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老爷忽生一计:“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将齐夫人拉到咱们这条船上。”
三人闻言都很感兴趣,连忙问道:“什么办法,老李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李老爷捏了捏胡子,笑呵呵地说:“老贾,听说贾公子今日又上齐家去了?你们两家是不是好事要近了?让贾公子使把劲儿,早日拿下齐家,齐家成了咱们自己人,还有什么可愁的?”
其他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
张老爷有些酸:“老贾,你可真生了个好儿子。”
谁不知道齐家就这么一个闺女,贾修文若能娶齐晶晶,凭他父子的手段,迟早要将齐家的家产给吞了。
贾林也觉这主意不错,心道那小子最近总算干了一件好事。
“这个等他回来,我问问他。这齐家眼光高着呢,不一定能看上我这个蠢儿子,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李老爷摆手:“算了吧,他们家闺女是嫁过人的,还以为是黄花大闺女啊,贾公子不嫌弃她就是好的了。”
大家都觉得这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如此一来,问题都有了应对之策,贾林也不久留他们,大家商量好尽快安排船队统一北上之事后便散了。
李老爷和张老爷照旧走前门,刘弼还是走的后门。
贾管家先从后门出来,探了探头,见周围没人,这才冲里面招了招手,刘弼赶紧出来,坐上了没有标志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巷子,贾府的后门也快速关上,一切归于平静。
斜对面的一家院子里,胡大人面沉如水。
许殊和詹师爷站在他后面都没作声。
等了一会儿,守在贾家正门的人回来报告:“大人,张老爷和李老爷一起从贾府出来,各自乘马车走了。”
胡大人摆了摆手,回头看向许殊:“奴大欺主!”
先前许殊领他们过来,他还将信将疑,但现在铁的证据摆在面前,贾林回来就请了李家、张家的当家人,又请了码头的刘弼,却没找许殊,这说明许殊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
许殊苦涩地叹了口气:“那刘弼原是个落难人,先夫见他可怜,又打得一手好算盘,便将他安排到了码头上做事。谁知道他不思报恩,反倒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背着我们做下这等事。”
这种事古来有之,胡大人点了点头,又问许殊:“夫人有何打算?可弄清楚了他们在码头在搞什么猫腻?”
许殊摇头:“民妇也不清楚,那刘弼将码头治得如铁桶一般,账目上也看不出问题。不过今日大人召民妇去府衙,民妇少不得要将他叫来,问上一二。”
“嗯。齐夫人回去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胡大人摆手道。
许殊福身道:“那民妇就先告辞了。”
等她走后,詹师爷瞧了一眼胡大人的脸色,低声问道:“大人,咱们要不要派几个人去码头探查一二?”
很明显,齐家码头有猫腻。不然刘弼一个管事,如何能跟玉州城三霸搅到一起。
四个大商贾勾结在一块儿,这事显然不止是为了炭价这点暴利。胡大人思忖半晌道:“此事先别张扬,这么多年,玉州城内的衙役官员半点都不知情吗?这其中定然有人跟他们勾结。先派咱们带来的人去码头探查探查消息,不要打草惊蛇了。”
“还是大人考虑得周详,属下这就去办!”詹师爷忙道。
——
许殊回府后,立即让人去将刘弼请来。
刘弼刚回到码头,屁股都没坐热,又听说齐府差人来叫他,连忙站了起来。
刘兴为他不平:“这才刚回来,又要去城里,不是折腾二爷您嘛!”
“行了,管好你这张嘴。”刘弼重新披上了一件灰色大氅,比之先前那件狐裘低调了许多。
他很清楚许殊叫他去是为了什么,一路上,他都在想对策。
果然,进了齐府,许殊拉长着脸,头一回没有给他好脸色:“刘管事,齐家待你不薄吧?你就是这么对齐家的?”
刘弼连忙惶恐地表示:“夫人,小人不敢。老爷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一直铭记于心,请夫人明鉴!”
啪!
许殊抓起手边的茶杯摔在他面前:“你还知道老爷对你有恩,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今日府衙将我叫去,我才知道你干的好事。齐家年年秋季都会北上运炭回来,可城中炭价却连年涨价,如今普通百姓已经用不起炭了。为了瞒着我,你倒是,给齐府用的是一文钱一斤,到了外面却是两文钱一斤。今日胡大人都找我问罪了,你说怎么办?”
