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晶晶其实也被许殊这番话给震惊到了。但她不喜欢贾修文,为了能劝退他,便点了点头。
贾修文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荡妇,不要脸的东西!”
丢下这话就气冲冲地跑了。
留下媒婆看看屋子里的许殊母子,又瞅瞅贾修文,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齐晶晶脸涨得通红,愧疚地说:“娘,对不起,是女儿让娘受了羞辱。”
许殊却不这么觉得,她一直想跟齐晶晶谈谈以后的规划,都没找到机会,现在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你确实有错,错的是明知贾修文不是什么好人,还跟他来往。不就是一个多月的饭钱吗?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回头派人送一百两银子过去,够你一个月多的花销了吧?”
齐晶晶更加羞愧:“是女儿处事不周,女儿下次不会了。”
许殊摆手:“吸取教训就好,不喜欢的人早点拒绝,免得他恼羞成怒来骂你。至于荡妇,他要骂便骂,许他花天酒地,家里妻妾成群,不许你换个丈夫?我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的,想必你也看到了,去别人家做媳妇,哪有在自家当家作主痛快。你以后遇到两情相悦的便招进府,哪日情分不在了便好聚好散,切忌不要拖泥带水。”
齐晶晶的脸红得堪比秋天的苹果,不过这次是羞的:“娘,我知道了。”
算了,古人含蓄,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许殊也不再多言:“既然拒绝了,就不要再给对方留面子,以后那贾修文再来,让人赶出去就是。你当他是什么好东西,寇正元有今天全拜他所赐!”
许殊直接挑明了。齐晶晶虽然不喜欢贾修文,但性子比较软,碍于情面,有时候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现在是关键时刻,许殊怕她被人钻了孔子,索性将贾修文的真面目告诉她,让她有点戒备。
齐晶晶听到这话,果然吓得不轻:“娘,你说寇正元染上赌瘾,被砍断手跟贾修文有关?可为什么?他们平日里交情很好的。”
“你说为什么?”许殊淡淡地看着她。
齐晶晶愣了一下,明白了许殊的意思,面色顿时一白,颤抖着手指着自己:“是因为我?”
“不然呢,寇正元身上还有什么能让贾修文所图的吗?”许殊讥诮地反问。
齐晶晶沉默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最近这段时日接触的两个男人竟都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此事让她再次认识到了人性的复杂。过了许久,她才说:“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轻信于人。”
许殊摆手:“你怀孕了,天气寒冷,这段时间不要出府了,跟陈四娘好好商量过完年开织布坊的事吧,年底前要给我一个章程。”
“好,女儿这就去办。”齐晶晶黯然地退了出去。
许殊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希望她能多吸取教训,以后别再轻易被人给骗了。
齐管家看到许殊这样子,连忙说道:“夫人也是为姑娘好,姑娘定能明白夫人的苦心。”
许殊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能不能明白都不重要。昨日才出了事,今天贾府就迫不及待地来提亲,显然是想将咱们拉到他们的船上,如今我们拒绝了,贾林他们还不知道会想什么法子呢。齐管家,让家丁这些时日都留意一些,注意院子外有没有陌生人,姑娘那边,派人盯着,别让她出门了。”
齐管家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说话间,一个下人匆匆进来,低声道:“夫人,外面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詹师爷让人送给你的。”
许殊接过,先看了一眼信封,封得好好的,上面写着“齐夫人收”四个大字,拆开信,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看完后,许殊的眉头拧了起来。
齐管家看她这表情不对,问道:“夫人,詹师爷说了什么,很难办吗?”
