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凉,陆瑶真的怀孕了,但宫里却没任何消息传来。
这时候薛杨两家的婚事也快要提上日程了。
这天,杨夫人突然过来拜访许殊。
许殊热情地招待了她,跟她讨论起了儿女亲事:“伯母,我们将婚期定在年底,你看如何?”
双方商量好了大致的日期,再请人看具体的日子,也方便大家安排。
杨夫人摆了摆手:“这个咱们家没意见,你们安排便是,看煦明这孩子什么时候方便。薛夫人啊,今天是家里的老头子让我过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闻言,许殊坐直身,正色看着她:“侯爷有什么要转告我的,伯母你请讲。”
杨夫人眼睛扫了四周一圈,压低嗓音道:“齐王要回京了。”
许殊挑眉:“侯爷这消息可确切?圣上不是厌弃了他,责令他不许回京了吗?”
齐王是二皇子,也是林贵妃的长子,当初差点将太子拉下马的狠人。不过宫斗失败后,林贵妃自杀,齐王被撵去了封地,七年没有回京了。
定北侯在宫里的消息显然要灵通许多,杨夫人轻声道:“据说是皇后娘娘替他说的情。今年是圣上四十岁大寿,娘娘说要子孙欢聚一堂给圣上祝寿,不光是齐王,鲁王、明郡王都要回京。这么多皇亲回京,老头子怕出事,让我过来知会你一声,这阵子约束好府中的下人,未免殃及池鱼。”
许殊可不觉得定北侯特意提前知会她是因为这个。薛家手握重兵,这些个皇子皇孙若是对上面那个位置感兴趣,这时候拉拢薛府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一些小事找薛家的麻烦。
但既然定北侯没挑明,她面上也不显,感激地说:“还是侯爷考虑周到,侄媳谢谢伯母和侯爷。”
杨夫人笑盈盈地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两家话干什么。”
许殊点头:“伯母说得有道理。我正好也有一事跟伯母相商,婚后能否让大姑娘随煦明去云州?”
杨夫人不料她会提这个,有些犹豫:“这……”
许殊看出她的为难,笑眯眯地说:“伯母回去跟侯爷商量好后再给我答复吧。我这只是一个提议而已,若是大姑娘不方便,便作罢。”
杨夫人点头,沉吟片刻问道:“薛夫人,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许殊对杨大姑娘的重视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杨夫人不觉得许殊会特意为难自家孙女,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许殊浅浅笑道:“伯母,我这是基于两个考量。陆氏最近怀孕了,身体不是很舒服,煦州不放心,恐要在京再呆一阵子,我是怕大姑娘进门后不自在,这是其一。其二嘛,云州离薛家军驻地不远,虽是艰苦了一些,但小两口隔三岔五便能见面团聚,我是觉得比刚成婚小两口就分开强。当然,这个是还要征求你们的意见,看看大姑娘习不习惯那边。”
杨夫人听完这番话后,点头道:“还是薛夫人你考虑周到,我替咱们家丹凝谢谢你,她嫁给你做儿媳妇,我们家是放一百个心。我回去就跟老头子商量商量。”
许殊含笑点头。
——
同一时间,东宫也接到了消息,太子的消息甚至比定北侯还要早一些。惊闻此事,他气得将最喜欢的那套哥窑瓷器砸了个粉碎。
“去请东方先生过来!”
小太监知道太子正在气头上,大气也不敢喘,赶紧匆匆去喊人。
好在东方先生就住太子府上,一会儿就到了。
东方先生一踏入房门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眯了眯眼,挥手让伺候的宫人下去,然后关上门道:“殿下,出了何事?”
太子转过身,人前温润的眸子中充满了暴戾之气:“陆氏那贱人竟向父皇进言,召了齐王那厮回京。”
东方先生诧异:“皇后为何突然倒戈?”
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太子也很震惊。他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孤早说过,那贱人就是一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窜出来咬人一口。”
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东方先生理智的建言:“殿下,此事恐有蹊跷。我们与中宫一向合作无间,皇后那人也最是识时务不过,此事定有缘由,咱们得找出根源。”
太子想到过去几年他都无往不利,一步一步高升,但今年却屡屡碰壁,诸事不顺,从定北侯府的婚事谋算成空,到本来对他死心塌地的陆瑶突然怀孕,再到皇后的倒戈,一件可以说是巧合,那这么多件凑在一块儿呢?
