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瑶瑶,娘不是那种人,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薛煦州搂着她的肩劝道。
陆瑶瞥了他一眼,捂住脸伤心地哭了起来:“这话你信吗?你忘记我被她打了二十板子,躺在床上一个多月的事了?”
这一天,如意居的哭声持续到了天黑。
许殊听说后,不禁感叹,陆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刀都架脖子上了,她天天不思量怎么弄死太子,天天纠葛情情爱爱,婆媳矛盾这点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也就是作者亲闺女,不然换个炮灰早挂了。
她这么使命折腾正合许殊的意。
许殊腾出空,给小儿子写了一封信,告知他跟定北侯府结亲的事。先讲利益,跟杨家交好结盟对薛家有利无弊,再从情理入手,杨大姑娘是个好姑娘,却被他们家耽搁了,希望薛煦明以后好好待她云云。
薛煦明还年轻,浑身充满了正义感,听了杨大姑娘如今面临的困境,再想到是自家害她陷入这般境地的,心里定然会生出怜惜之情,以后成婚了也不会待杨大姑娘太差。
刚写好信,许殊就看到薛煦州黑着脸来了,后面还跟着昨天那两个姑娘。
许殊挑眉,笑道:“怎么,不满意娘送你的人,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娘,我才刚成亲,用不着。”薛煦州无奈地说。
许殊笑眯眯地看着他:“也没让你现在用啊,先养着,等你去了边疆,身边有个细心的女人照顾,娘也放心。”
薛煦州见说不通她,很是恼火,可又不能对母亲发火,揉了揉额头说:“不用,如今边境太平,有刘叔他们守着,煦明也多有长进,屡立战功,再立一功有望升迁校尉。儿暂时不用回去,留在家中多陪陪娘。”
也许早点有个孩子,瑶瑶也能安心,不会整天疑神疑鬼的。
许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哪是陪娘啊,分明是陪媳妇,不愧是恋爱脑,陆瑶真是好样的。
不费吹灰之力,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许殊心里高兴,也不戳穿他:“也好,你这几年一直驻守边疆上阵杀敌,娘在家里着实担心。如今煦明也长大了,让他好好历练历练,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他给你分担一二,以后你们兄弟相互扶持,娘也放心!”
得了许殊准许,薛煦州松了口气,但到底有点心虚,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薛煦州继续留在了京中,朝廷那边也没任何异议传来,估计是太子将这个声音给压了下来。
许殊一面悄悄跟秦管事顺藤摸瓜,搜集太子在城里布置的暗网,查出哪些是太子潜伏在暗处的人马,一面着手薛杨两家的婚事。
为表重视,定亲后的各种流程许殊都亲自过目,送的礼也都是重礼,跟前几个月不闻不问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坊间少不得风言风语,听了这些流言,陆瑶气得心肝疼,偏生她肚子也不争气,都成亲三个多月了,除了葵水来的那几日,两人夜夜同房,她的肚子还是毫无动静。这让陆瑶焦急不已,因为她知道,薛煦州不可能一直留在京中。
薛煦明成亲前,他定然是要去云州的。一是为了避嫌,省得大家尴尬,二来也是为了将薛煦明换回来。这样一来,短期他都不会回来了。
若是姓杨的赶在她前头生下了薛家的长孙,到时候京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九月中旬,陆瑶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她的心态彻底崩了。
过了两天,陆瑶先是去庙里拜了送子娘娘,又回娘家找陆夫人要生子秘方,早晚各一大碗药汁,如意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许殊。
秦管事汇报过情况之后,沉闷片刻,忽然道:“夫人,属下斗胆,要不要在陆氏的药中加点东西?”
许殊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胆子够大的!”
秦管事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夫人,陆氏与东宫勾结,包藏祸心,还痴缠不明事理,让大公子一直滞留在京,若让她诞下薛家长子,是祸非福!”
许殊心说,腿长在你家大公子身上,这个可怪不了陆瑶。这就跟国灭了,将罪责全推到祸水红颜身上一个道理。
“不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此事被大公子知晓,以后母子离心,起了内讧实在不值。”许殊拒绝,陆瑶生不生她才不在意呢。
但秦管事还不死心:“若事发,属下一力担下此事,与夫人毫无干系!”
“闭嘴,此事休要再提。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暴露你的身份,秦管事,你觉得这划算吗?”许殊火大地说。
秦管事见她动了怒,忙道:“夫人,是属下想岔了,请夫人责罚!”
许殊冷冷地盯着他:“念你初犯,这次便罢了,再有下次,你去云州吧!”
