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贾修文对齐晶晶可是殷勤得很,但凡齐晶晶出门,总能跟他来个“偶遇”,近段时间,经常下雪,地面湿滑,齐晶晶有了身孕,不便出门,他就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
狼子野心,可谓是昭然若揭。
齐晶晶估计也看出来了,多避着他,可贾修文毫不气馁,还是照样出现,身体力行“烈女怕郎缠”这句话。
“随他,让姑娘自己处理便是。”许殊不在意地说。若连个纨绔都打发不了,她走后,齐晶晶如何保住齐家偌大的家业?
小兰撅了撅嘴,小声抱怨:“奴婢就是觉得那贾公子好生不识趣,咱们家姑娘明明已经委婉地谢绝了他,他还厚着脸皮上门,真不要脸。”
许殊笑了笑,正想说话,忽然齐管家面色凝重地从外面进来了:“夫人,官府派人来了,请你去衙门一趟。”
许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问道:“哦,可说了什么事?”
齐管家摇头:“没有,不过寇正元那厮今天下午在府衙外拦住了胡大人的马车。”
许殊一听就大致明白是什么事了。
她笑道:“好事啊,这说明胡大人跟咱们是一路的人。”
胡大人若是跟贾家、刘弼等人是一伙儿的,在寇正元找上门后,他肯定想的是如何封寇正元的嘴,而不是大张旗鼓地派人来请许殊过去。
齐管家也明白这点,但他更担心:“可胡大人若是怪罪夫人怎么办?”
这个事,许殊要说完全不知情,胡大人未必会信。
“安心吧,今天不会有事的,照咱们的计划,你派人盯紧了贾家、李家、张家还有码头那边。”许殊站起身道。
她只带了小兰和马车夫,轻车从简,跟随两个衙役一道去了衙门。
许殊去得比较晚,她进门就发现,贾府的老爷贾林已经先到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许殊扫了一眼,收回目光,上前见礼:“民妇齐许氏见过胡大人,詹师爷。”
胡大人轻轻点头:“齐夫人不必拘礼,坐吧!”
“谢大人!”许殊坐到贾林旁边的位置。
胡大人锐利地目光轻轻从二人身上扫过:“今日本官找你们前来,是为了商量炭价一事。如今市面上的炭已长到了两文钱一斤,许多百姓都用不起,而本官听说尔等在卖给朝廷官员和本地大户却是一文钱一斤,可有此事?”
许殊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下意识地看向贾林。
贾林连忙起身,诚惶诚恐地说:“大人,还有这等事?小民完全不知。”
胡大人眯起眼,声音带上了些许嘲讽:“齐夫人是不是也不知道啊?”
许殊垂眸,福身行礼道:“大人,民妇确实不知。”
“哼,好个一问三不知。”胡大人大怒,“北地一文钱能买好几斤炭,到了这南边,涨了十倍有余!尔等,只考虑自己的钱袋子,丝毫不顾当地百姓的死活,其心可诛!”
贾林赶紧拱手说:“大人,小民确实不知此事,待小民查清楚了,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许殊也道:“大人,此间小事皆是由下面的管事打理,民妇确实不清楚,请大人宽限几日,民妇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的说辞大同小异,落在胡大人耳朵里,无疑是他们都在推卸责任。
胡大人极为生气:“好,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知道是吧?很好,那本官给你们三天,三天后,本官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个事虽说商家有恶意哄抬价格的嫌疑,但朝廷并无相关的律法,胡大人也不好处理二人,只能给他们一些警告。
两人皆表示:“谢大人,咱们马上就回去查清楚,定给大人一个交代。”
胡大人挥了挥手,连话都不想跟他们俩说。
许殊和贾林皆一脸苦相地出了衙门。
见没了官府的人,贾林问许殊:“齐夫人,此事你怎么看?”
许殊苦笑了一下,按着头皮说:“贾老爷,实不相瞒,此前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胡大人骤然发难,我脑子都懵了。这……哎,贾老爷,你说两文钱一斤的炭真的很贵吗?感觉也要不了多少银钱啊,一吊钱都能买五百斤的炭,得装一车吧!”
许殊来了一招何不食肉糜,成功地迷惑住了贾林。
贾林笑呵呵地说:“对啊,齐夫人所言有理,一两银子可以买好几百斤炭了,哪里贵了?哎,这些个穷鬼,也不知是哪个跟咱们不对付的将此事告到了胡大人面前,定然是看不得咱们两家好,故意在胡大人面前给咱们上眼药。”
为避免许殊怀疑,贾林直接将这事往私人恩怨上扯,转移许殊关注的重点。
许殊果然上当,附和道:“没错,要让我揪出这个小人,定绕不了他!”