他感觉暗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掌控这一切。
“查,查仔细了,孤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第17章
杨夫人走后,许殊就将秦管事叫了过来,将诸王回京一事告诉了他。
秦管事很意外:“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几个王爷都是各亲王中实力最强的,尤其是齐王,若非横空出世一个陆皇后,只怕这位的风头要盖过东宫。他这一回来,京里只怕不太平!”
“不太平也不是什么坏事。”许殊笑道,这时候越乱对他们越有利,不乱起来,他日薛家如何有“清君侧”的出师之名呢!皇后将齐王弄回来,想必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秦管事想到东宫对薛家的不怀好意,也觉得这是好事:“夫人所言有理。咱们需要派人盯着诸王吗?”
许殊想了想:“派出几个探子盯着吧,就跟别的世家大户一样,稍微盯着点就行,别出挑,也别漠不关心。如今这局势,咱们不宜掺和进去,先静观其变,让下面的人继续蛰伏。”
秦管事点头:“是,夫人!”
即便是撤回了不少探子,但随着诸王进京的逼近,坊市里每天都还是有诸多传闻。许殊也不清楚这是太子所为,还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地散发这些消息。
她没管这个,因为她这段时间有更重要的家事要忙。定北侯府那边递来了消息,杨丹凝愿意随薛煦州去云州,成亲回门后即可启程。
而且因为诸王回京一事,京中的形势又逐渐紧张起来,未免再生事端,定北侯府有意将两人的婚事提前。
许殊也没意见,便请了媒人过来商量婚事,同时遣了人快马加鞭送信到边疆,说明情况,让薛煦明回来一趟。
安排好小儿子的婚事,许殊召来薛煦州:“听说你媳妇最近吃什么吐什么,身体不是很舒服?”
薛煦州听到母亲关心妻子,很是高兴:“是有点,劳烦娘关心了。瑶瑶知道娘你如此忙还这么关心她,一定很开心。”
他倒是会和稀泥,可惜不知道他老娘跟他老婆之间那是两世的积怨,中间还隔了几百条人命,岂是他三言两语便能释怀的。
许殊摆手:“行了,你媳妇对我什么想法,我还不清楚?你别替她说话了。她的事我也不管,省得万一有点什么意外,还赖我身上。”
和稀泥失败的薛煦州尴尬不已,只能笑着说:“娘,你误会了,没有的事。”
许殊懒得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媳妇不待见杨大姑娘,如今她怀着身孕,金贵着呢,未免她见了杨大姑娘不开心,我跟杨家商量好了,等回门后,杨大姑娘就跟煦明去云州。至于你,要是不放心你媳妇,就在家里守着她吧,如今诸王回京,京中这局势也不大稳,家里得有个主心骨。云州那边,有你一众叔伯盯着,又有煦明,倒也让人放心!”
薛煦州听了后说:“煦明这一年表现确实良好,屡立战功,已升至校尉,叔伯们都说煦明是天生的将才,有他在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儿子身为一军主帅,回京快一年了,怕是不妥。”
许殊打了个哈欠:“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商量吧。要走先安顿好她,别回头又说我欺负她。”
许殊很有信心,陆瑶会留下薛煦州。
怀孕的女人本来就情绪起伏比较大,很依恋丈夫,陆瑶也不会例外。更何况,她听说了杨大姑娘要去云州,哪还能放心啊,可她现在这身体也不允许她长途跋涉,只剩下将薛煦州留下这个办法。
这个时候,她撒撒娇,抹抹眼泪,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
果不其然,陆瑶听说了这件事后,心里很是意动,拉着薛煦州的手说:“薛郎,以前是我误会了娘,明日我去向她赔不是。你留下嘛,有你在身边,我才安心。”
薛煦州苦笑,无奈地说:“瑶瑶,我在京城已经呆了快一年了。”
陆瑶嘟着嘴:“那有什么关系,薛家军都是父亲的旧部,忠心耿耿,又有二弟在那盯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身为一军主帅,应以身作则,怎可贪图京城的繁华安逸。”薛煦州的意思还是要走。
陆瑶不大开心,背过身不想理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春兰的声音:“大奶奶,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过来!”