刘弼连忙叫苦卖惨:“夫人,非是小的想涨价,实在是开采成本上升,加之要从上千里外运回来,这价格本就比北方贵了不少,涨价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这么说,都是我无理取闹了?那这理由你跟胡大人说去。”许殊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刘弼连忙说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胡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见不得百姓受苦,他既然找夫人问了,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夫人,依小人之见,不若咱们将库房里的炭都一文钱一斤廉价出售了,若还不够,小人再派船队北上一趟,多运些炭回来,这样胡大人应不至于会为难齐府了。只是如今天寒炭贵,如此一来,咱们恐是要亏上不少的银子。”
好家伙,连擦屁股的银钱都舍不得掏,还要从齐家再捞一笔,真够贪婪的。
刘弼的胃口比许殊想象的还大,胆子也大,看得出来,根本没将她这个主家放在眼里。
许殊略一沉吟,皱眉说道:“便依你所言行动,绝不能让胡大人对咱们齐家有了成见。你速速去安排此事吧!”
刘弼似早料到许殊会答应,连忙拱手说:“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等他走后,齐管家皱眉说:“竖子太猖狂了。”
许殊揉了揉额头:“暂且由着他。他们要将囤积的炭全部放出来,派人盯着,兴许能发现什么。”
不等齐管家这边有发现,天黑的时候,下人忽然来报,说是一个叫刘汉民地要见夫人。
这个时间特意进城见她,许殊马上猜测刘汉民应是有重要事情告诉,赶紧让人将刘汉民带了进来。
大冬天的晚上,刘汉民只穿了一身破袄子,却热得满头大汗,嘴里还喘着粗气。
进到温暖如春的室内,他舔了舔嘴唇,不大自在地行礼道:“小人见过夫人。”
“坐吧,你这么晚来见我,可是有事?”许殊直接问道。
刘汉民连忙说道:“夫人,小人今日接到通知,过几日便要启航,随船队北上运炭。”
“这么快?”这事刘弼说过,许殊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迅速,“此事有什么不对吗?”
刘汉民说道:“冬季北上,河面很可能结冰,而且经常有大雾,不方便航行。很多船员都不愿意去,小人听说,这些年船队中的船员死亡率很高,有近三成。”
许殊诧异:“这么高?怎么没有风声传出,为何还这么多人愿意去做船员?”
刘汉民道:“小人原先也是不知,直到今日被点名出船方才知晓。船队每出航一次,都有额外的钱拿。”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这便是今天船队发给小人的。小人打听过了,若是在船上出了事,回不来,家里还能得到五十两的抚恤银子。”
五十两,这在买个仆人都只要一二十两银子,买一亩良田也只要十几两银子的时代,对普通百姓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了。难怪一直没人闹出来呢!
“很好,刘汉民,你还打听到了其他消息吗?”许殊又问。
刘汉民摇头:“小人才去船队不久,很多事他们都不肯给我说,不过据小人所知,上次的船是满载而归,只齐家船队就有好几十艘船,其他几家也有几十艘船,这么多船载炭回来,玉州城应该够用了。”
许殊点头:“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若是不想上船,可以装病躲过去。”
刘汉民摇头:“大家都抢着上船,小人一个新人不去太扎眼了。若无事,小人便先回去了。”
“嗯,辛苦了。你再委屈一段时日。”许殊颔首道。
他走后,许殊认真理了理手里的线索,既是满载而归,玉州城的炭却年年不够用,那只有一个答案,就是船上以运炭之名,载了其他东西。而能将这四个家伙全部联系在一块儿的,绝对是暴利之物,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这样一来,范围就很小了。
这么大的量,如今又是冬季,多地下雪,路滑难走,很多商旅都停了下来。这些东西想必还藏在玉州,如果能找出来,便能治了他们的罪。
也许该找个机会搜查一遍码头,不过在此之前,得想个不惹人怀疑的借口将刘弼支走。
——
次日清晨,许殊刚吃过早膳不久,下人就禀告:“夫人,贾公子带了个妇人上门求见!”
许殊头也没抬:“不是让你们去通知姑娘吗?”
“夫人,贾公子今日想见你。”下人顿了一下说道。
许殊抬头挑眉:“哦,新鲜啊,来了这么多回,头一次要见我,带他进来。”
很快,贾修文就到了。他今天打扮得颇为喜庆,一身黑色滚红边的华丽袍子,头上戴着玉冠,脸上还敷了白粉,弄得跟个小白脸一样,只是他水桶那样的肥硕身材让他丝毫没有小白脸的俊俏,看起来反倒不伦不类的,甚是怪异。
他身后哪个妇人头上扎了一朵大红花,身上是暗红色的衣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进门就摇着手绢,咋咋呼呼地说:“齐夫人,恭喜,大喜啊!”