秦管事静默了片刻,道:“是,夫人!”
许殊颔首,说起了另外的安排:“陆瑶求子于咱们是个喘息的机会,也能将太子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挪走。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秦管事眼睛越听越亮,最后心服口服地说:“夫人高明,若是中宫有喜,陆家与东宫的联盟自动瓦解。只是,陆瑶会帮咱们吗?”
许殊肯定地说:“会的,便宜表哥跟亲表弟做皇帝可不一样。”
尤其陆瑶是重生的,知道太子温润的外表下对陆家的恶意有多大。其实她也想将太子拉下马,只是不是太子的对手罢了,现如今她就给陆瑶指出一条明路吧。
——
陆瑶为了早日怀孕,每日都捏着鼻子喝了药。这药是她娘给的,据说是前朝宫中流传下来的方子,不外传。当年她娘嫁入陆家,两年无所出,就是喝了这药后生下了她大哥二哥三哥的。
得了她娘的保证,陆瑶信心满满。
喝了大半个月的药,在葵水推迟一天后,陆瑶激动起来,轻轻地抚摸着肚子,脸上浮现出慈爱柔和的光芒。
春兰进来就瞧见这一幕,笑道:“若是夫人知道此事,定然欢喜。不但国公府要送厚礼来,只怕宫里的娘娘也有赏赐。”
提起陆家的贵人,陆瑶笑了笑:“姑姑最疼我了。”
“那可不,娘娘一直拿大奶奶当亲生的,大奶奶进门那日,赏赐多丰厚啊,看得全京城的姑娘眼都红了。”春兰净挑好听的说。
陆瑶听得欢喜,对春兰越发的满意。这丫头一直在如意居服侍,却没那等攀龙附凤的心眼,上辈子也是忠心耿耿,大难临头时还掩护她逃走,最是让人放心不过。
“你说的是,姑姑没有孩子,最疼我,拿我……”
说到这里,陆瑶忽地一顿,止住了话头。
她以前满心满脑子都是连奕,梦想着像姑姑一样嫁入皇家,母仪天下。因而也未曾有过其他的念头,但现在春兰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她,若是姑姑有亲生的孩子呢?
姑姑是皇后,她所生的就是嫡子,也是她嫡亲的表弟。若是继承大宝的是她的亲表弟,就不会对陆家动手,陆薛两家就能得以保全了。
以前,他们陆家因为连奕的示好,加之姑姑入宫十年无所出,一直鼎力支持他,可换来的是什么?抄家灭族,重生回来,她要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
陆瑶将陆夫人给她的生子秘方悄悄揣了起来,吩咐道:“好久没进宫看完姑姑了,备马,我要进宫。”
第16章
“瑶瑶参见皇后娘娘!”陆瑶随着宫人走进殿内,恭敬地行了一礼。
对于这个给陆家带来无上荣光的姑姑,陆瑶是打从心眼里敬畏佩服。
陆皇后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起来吧,瑶瑶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本宫了?”
“瑶瑶想姑姑了。”陆瑶走了过去,拿起旁边的美人捶轻轻给陆皇后搥腿。
陆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副讨巧的模样,眼底一片了然:“说吧,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姑姑,说得瑶瑶跟街上的纨绔子弟一样,最近瑶瑶可乖了。”陆瑶娇嗔。
陆皇后却是不信的,涂着大红豆蔻的指甲轻轻托着精巧的下巴:“真不说?”
陆瑶抿了抿唇,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依赖地望着陆皇后,带着颤音道:“姑姑,瑶瑶最近做了一个噩梦,好吓人!”
陆皇后以为她小姑娘家家的胡思乱想,没太在意:“哦,什么梦把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瑶瑶吓成了这样?”
陆瑶看了看殿内伺候的宫人,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皇后看懂了她的小心思,笑着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
见殿内的闲杂人等都走光了,陆瑶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扑进了陆皇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哽咽道:“姑姑,我梦到我们被抄家灭族了!”
陆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只是梦而已,有姑姑在,这种事不会发生的,瑶瑶别哭了。”
陆瑶来找皇后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将一切和盘托出,她吸了吸鼻子,不住地摇头:“姑姑,我没骗你,那梦好真!”
陆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陆皇后没太将她的话当回事:“好,别哭了,慢慢说好不好?”
陆瑶点了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前世所发生的事用梦的方式倾诉了出来。
陆皇后听完这番话,神色凝重起来:“你说,你跟薛大将军的偶遇,婚事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陆瑶哭着鼻子点头。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陆瑶的脸上,力气大得她整个人都歪倒在榻上。
陆瑶捂着红肿的左脸颊,抬头委屈地看着陆皇后:“姑姑……”
陆皇后气得肺都要炸了:“果然是女生外向,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曾告诉本宫一声!”