“若齐夫人知道了是何人,知会贾某一声。”贾林顺着许殊的话说了一声,然后拱手道,“齐夫人,贾某便先告辞了!”
许殊知道,他肯定是要回去通知他的同伙,大家商量着想什么办法能糊弄过胡大人,又不让她警觉。
她苦笑着说:“贾老爷再会,我也要回去收拾这烂摊子,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双方各自上了马车,驶出没多远便分了道,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等马车走到齐家的成衣铺子前,许殊让马车停下,拉上了防风的帽子,低垂头下了马车进了铺子里,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上了马车,重新回到了齐府。
而成衣铺子的后门,一个戴着深色帽子,披着大氅的妇人悄悄出门,直奔府衙。
胡大人跟詹师爷还在讨论玉州城的富商大户太过贪婪一事,忽闻下人来报:“胡大人,詹师爷,齐夫人在外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许殊为何会才去又复返。
沉吟片刻,胡大人说:“让她进来!”
等许殊进门,两人马上发现了她的变化,不过两刻多钟的时间,根本不够从府衙到齐家一个来回,许殊竟换了身衣服,而且没带任何仆从,一个人来的。
联系着她先前明明有机会说话,却不肯说,非要走了之后又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绕回来见他们,胡大人和詹师爷马上猜到了缘由,许殊是为了避开贾林。
莫非她知道些什么,还跟贾林有关?
胡大人的神色郑重了许多,对许殊道:“齐夫人可是有话要讲?”
许殊从袖袋里掏出齐管家调查来的情况,让衙役交给他们过目:“胡大人,詹师爷,实不相瞒,玉州城炭价极贵一事,民妇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当时便让管家派人去查了查此事,不查不知道,以前玉州城的炭供应一直很稳定,十几年前,一文钱能买好几斤炭,大约在七八年前,开始传出北方炭少不易采这样的流言,然后炭的价格也一路高升。五年前,开始出现城中大户和普通百姓用的炭两个价的情况。这是民妇调查来的情况,请两位大人定夺!”
胡大人看完之后,脸色大变:“一派胡言,北地炭价多年未有大的波动,炭少不易采这话从何而来!”
其实这就是欺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出不了一趟远门,不了解采矿的情况。而且即便有个别普通人发现,又能如何?
许殊又说:“据民妇了解,目前城中百姓多用木柴,炭的使用量逐年降低。若是为暴利,如此一来,四家囤积的炭卖不出去,长年累月堆积在仓库,反倒是沉重的负担。可民妇也从未听说过仓库不够用这情况,还请大人明察!”
胡大人定定地看着许殊。
许殊这话分明意有所指。齐家牵涉其中,她却悄悄来投诚,看来此事真跟她没多大的关系,可能齐府还反受其害。
胡大人也是个通透人,明白了许殊的意图,极好说话:“夫人言之有理,府衙会彻查此事,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夫人但请放心。多谢夫人今日提供的线索,若还有重要线索,请夫人尽数告之。”
许殊得了他的承诺,松了口气,笑道:“谢大人,若齐府有发现,定第一时间告知大人!”
第50章
贾林一回府就招来管家:“去将李老爷、张老爷和刘二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愣了一下,问道:“老爷,是将他们都请到我们府上吗?”
李老爷和张老爷还好说,可刘二爷只是齐家在码头上的管事,大张旗鼓地来贾府,似乎不妥。
贾林揉了揉额头说:“你带着刘二爷从后门进来,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了。”
“是,老爷。”管家连忙出去安排。
不多时,三位便相继来了,李老爷和张老爷家就在城中,离得比较近,一前一后到的,进门就搓着手问:“老贾,这天寒地冻的,将咱们叫来做什么?”
贾老爷摆手:“先坐,喝茶,等刘弼来了一道说。”
听到这话,李老爷和张老爷对视一眼,感觉到出了事,也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端着茶暖了暖身。
不多时,刘弼也来了。他进屋解下身上的狐裘,笑看着屋里三位,拱手说道:“贾老爷,这么冷的天,你将咱们都叫过来,可是有事?”
李老爷和张老爷齐齐望向贾林。
贾林叹了口气,眉头紧颦:“出事了!”