许殊将信递给了他,面色凝重地说道:“詹师爷已经查出来了,府衙昨日有两个官吏给贾林通风报信,藏在暗处的还不知凡几。府衙的人马恐怕不少拿了贾林他们的好处。”
胡大人和詹师爷才来一年,对玉州情况不是很了解,其他官员呢?他们在这呆了这么久,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听到,也没人跟胡大人反映过。
也不知道城中官员到底有多少跟贾林他们是一伙儿的。
还是要先查清楚证据,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许殊琢磨了一会儿,对齐管家说:“这到年关了,各掌柜、管事的为了齐家的买卖忙碌了一整年,辛苦了。前些年老爷在的时候都款待他们,今年也不例外,你下个帖子,后日下午将他们都请过来,盛宴招待,码头上的大小管事全请了,让人多上些好酒,将这些人灌醉,我们再寻个机会去码头查查。”
既然一直没找到机会将刘弼及其心腹调走,那就创造这么一个机会。
不过光齐家这点人手,根本不够,若是发生了冲突,她这个东家主母怕都讨不了好。
许殊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此事还是要知会胡大人一声。一来是背后有后盾,二来也是在胡大人面前卖个好,他们齐府为了此事真是尽力了,都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她完全不知情,等事情爆发出来,看在她四处奔走,劳心劳力的份上,想必胡大人也不会追究齐家的责任。即便上面追究,他应该也会美言几句,尽量将齐家摘出来。
当天下午,阴云遮城,像是又要下雪,寒风肆虐,不少店铺都提前打烊,路上也没什么行人,许殊悄悄出了府,赶去了府衙见胡大人和詹师爷,将这两日得到的信息和猜测和盘托出。
听完后,胡大人和詹师爷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其实二人也猜到了一些,若是寻常买卖,哪怕是恶意哄抬物价,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胡大人背着双手道:“兹事体大,牵涉的势力范围极广。只是,如今我们还没找到证据,也不好动手,夫人可有良策?”
许殊说道:“民妇今日来,正是想跟大人商量此事。民妇准备后日宴请各铺子、田产、庄子的管事,请他们到府中喝酒,可将码头的管事调走,然后安排人去码头查查他们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大人可有信得过,身手好的,派几个相助民妇?”
“我跟你一起去。”胡大人忽地说道。
许殊吃了一惊:“大人慎重,如此一来,大人也将暴露。若查到证据便罢了,若是没有,他们会怀疑上大人。”
胡大人轻轻摇头说:“你说的情况,我也安排人去查过了。自从七八日前,几家的船队相继回来后,便没有大批的商队、船队离开,这东西肯定还藏在码头,最大的可能就是仓库,后日搜到的几率极大!错过这次,他们有了防备,再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就困难多了。”
“好,那咱们后日便一起行动吧,等刘弼一行进城后,咱们就分头出发去码头,民妇会尽可能地安排人拖住他们。”许殊也不再纠结,快速地做出了决定。
第051章
“请管事们吃饭?”贾林背对着门口,轻笑。
管家说道:“是的,齐家名下的管事掌柜的都受到了邀请,以前也有这规矩,只是前两年齐老爷去世,齐府没男丁主持,才取消了,今年齐夫人突然又要宴请诸位管事,估计是觉察到了什么吧!”
贾林心知肚明:“是怕管事们都像刘弼一样不受控制吧!”
管家轻蔑地笑了:“应该是,不过也觉察得太晚了!”
“虽然晚,可这女人终归是个祸害,她可比她那个蠢女儿厉害多了。”家里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幽幽,像黑夜中悉悉索索爬行的毒蛇般不怀好意,“刘弼已经暴露,她留着终归是个祸害!”
管家抬头看了他一眼,试探道:“老爷,那小的这就安排人去解决了她?”
贾林摆手:“此事何须咱们动手。不是还有寇正元吗?被赶出家门的赘婿心怀怨恨,借宴请之机混入齐府,捅死了前丈母娘,这可跟咱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管家大张着嘴,惊叹地一拍手:“老爷此计甚妙,一箭双雕!小的这就去安排!”
——
举报了贾齐两府之后,寇正元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能提供的线索很有限,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见问不出更深的消息后,府衙便让他回去了。
无处可去的寇正元只能又回到破庙,跟一群乞丐抢食。
残疾、沦为乞丐,这样的日子,是寇正元从未想到过的。他一直雄心勃勃,觉得自己迟早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为父洗清冤屈,重登高位。
可现实给了他惨痛的一击!看着断掉的右手,他这辈子别想再靠功名翻身了,寇正元心里恨极了,恨贾修文的阴险毒辣,恨许殊的见死不救。
他心里疯狂地想报复他们。可哪怕他去府衙告了这两家,他们还是安然无恙,只有他每日躲在在破旧四面漏风的弃庙中,像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苟且偷生。
就在这时候,寇正元听说了一个消息。
“知道吗?贾家要跟齐家结亲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那齐家姑娘不是招了个赘婿吗?齐家就这么一个闺女,贾家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两家肯定不肯答应让闺女嫁人,也不会答应儿子做上门女婿的!”
“嘿,真的,前几天我亲眼看到那个贾公子跟媒人上齐家。听说都商量好了,以后生的第二个儿子姓齐!”
“那这样还可以啊,不过那赘婿呢?”