当年,她进宫不过是一美人,贵妃母子正如日中天,十三岁的太子虽占了嫡长,可没母亲庇护,先皇后娘家也衰落,他对上贵妃母子并不占优势。
他们一个需要往上爬,一个需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位置,遂结成了同盟,一起扳倒了贵妃母子。
双方在合作中也达成了默契,陆家的姑娘以后入主东宫,保证陆家的荣华。
这些年,太子也非常知趣,一直对她这个继母恭敬有加,对陆家也多有照顾,跟陆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陆皇后也投桃报李,经常帮着太子在圣上跟前吹耳边风,让圣上越发重视满意这个大儿子,将监国的重任也交给了他。
谁料这厮竟早起了野心,暗地里已经打算做那等卸磨杀驴的事了。
更可恨的是这蠢侄女做了太子手里的一把刀竟不知,还让她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是这丫头被英雄救美,变了心。想着事情已经闹大,侄女的名声也坏了,好在薛家也不错,便认了此事。
见陆皇后动了真怒,陆瑶捂住脸,哭泣道:“姑姑,瑶瑶知道错了。瑶瑶这就是来将功补过的,这是我外家传过来的生子秘方……”
哗!陆皇后接过所谓的秘方撕了个粉碎。
陆瑶吓傻了,不解地望着她:“姑姑……”
陆皇后瞥了她一眼:“此事本宫自有主意。你跟本宫好好说说,去年到现在,太子找你都说过些什么!”
陆瑶如实讲述。陆皇后又问了一些她梦里的细节,最后还问她,薛煦州对她好不好等等。
弄清楚了目前的状况,陆皇后脸色稍缓:“忘了今天的这事。回去后,尽快生下薛家长子,太子那边,就按照你先前所做的,先应付着,他说了什么都给本宫记牢了,回头进宫的时候如实告诉本宫。”
“是,姑姑。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吗?”陆瑶不放心地问道。
经过此事,陆皇后可不敢再相信这个侄女,淡淡地说:“自然不可能算了,好了,你只要生下薛家长子,跟丈夫、婆婆搞好关系,在薛家站稳脚跟就是对本宫,对陆家最大的帮助,其他的不要管。”
陆瑶见她一脸严肃,没敢多问,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皇后骤然知道盟友生了二心,心烦意乱,也没心情继续招待陆瑶,遂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留下陆皇后一个人窝在寝宫里想了许久。
宫里的女人,哪个没肖想过那个位置呢。皇后看着光鲜,但到底比不得太后自在。她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又何尝没想过。
只是,她坐稳皇后的宝座时,太子已经十五岁,羽翼丰满,而陆家虽然挂了个国公府的名头,可根基甚浅,子嗣也没出众的,并没掌握实权,无法给她强有力的支持。而圣上沉迷炼丹之术,不理朝政久矣。
权衡利弊之后,她打消了心里的那点念想。
但现在看来计划要改改了。太子现在就生了二心,以后铁定会对陆家下手,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争了。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陆家可是有薛家做姻亲,如果得了薛家的鼎力支持,她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至于孩子嘛,能生便生,不能也无妨,宫里没母亲的孩子多了去,有中意的养在她膝下便是。
不过这时候跟太子正面杠上,实属不智,她得先给太子找点事情做!
——
陆瑶狼狈不堪地回了薛府,碍于脸上的红印子,她好几天没出门,也找了个借口没去给许殊请安。
许殊知道此事后,笑了笑,并没有苛责。她不会在这等小事上折腾为难陆瑶,没有意义。
她更感兴趣的是陆瑶到底跟陆皇后说了多少,以至于陆皇后这么震怒,竟打了这个宝贝侄女。
可惜,宫里的消息封锁得太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泄出。而她现在还要韬光养晦,也不方便这时候露面跟陆皇后打交道,将自己摆在台面。
所以只能安排秦管事盯紧了东宫和陆家。
但半个月过去了,宫中一片祥和,其乐融融,陆皇后也没召见过任何陆家人,似乎一点事都没有,平静得让人心惊。
许殊却直觉不大对劲儿,陆皇后出身寒微,却能从一众美人中杀出重围,盛宠不衰,岂是简单人物?
这倒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许殊决定暂时蛰伏起来,静观后变。她吩咐秦管事将外面查太子的探子都收了回来,只留几个耳目在外面,不让自己成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