只这三个字就让人齐刷刷地变了脸。
刘弼第一个反应过来,猜测道:“莫非是齐家做了什么?”
他想起齐夫人这段时间对码头异常的关注,下意识地觉得此事跟许殊脱不了干系。
贾林摇头,放下了茶杯:“若只是齐夫人倒也罢。今日,府衙将我和齐夫人叫了过去,询问玉州城内炭价贵的事,而且胡大人已经知道了两个炭价一事。”
“这……”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此事竟惊动了府衙。
过了片刻,肥头大耳的张老爷不解地说:“此事,咱们做得甚是隐蔽,而且有些年头了,城中百姓都习惯了,胡大人又如何得知?还单单将你跟齐夫人叫了过去,齐夫人没说什么吧?”
轻轻摇头,贾林看向刘弼道:“她一问三不知,不过出了这等事,只怕回去她就会产生怀疑,刘老弟,你须得小心。”
刘弼理了一下长衫的下摆,淡定地说:“三位老爷不必忧心,此事我已有对策。只是不知是何人将此事捅到了府衙,胡大人那边又是什么态度?”
贾林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胡大人的意思是要让玉州城的炭价降下来。目前来看,他还以为炭价如此之贵是因为我们哄抬炭价,鱼肉百姓的原因。咱们得尽快投放一些炭到市面上,稳住胡大人。”
此事说来简单,但他们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多炭,否则又何必弄得百姓用不起炭呢!
看三人的反应,贾林就知道他们的顾虑和担忧。
“三位,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打消胡大人的疑虑,此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样吧,咱们四家联手,将剩下的炭全放出来,都一文钱一斤。”贾林拍板。
李老爷忧心忡忡地说:“可我们手里没多少炭了,若是全放出来,熬不过冬天。”
这才腊月,要到明年阳春三月天气才会逐渐变暖,对炭的需求才会跟着下降。
“是啊,老贾,不是咱们不愿意,实在是手里没多少炭了。”张老爷也头痛地说道。
贾林拧着眉:“先放出来,再让船队再北上跑一趟,争取在年前拉些炭回来。”
“这也太赶了,而且冬天天气冷,越往北边越冷,有的河面都结冰了,不利于航行,况且如此冷的天,采炭更不易,价格也会高出数倍,咱们现在去拉炭回来,便是一文钱一斤,恐也得亏本。”张老爷不大情愿,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李老爷和刘弼虽然没吭声,但显然也不愿意白干活。
贾林气得要死:“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咱们干的事,若是被朝廷发现,那是杀头的大罪!再多的银子也要有命花啊!”
“贾老爷所言甚是,就依贾老爷说的办吧。”刘弼第一个出声支持贾林。
贾林面色稍缓,侧头看向张李二人:“你们怎么说?”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有了应对之策,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唯独刘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有贾老爷应对,胡大人那里我倒是不太担心,只是齐夫人那儿……她先前便对我有所怀疑,如今出了这种事,心里肯定会有想法。”
毕竟跟他们三者不同,刘弼干的可是背主的事情,事后齐家不可能不追究。
这倒是个麻烦事。
沉默稍许,张老爷两只眯眯眼挤成了一条缝:“看她识不识相,若是不识相,咱们将她除了就是。齐家人丁单薄,她一死,齐家就得乱,那时候就没人再追究此事了。”
“不可,胡大人前脚才召见了我们,后脚齐夫人就出事,你是怕胡大人不怀疑我?”贾林不赞同。
张老爷两手一摊:“那怎么办?总不能让这多事的娘们坏咱们的事吧。”
正僵持不下时,贾管家进门道:“老爷,查到了。是寇正元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炭价的事,跑去府衙找胡大人告发了咱们。”
对于寇正元,贾林有印象,毕竟在自家住了一两个月。
如此一来就能说得通今天胡大人为何独独召贾、齐两家去府衙了。寇正元应是故意报复他们两家,自以为抓住了小辫子,迫不及待地去官府告他们。
其他几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齐齐松了口气:“他一个穷书生,所知应该不多。不过这人不能留了,寻个机会除了他。”
这次贾林没反对。寇正元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逮着机会就会咬他们一口,肯定不能留。
不过提起寇正元,大家不免想起贾林的独生爱子贾修文。
贾修文做的事虽然并未在城里传开,但跟他们家交往密切的三人自然早有耳闻,也知晓贾修文跟贾林一脉相承,自不是那种无条件收留穷书生的好人,必是有所图,至于图什么嘛,大家心知肚明。