师航隔得很近啊,难道外头的另一个传闻是真的,温诺柔跟向西行真的在交往?”
听到这里霍司奕的眼神暗了又暗,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成拳状。
刚刚温诺柔的拒绝仿佛还在眼前,避他避的那么厉害,像是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霍司奕不自觉将对方的话听了进去,竟忍不住想,她难道,真的跟向西行在交往?
看霍司奕想的专注,看他时不时拧眉,脸色变得越来越可怕,霍晨曦忍不住出声:“行了别想了,你看你现在都什么样了,我可告诉你,老爷子听说了你那些破事人在柏林气得火冒三丈,你当时要在跟前,肯定是要挨顿揍。”
“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到时候免不了一阵恶战,要儿女情长你也得挑对时间,他老人家可是对你近来处理的一些事情很不满意,你别想指望着他给你撑腰。”
霍司奕瞥了她一眼,听她继续说:“还有啊,老爷子还没上飞机的时候就一直在骂二叔二婶处理事情荒唐,这次回来司旗内部会整改,可能会有很大的人员变动,甚至这两位……”
后面的话霍司奕没听清,只听霍晨曦说:“再不收敛你当心惹火上身,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霍司奕的目光沉了又沉,最后负气似的扭头看了她一眼,话说的理直气壮:“也人没让你帮。”
“嘿,你小子。”
霍晨曦差点被气笑,抬手就要打他,拳头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她终于看到霍司奕手上的表情,胳膊停在半空之中,又被她收了回来,霍晨曦将人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就你干出来的那些蠢事,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去撞死了。我要是那位,指定要把你给揍进医院里去反省两天,你可庆幸吧,那位温诺柔要是从小养在陆家,她还用得着别人撑腰?自己就可以让你好看了。”
提到温诺柔霍司奕的表情又黯淡了下去。
……
霍晨曦是霍司奕的堂姐,虚长他九个月,虽然姐弟俩一年都不见得能见上一面,但是背地里霍晨曦已经听过不少这位弟弟的传奇往事。
也因此,霍晨曦就搞不明白了,看上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变傻了,而且是傻的出了奇。
想当初二叔二婶也是自由恋爱,孩子们在感情处理上怎么是一个堪比一个的傻。
但是想想二叔二婶那性格,其实也不怪孩子要跟父母离心。
老爷子在德国这几年,没少感叹说那两个太好强,什么都要跟人比,哪怕是生的孩子也要一较高下,不能输给别人。
他用一个字评价这种性格——累。
看谁都是敌人,做什么都要跟人比较,你考了九十九分,我考不到一百就不要睡觉。
你公司开的大,我要比你还大。
上位者习惯了向人发号指令,找不到对手了,就不思进取,再也听不得别人反对的意见了。
老爷子总说他有两个儿子,只有老二跟他最像
二叔打小都比他爸聪明,争强好胜,她爸霍承泽行事太心慈手软,当初大局势未定,放在那个如狼似虎的年代里不好胜就活不下去,所以老爷子将司旗给了二叔。
他自己也是争强好胜了一辈子,老了却累了倦了,跟老大一家子出国,安心颐养天年。
霍承広跟钟以蔷年少相识,自由恋爱,都是学霸,分别是两所著名学校里的优秀毕业生,当初钟以蔷怀孕,那会儿她还有很强的事业心,到生一直坚守岗位,孩子刚一生日就已经开始接触公司里的事,三个月不到便已经继续回公司上班。
直到霍司奕三岁,钟以蔷在公司里遇到了一个比她还有能力的女人,两个人因某些恩怨,只要是碰上就要针锋相对一次,虽然口头上不说,但私下里却事事比较,大到某个企划案,小到某个限量款的包。
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钟以蔷惨败,直到她听说自己的‘对手’有个儿子,从小不让人省心,今年刚上幼儿园,却三天两头被叫家长,要么是跟小孩子打架,要么是欺负同学老师,那孩子学习能力也比别人慢很多。
她为霍司奕选的幼儿园是那个女人孩子的幼儿园,她教育霍司奕十分的严格,大约是从那时起,霍司奕就没有了所谓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