陆瑶对着门口的方向唤了一声:“送过来。”
见下人进来了,薛煦州也不好再多说,只能闭上了嘴,打算晚些时候好好跟陆瑶聊聊。
春兰拿着一个印有墨兰花标记的信封进来,递给了陆瑶。
陆瑶一看信封上的标记,心突突跳个不停,下意识地瞥了薛煦州一记。见薛煦州在喝茶,没搭理她,她松了口气,理了理袖子,接过信,故作镇定地拆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她顿时笑了,主动解释:“刘记布庄来了一批新货,听说是从南边来的料子,一个小姐妹邀我一起去逛逛。”
闻言,薛煦州放下了茶杯:“我陪你去。”
陆瑶嗔了他一眼:“小姐妹逛街,你去了她们多不自在啊,有小玉陪我就行了。”
薛煦州、没勉强:“那你小心点,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嗯。”陆瑶甜甜地笑道。
等人一走,她直接将信丢进了炭炉里,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情愿。
如今夫妻和睦,又怀了身孕,便是最挑剔的婆婆都不再找她麻烦,她才不愿去见太子呢。可想到前世的惨剧,她这时候又不敢跟太子撕破脸。
陆瑶最终还是坐上了马车去赴约。
到了银楼,太子已经在密室里候着了。
陆瑶扬起笑容:“表哥,让你久等了。”
“表妹何时这么客气了?”太子上前握住陆瑶的手,含情脉脉地说,“许久不见表妹,表妹又美丽了许多。听说表妹怀孕了,孤前几日得了一块南疆的和田美玉,最是养人,特意留给表妹腹中的孩儿!”
陆瑶仰头,受宠若惊,不敢信的样子:“表哥不生瑶瑶的气吗?”
以前太子哄她的时候,都让她别怀了身孕。陆瑶好歹活了两辈子,当然知道太子顾虑什么,他怕她有了孩子,心思就变了。
太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当然不会,表妹的孩子便如孤亲生,孤以后会待他视若己出。”
“谢谢表哥,你对我真好。”陆瑶垂下眼睑,一副害羞的模样,错过了太子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
太子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动作温柔:“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忍耐,等他日表哥荣登大宝,定让你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陆瑶强忍着恶心和恐惧,腼腆一笑,羞答答地说:“我相信表哥。”
太子轻抚着她的手,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齐王回来了。”
“啊?他……他不是被圣上发配去了封地,不准再回京的吗?”陆瑶是真意外。上辈子,到她死,齐王都没能回京城,这辈子好多事情都变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太子没错过她脸上的诧异,微微一笑:“谁知道呢。瑶瑶,能不能帮表哥一个忙?”
陆瑶乖巧地点头:“若是能帮表哥,瑶瑶求之不得。”
太子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瑶瑶真乖。皇后娘娘最疼你了,你去求皇后娘娘,想办法将齐王给弄走,看着他就碍眼。”
陆瑶心里一突,想起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她姑姑动的手?圣上最宠她姑姑了,当年贵妃害了她姑姑肚子里的孩子,圣上大怒,迁怒于齐王,将其赶到封地。若没她姑姑说项,圣上不可能让齐王回来。姑姑上次说自有办法,莫非就是这个办法?
“怎么,瑶瑶觉得此事很为难么?”太子忽然地凑近了陆瑶的面前,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目光专注深情,仿佛眼底心底都只有她一人。
陆瑶略微有些不自在,忙摇头:“怎么会,我,我只是怕姑姑不会听我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不管成不成,孤都记你这个人情。”太子站直了身,笑得温润无害。
陆瑶不敢不应,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我试试。”
“嗯,好瑶瑶,辛苦你了,孤等你的好消息。”太子又亲昵地亲了一下她的脸蛋才不舍地送她出了门。
等门一关上,太子脸上温柔深情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脸阴沉地坐到桌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然后暴躁地吐了出来,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都什么玩意!”
东方先生从内室出来,坐到对面:“殿下息怒,陆氏可是有问题?”
陆瑶自以为表现很好,殊不知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从听说她怀孕开始,再到最近两三个月的表现,太子心里对她生了疑。今日不过是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谁料刚开始试探,她便露了马脚,他接近她时,她浑身僵硬,充满了抗拒,再无以前的柔情和依恋。
一个人的嘴可以骗人,但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肢体动作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太子冷着脸说:“这个女人已变心,皇后的所作所为她不大清楚。不过不妨事,她不怀好意接近薛煦州的把柄还在孤手中,以后需要她的时候,她照样得乖乖听话!”
第18章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身子不舒服吗?咱们就近找个医馆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吧。”小玉见陆瑶从脸色煞白,曲起的手指死死攥着手绢,因为太用力泛着白,很是担忧。
陆瑶勉力挤出个笑容:“没事,就是有些冷。走吧,上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