“听说是休了。我前几天去齐家外面要饭,听下人议论,说是齐姑娘怀孕了,前面那个赘婿的,好像不准备要这个孩子!”
“那贾齐两家的婚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你们说那赘婿都干了什么?怎么惹得齐家将他给休了?若是没休多好啊,儿子有了,婆娘有了,以后齐家还不是他说了算。”
“老田,你羡慕啦?”
“那可不,要是齐家姑娘能看上我,我保准服服帖帖的,她们娘俩说什么就是什么。先讨好了丈母娘,等丈母娘一归西,那齐家还不是我说算了!”
“你就做梦吧,人齐府家大业大,能看上个瘪三!”
……
大家说说笑笑,城里这些大户人家的闲言碎语是他们贫瘠生活中难得的调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寇正元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乞丐老田的畅想,许殊不在了,齐晶晶性子那么软,以后齐府就是他说了算。他不用再当乞丐,吃了上顿没下顿。
对,只有没有了许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不是许殊看不起他是个穷书生,下人们又怎么敢给他甩脸色。
只要没有了许殊,他就能重新过回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想买什么古籍就买什么古籍的日子。而且是许殊太恶毒,要杀了他的孩子,他是迫不得已的……
寇正元在心里做好了建设,第二天出去乞讨就围着齐家打转,可一整天,齐家的大门都紧闭着,即便有人出来,又马上关上了,他根本没有接触到许殊的机会。
第三天,寇正元犹不死心,照旧在齐家徘徊。不多时,他就发现他的机会来了,因为今天齐府大门大开,门前车水马龙,各管事相继到齐府,齐管家亲自出来迎接这些客人,好不热闹。
人多就意味着有空子可以钻。寇正元悄悄去偷了件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低垂着头,装作管事带来的随从,趁人不注意,溜进了齐府。
齐家这日格外热闹,前院中间摆满了一张张红漆八仙桌,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齐管家将一个个管事领入座位,笑着招呼大家:“稍微等等,码头的刘管事他们还没到,等他们过来,咱们便开席!”
其他管事连忙客套了一番,大家坐在一块儿聊天说说今年的业绩,相互吹嘘吹嘘,家里有儿女年龄相仿的,还彼此打探消息,看能不能结个亲。
没人发现,齐府中的女主人早就悄悄坐马车出了府。
许殊今天坐的是一辆租来的马车,没有齐府的标志,赶车的也是从庄子上叫来的一个陌生面孔。
估摸着时间,她便悄悄出了城。
快走到城门口时,小兰掀起帘子的一角,小声说:“夫人,那是码头刘管事他们的马车吧?咱们上次好像坐过。”
许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车交错时,许殊确实看到了熟悉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看样子刘管事把码头上其他管事也一并带去了。
时间紧迫,许殊催促道:“让车夫赶快点!”
马儿加快步伐出了城,天色阴了下来。冬天本就天黑得早,更何况这几日天气阴沉,因此申时三刻天就阴了下来,黑云笼罩在玉州城上空,视线逐渐暗了下来,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这样,后面忽然响起马蹄声就非常引人注目了。
小兰掀开帘子往后瞧:“夫人,又来了一辆马车,他们好快,快到我们跟前。”
说话间,马车已经追了上来,跟他们的马车并行,然后帘子掀起,露出了詹师爷那张熟悉的脸:“齐夫人,巧!”
许殊很意外,往后看了一眼,见只有一辆马车,很诧异:“没想到是胡大人和詹师爷,你们没带人吗?”
詹师爷忙道:“他们已经先去了,齐夫人放心就是。咱们加快速度去码头吧!”
许殊应下,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两辆马车疾驰,两刻钟后,先后到达了码头。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白日喧嚣的码头安静下来,只有路边的铺子里还亮着一些灯光,而码头上找活干的脚夫早不见了踪影。
下马车后,许殊去跟胡大人和詹师爷见完了礼后,便开始行动。
“胡大人,咱们现在就开始搜查吧?”许殊提议,她将自己提前安排的人叫了过来,以史三娘为首,总共有十八个人,男女都有,都是最近这段时日安排到码头的,对码头周边的环境极熟。
詹师爷也将官府派来人叫了过来,总共有二十多个,身上都别着刀。
詹师爷问:“齐夫人,你可有调查清楚过,从哪里开始查?”
虽然他们人手不少,但码头的范围也不小,若要地毯式的搜索很难,尤其是现在天黑了,更是增加了搜索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