看她这副打扮,许殊顿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这位夫人说笑了,何喜之有?”许殊淡淡地说。
那妇人指着贾修文,脸笑得跟盛开的红花一样:“夫人,贾公子特意请老身来贵府提亲。贾公子一表人才,贾府又是咱们玉州城数得上的积福之家,跟贵府姑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不是大喜事是什么?”
贾修文也立即表态,拱手道:“夫人,小生心悦贵府姑娘,一见倾心,请夫人成全。”
许殊招了招手:“小兰,去将姑娘请过来!”
媒婆和贾修文皆是一愣,诧异地看着许殊,摸不清楚她这是要干什么。
许殊也不解释:“你们稍等一会儿。”
没多久,齐晶晶便过来了。她进门先给许殊行了礼,然后便看到了媒婆和贾修文,不由蹙起了眉头。
许殊对贾修文说:“我们家的姑娘是要顶立门户的,都是当男儿养的,你们有什么话直接对她讲吧。”
媒婆和贾修文都傻眼了,第一回 看到作风如此彪悍的夫人,儿女家的婚事,竟让姑娘自己来谈。
媒婆总觉得不妥,尴尬地笑了笑:“夫人,这,没这规矩……”
许殊好笑:“规矩是人定的,在齐府我的话便是规矩,你们要说便说,不说就请回吧!”
话说到这份上,媒婆只好硬着头皮将先前对许殊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齐姑娘,贾公子一片诚心,贾府又只贾公子这一根独苗苗,没有妯娌相争,以后什么都是你们的。这样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姑娘意下如何?”
齐晶晶脸色红红的,也不知是羞还是气:“你们回去吧,我目前不考虑此事。”
“齐家姑娘,你别先拒绝啊,老身话还没说完呢。贾公子答应了,你嫁过去,第二个男孩可以过继到齐家,以后齐家也后继有人了。这样的条件,全城可都找不到。”媒婆说得天花乱坠。
齐晶晶两只手放在小腹上,还是摇头:“不用了,我没想过这个。贾公子,小女以前很感激你曾经的收留,但小女这辈子不想嫁人了,你请回吧!”
贾修文极了,他以为这段时日,齐晶晶并未拒绝见他,是他的机会,谁料竟一口被拒。
“晶晶,我对你一片痴心,你真的感觉不到吗?这辈子,我除了你,谁都不会娶!”贾修文深情脉脉地望着齐晶晶说道。
哎,虽然寇正元人品不咋滴,但长得是真不错,若换了他,还有几分看头。可贾修文这样油腻的大胖子做出这种姿态,除了油腻还是油腻,真的让人感动不起来。
齐晶晶的脸爆红:“贾公子,小女只是感念你当初的照顾,不忍拂了你的面子而已,绝没其他意思。你别说了,贾公子如此条件,城中多的是大家闺秀可娶,又何必执着于小女这样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呢!”
贾修文不甘心,他在齐晶晶身上耗费了多少心力啊。而且他爹还叮嘱了他,一定要拿下齐晶晶。他不肯轻易放弃,看出齐晶晶重情的弱点,可怜兮兮地说:“晶晶,你嫁过人在我心目中也一样冰清玉洁,我这辈子只娶你,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是啊,只娶一个也不妨碍贾公子寻花问柳,妻妾成群!”许殊淡淡地笑道。
靠,故意来拆他的台!贾修文心里火大,可想到许殊的身份,又不得不低下头颅,连忙表态:“齐夫人,晶晶,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那等地方了。家里的通房丫头也会马上打发走,以后我就只有晶晶一人,我保证!”
许殊慢悠悠地说:“若我没记错的话,听说前几日,贾公子还去了春花楼一掷千金。那时候你就三天两头到我家来献殷勤了吧?”
这话让齐晶晶脸上的最后一丝不忍和愧疚也没了。她绷着脸说:“贾公子,你请回吧,我已经怀孕,暂不考虑婚嫁一事。”
贾修文震惊地看着她的肚子,心里窝火极了,这么久,他竟不知齐晶晶肚子里已经怀了那寇正元的孽种。他还想挣扎:“晶晶,我不介意的,我会将他视若己出!”
好一副情圣的模样,许殊听得腻味:“贾公子,听不懂人话吗?晶晶不喜欢你,我们齐家不缺钱,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以后喜欢谁,招赘进府就是,对她好便留下,对她不好休夫赶出去就是。不比做你贾家妇舒坦?”
“你……”贾修文很想骂许殊荒唐,带坏了齐晶晶,可顾忌着她的身份又不敢造次,只好看向齐晶晶,“你也这么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